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合一

這宮裏哪個妃嬪的貓沒有一個響當當的名字。有“雪玉”的, 那是皇太後的貓，一只純白的獅子貓；有“嘯鐵”的，那是宜妃的黑貓……

天知道他的程格格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 胤礽也實在沒辦法對著眼前這個長剛重新長齊、貓臂上還留著猙獰傷疤的虎斑大貓出“咪咪”二字。

但這貓顯然已經被程婉蘊養了, 一咪咪就會過來蹭，院子裏還在竹竿上串了幾串魚幹、蝦幹，那都是添金悄悄去南花園蓮池釣來的“貓糧”。

“太子爺, 這貓是個牆頭草，您別看它現在對您齜牙，您只要……”程婉蘊看出太子爺眼裏抑的羨慕, 讓一個貓奴數年不擼貓，那是個多殘忍的事兒，“舀一勺子羊，然後遠遠這麽遞過去，您看它……”

何保忠很想攔著，他見太子爺端著羊走近, 那貓就一路弓起子炸著往後撤，一直到角落裏, 這躲不開都開始齜牙了, 何保忠那心是提到嗓子眼了, 太子要是被這家夥撓一下，貓的命還在不在他不知道，他指定要沒命。

胤礽舀起一小勺, 咪咪齜牙咆哮。

他慢慢地把勺子過去, 咪咪齜牙咆哮但鼻尖開始聳。

他手腕一抖, 勺子快速塞到貓邊，咪咪頓時大威脅, 張大就要“哈！”，然後它的舌頭卻猛然嘗到了味，于是臉上兇狠的表凝固住了，接著試探地出一點舌尖，猶豫地了一下……

吧唧吧唧……完了。

咪咪又想齜牙了，然後胤礽眼疾手快第二勺已到眼前。

于是咪咪又開始吧唧吧唧……就這麽循環往複，差點沒把胤礽逗死。

滿屋子的人都跟著笑出了聲。

“這哪兒是牆頭草啊？這就是一邊倒啊！”胤礽笑得差點手抖，那貓現在已經兩只前爪搭在他手臂上，不讓他離開了。

他趁機出另一只手撓了撓它的腦袋，咪咪抖了抖耳朵，埋頭喝本沒反應。

程婉蘊這才得意道：“您看，就沖它這子，咪咪不虧吧？”

“果然切。”這也是一只粘人。

胤礽喂完貓，又親自拿梳子給貓梳，一會兒撓撓貓下一會兒拍拍貓屁，這擼貓的手法堪稱專業級別，把咪咪得本找不著北，已經主翹起屁給太子爺拍了，一邊拍還一邊發出膩歪歪的“喵喵”聲。

這貓夾子音都出來了，程婉蘊酸溜溜地想，都沒敢讓太子爺那麽伺候。

以為只是在心裏想想，沒想還小聲嘀咕出來了，太子爺聞聲挑了挑眉頭：“別急，晚上就到你了。”

青杏碧桃忍著笑埋下頭，程婉蘊：“……”

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但是不是這個意思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太子爺一個月沒進後院，的確是有點憋壞了，屋裏那麽結實的紫檀雕花拔步床，弄得都“吱呀吱呀”在搖晃。

後來是跪也跪不住了，這麽來回了幾次，頭一回摟著太子的脖子哭著：“二爺，二爺……我不了……”

