在幾個明軍士兵撒逃跑的時候，漢總兵也猛醒過來，他急忙向守衛南城門的那個軍詢問道：“賊人什麼時候進來的？他們進來多了？”

“城牆一塌就衝進來了，”那個軍哭喪著臉，悽慘地嚎著：“好幾千啊，數也數不過來，都衝著北面去了。”

賀珍、劉純領兵進城時，這個軍在城樓上看了個真切，看到那麼多的明軍一擁而，他手下的士兵膽子都嚇破了。本來城樓上還有不輔兵和招募來的城丁壯，首先他們不敢不來，其次知府按照胡全才的吩咐定下了很高的賞格，不鍾祥壯丁就想賣力氣掙點銀子家用；城中一些膽大的無賴還從知府那裡領了“勇”字號，想跟著守軍一起向城外投擲磚石，不但能多掙些銀子，還幻想著被當的相中，掙個親兵甚至小軍噹噹。

等看到明軍涌城中後，那些想掙錢的壯丁馬上一鬨而散，就是那些無賴也都扔下剛領到的號，拼命跑回家中，重新當良民去了。

“怎麼可能？”總兵茫然地搖搖頭，現在他已經顧不得琢磨明軍是如何挖塌城牆的了。明明已經預先部署了一些士兵，還由有經驗的軍和老兵帶領著保衛城牆，最後竟然沒有進行任何抵抗，這麼快就讓明軍攻了城中。

這時從城池的另外一面傳來驚天地的殺喊聲，一個傳令兵跑到總兵邊，他是氣急敗壞的安陸知府派來的，見到漢總兵後，傳令兵急急忙忙地打了個千，嚷道：“大帥，城西賊人衆多，知府請您速發援兵。”

“知道了。”總兵心中一團麻，局勢的進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正沉著是不是該派一隊兵去城西支援安陸知府時，又有一個冠不整的傳令兵跑來。總兵認識第二個傳令兵，這是他自己手下的武昌兵。

“大帥，城北要頂不住了，賊人已經殺進城了，人太多了，弟兄們實在打不過啊，大帥得趕帶兵去剿滅啊。”第二個傳令兵語無倫次地道。

帶兵去城北的副將本沒有想到明軍已經進城了，和郝搖旗的前鋒撞了個滿懷。還沒來得及弄清楚後面到底還有多明軍，不一會，幾千明軍就從大街小巷裡涌出來，把那五百清兵殺了個暈頭轉向，轉眼之間就被捲走了小半。副將本顧不得、也無力去給那些被困的部下解圍，自己也是在親衛的保護下拼死殺出一條路，帶著剩下的近三百人向著知府衙門且戰且退，同時急忙讓人來漢總兵這裡告急求救。

“先去奪回缺口！”總兵聽完報告，決定暫時誰也不去救，他要登上南城城樓看一看周圍形勢究竟怎麼回事，然後才能做決定。不管是試圖消滅城明軍，還是堵住缺口繼續堅守，把城南被明軍打開的缺口堵上都是不會有錯的。

略一思考，漢總兵沒有用親兵營，而是派一隊綠營向豁口發起首進攻。現在局面一片混，親兵營是總兵手中最有力的部隊，他不敢輕易把親兵營投某。

……

“好多的清兵啊。”城牆上的視野雖然不如城樓上開闊，但鄧名也能看到聚集在南城樓下的清兵至上千，劉純之前關於城只有千多披甲兵的判斷顯然是大錯特錯。

“那面將旗好像個是兩丈旗。”趙天霸一臉嚴肅，指著漢總兵的旗幟說道：“這城裡有一個總兵！”

鄧名環顧周圍一圈，對穆潭說道：“馬上去找劉將軍，讓他趕快帶兵趕回來。”

穆潭領命而去。鄧名和衛士們繼續向南城樓張，看到那裡的清軍調整了一番陣形，很快有一隊數百人的人馬向他們這個方向移過來。

“他們是想奪回這個豁口嗎？”

鄧名想起以前夔東將領和自己說過的城池攻防戰，這種豁口極其重要，如果丟失，不但前功盡棄，而且進城的部隊也可能被切斷退路而被全殲在城。不過這次出兵以來，從沒有遇到過清軍的有力抵抗，每次留在豁口上的駐兵都很輕鬆。上次在宜城時，劉純、郝搖旗他們就認爲對付城那麼的敵軍，本沒有必要留下重兵守衛豁口，所以沒有派兵把守。事後也證明他們判斷準確，確實沒有那個必要。

前些天從俘虜口中得知安陸府城空虛後，明軍衆將覺得此番攻城難度甚至還會在宜城之下，事先制定行計劃的時候，本就沒有人認爲清軍有力量反擊豁口。

“先生，這裡危險。”看見數百清兵向豁口方向開過來後，馬上就有衛士建議鄧名退出城去，與袁宗第匯合。

“如果被韃子奪回這個豁口，城的我軍是不是就會危險了？”鄧名不清楚城到底有多清軍，實力到底是不是在明軍之上，不過一定要確保劉純、賀珍兩支明軍的退路。

“郝將軍那邊不是還有退路麼？”周開荒和其他衛士一樣，對鄧名的安全最爲重視，他的恩主袁宗第此時也在安全的城外，聞言馬上說道：“先生在這裡太危險了，我們兵力不足。”

此時，那些與漢總兵迎面相撞的明軍士兵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回來，鄧名的衛士們把他們攔住詢問，很快武保平就跑上城牆彙報：“先生，確實是一面總兵旗。”

一個總兵大概手邊有幾千人馬，而且會有一個裝備、訓練、士氣都相當可觀的親兵營，這個親兵營的人數一般會在六百左右，個別的將領甚至能有一千人的親兵營。

而豁口附近除了鄧名的衛隊，只有上百個明軍戰兵，再加上二百多沒有盔甲的輔兵。

“看來城至有一個總兵，韃子的總兵力還不清楚，我們不能放棄豁口，把大軍失陷在城。”部下再次勸鄧名出城時，他依舊搖頭拒絕：“雖然韃子的人不，但是豁口並不大，我們有上百人，足以堅守一段時間。劉將軍很快就會得到警報。我們寧可冒這個險。”

再也不聽衛士們的勸說，鄧名大步到豁口旁，手取過豎在牆垛上的紅旗，舉著它沿著牆向東走了一段，然後把它重重地下，一隻手用力地扶住，對衛士們說道：“我就在這裡舉著大旗，直到劉將軍他們回來。”

如果城真有清軍的大批伏兵，如果城北的豁口不幸沒有保住，如果局勢真像鄧名擔心的那樣逆轉，那麼這面紅旗就能保證城的明軍不至於絕，讓他們知道退路依舊控制在自己人的手中。

見鄧名遠遠離開豁口的斜坡，表示出絕不下城的決心後，衛士們也就不再爭辯，而是立即開始進行戰鬥準備。

鄧名看了看趙天霸，雖然後者換上了一副在宜城新繳獲的鐵甲，不過還是不如鄧名上的這一質量好。

“今天我就守在城牆上不上前廝殺了，”鄧名迅速把上的鐵甲和頭盔取下，遞給趙天霸：“我就在這裡看你們了。”

……

漢總兵登上城樓後，立刻明白了守將爲何會如此驚慌，甚至到了歇斯底里的邊緣。

從南城樓上眺全城，整個西城幾乎都在戰鬥：安陸知府的部隊被劉純包抄，截了兩段，其中的一部分正到劉純的窮追猛打，知府邊的清軍招架不住，不斷往城中心退；另一部分清兵於賀珍和劉純的夾擊中，雖然還沒有被消滅，但也都退進城西的住宅區，一小一小被包圍在房屋裡做困之鬥；西城樓的抵抗看來堅持不了多久了，城樓上已經出現了火，估計明軍已經登上樓臺，正在圍攻據守城樓中的清兵；再看看北城，郝搖旗的大軍正從那邊過來。

戰局發展的速度實在太駭人了，總兵意識到北面的清軍部隊和南面遭到了同樣的慘敗，本沒能在豁口組織起有效的抵抗，導致明軍不阻礙地長驅直。進城區後，雖然巷戰讓明軍的優勢兵力不能充分發揮出來，但仍然比清軍強大很多。前去增援的清軍顯然缺乏心理準備，他們迎面與優勢敵人撞在一起，還來不及尋找可以依託的防地形，就遭遇了重大損失。

西南的鐘樓附近也發生了戰鬥，西北的鼓樓腳下似乎也有很多人影在晃，無論是鐘鼓樓還是很快即將失守的西城樓，明軍只要取得其中之一，就能獲得一個視野良好的制高點，明軍將領立刻就能看到城的全面形勢。

城門都被堵死了！總兵意識到當務之急不是增援其他守軍繼續守城，而是如何設法突圍了。明軍進展太快，已經無法阻止，鍾祥陷落爲定局。若是在正常況下，總兵還可以選擇一個城門據守，儘可能讓軍隊有秩序地撤離城市。只要控制一個城樓，就可以發現敵兵包抄的企圖和兵力，將領只要自己足夠鎮靜，就能很好地把握撤退時機，把儘可能多的兵力拯救出來。

不過現在城門早都被清兵自己堵死了，用來堵城門的巨石都是用牛車拉來的，把城門塞了個嚴嚴實實。清軍爲的是即使攻擊者毀壞了城門，也休想進城，休想輕易把這些石頭挪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塞到城門裡的這些巖石，絕不是倉促之間就能清空的。總兵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時間，城的大軍也不可能丟盔棄甲地跳牆逃跑，想要縋城也沒有那麼多的繩子。

絕的總兵轉而俯視城外，城西以外有衆多的明軍，看上去數以萬計。雖然城外的明軍大部分都是沒有盔甲的輔兵，但清軍一旦失去控制發生潰敗，那麼自己手下的兩千多甲兵對輔兵也就沒有了任何優勢。

“必須有秩序地把軍隊帶出城，保持軍紀。”漢總兵看到在城門外有明軍的監視部隊，若是城門沒有被堵住或許還可以試試看，要是能突然衝出去殺退這些明軍的話，就可以爲大軍爭取一條生路。

總兵繼續向西看，一直看到接近城牆拐角的缺口，他的心猛地一跳，那裡的明軍看上去人數不多，旗幟也不多，說明帶領甲兵的明軍軍很；城外的缺口後面也沒有多明軍把守，可以嘗試從缺口殺出去一直向西，衝到漢水邊上，沿江南下逃生，說不定還能找到一些船隻；再看一眼城，城西的明軍都殺到城西大道上去了，西南這一片城區反倒沒有見到什麼明軍，明軍大部隊與缺口之間有一個很大的空檔。

總兵立刻讓手下去尋找安陸知府和鍾祥縣令，他們兩個文守土有責，就讓知縣負責堅守衙門拖延時間，讓知府負責斷後吧；知縣肯定沒有生路，不過一死也就能免去朝廷對他親族的懲罰了。知府負責斷後也是九死一生，不過若是能僥倖逃生的話，有斷後掩護大軍突圍的功勞，大概也能被朝廷諒解。

總兵又派出一營人去控制靠近缺口的一塊西南城區，若是明軍轉頭打來，這一營清軍需要在那裡阻擊明軍，防止明軍靠近南城牆前面的這條道路，這條道路將會是清軍的逃生通道。其餘的清軍應該立刻向城南轉移。在漢總兵的計劃裡，清軍可以利用知縣堅守衙門的時間收到南城樓附近，然後通過缺口轉移到城外。南面城外的明軍看起來沒有太多戰兵，東西兩邊的城門都被堵死了，只要能利用城區地形阻止明軍突破，敵軍想要包抄清軍就得從北面的缺口再出去，然後繞過鍾祥城來追擊。

總兵又瞥了一眼城牆缺口那裡，剛纔他派去封閉缺口的那營士兵已經靠近目標，雖然地形狹窄，但是那裡只有區區幾面旗幟，而且都是一些號旗而不像是指揮旗，肯定是些沒有戰鬥力的散兵遊勇，營兵只要一個衝鋒應該就可以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