結果太子爺咬著耳朵喚了聲：“阿婉乖”，就抄著雙直接給抱起來了。

尖一聲，力倒在太子爺肩頭，幾乎不省人事。

胤礽也著氣，渾大汗淋漓，卻覺得心都舒服，兩人靜靜依偎著還未散去的餘韻。

好半天緩過來了，才出聲水。

青杏給換裳都滿臉通紅不敢看，程婉蘊上全是泛紅的指印，當然太子爺也沒好到哪兒去，肩頭還有個牙印呢。

他在另一頭換裳，寬肩窄腰的影清晰地被燈投映在屏風上，這是長期習武的材，不是後世健房蛋白喂出來的，線條勁瘦流暢，程婉蘊看了又看，就那腰那，覺得自己真的不虧。

比起程格格那邊的熱鬧，李側福晉院裏就有點清冷了。

屋子裏，李氏正在抄經，剛抄好的一卷攤在另一張長條案上，已晾幹了墨跡，春澗正小心翼翼地卷起來，供奉在隔間新設的小佛堂裏。

每日抄三卷，再撿一個時辰佛豆。

雖然閉門不出，但還是知道這院裏發生的大小事。

太子進後院了，太子又去看程格格了，太子賞了程格格半碗枇杷。

李氏又寫完一卷，停筆了手腕，視線及炕桌上一模一樣的半碗枇杷。

枇杷的表皮已有些爛了，一個也沒，就這麽看著它腐爛。

太子的意思，懂了。

抄了一個月的經，太子爺才賞了，這是誇安分守己，也是要這麽一直安分守己下去。可他何曾想過，一個人沒有丈夫的寵，沒有子陪伴，日關在深宅大院中，只能對著佛像低語，是個什麽日子。

這種日子，宮裏很多無子妃嬪都這麽過著，可是不願意！

李氏忍住下腹的疼痛，咬著牙又提筆繼續寫下：“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我今見聞得持，願解如來真實義……”

千劫百難又如何，從失去孩子的那一刻起，就決定要爭到底，絕不要就這麽沒聲沒息過一輩子，一時的冷落算什麽，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且等著吧。

李氏冷冷笑著，後檀香靜靜地燃著，白煙裊裊升起，被供奉在佛龕中的白玉觀音像在中雙眸低垂，仿佛正憐憫地看著。

同樣安靜得猶如墳頭的，還有楊格格住的西配殿。

自打那日深夜得了太子爺一番訓斥後，楊格格的神氣就被了似的，不敢出門，不敢見人，日就坐在鏡子前面，看著鏡子中形如枯槁的自己。

康太監再也沒來了，頭發不掉了，甚至長出了新的額發，上也不了，事發當晚，只有李氏和一塊兒被斥責，這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進京選秀時，額娘不放心，寧願拋下兩個襁褓中的弟弟，也要一路陪著坐船進京，路上千叮嚀萬囑咐，宮要小心、要謙遜、要改了在家裏的脾氣。

額娘還說，為了保住阿瑪兩淮鹽運史的位置，必須選，阿瑪送了三萬兩白銀給務府的索爾和大人，宮裏的惠妃娘娘一定會圈中的名字，宮是不必愁了，有這一層關系，惠妃娘娘多會照拂，但不要想著從此就高枕無憂了，只有自己立住了，有恩寵傍才能過得好……

當時額娘以為會被指為貴人、常在，額娘還盼著能住在惠妃娘娘的延禧宮，總比落到沒的妃嬪宮裏好。

但卻進了東宮……

太子神俊朗，東宮人幹淨，比起擁有三四十位妃嬪的皇上來說，不知要好多……得了旨意喜不自勝，不知不覺就將額娘的話拋卻腦後了。

著紫城巍峨氣派的宮殿，滿心只有當人上人的期盼。

旨意下來，要在鐘粹宮學規矩，之後再也不能出宮。臨別前，額娘哭得不能自己，還不明白額娘為何那麽傷心，如今終于明白了，宮裏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是太傻了。

楊格格著鏡中的自己，淚流滿面。

如今該怎麽辦……

只聽門輕輕一聲“吱呀”，柳兒端著熱水進來，累得滿頭大汗：“格格，熱水要來了。”

楊格格低頭慘笑，李側福晉明面上沒有克扣，但底下人慣會踩高捧低，別說額外的孝敬了，如今院子裏的小宮小太監出去本要不到東西，連打個熱水都要柳兒親自去，好說歹說還塞銀子，茶房的老太監才不不願地給打水。

柳兒將木盆架在架子上，絞好熱巾子給楊格格臉，聲道：“格格別哭了，日後等太子爺消氣了，總會想起您的好。”

楊格格垂淚：“難為這時候你還願意伺候我，院子裏跑了不人吧？否則你也不用做這些苦力活了。”

小太監們跑得最快，他們都有自己的門路，不是調去膳房就去調到花園，還有故意犯了錯要回務府的。

“不妨事，回頭稟了淩嬤嬤，再撥幾個人來就是了。”柳兒寬道。

楊格格點了點頭，在柳兒的伺候下睡了。閉上眼卻還想不明白，為了什麽李氏要這麽算計，論得寵，分明是程格格更得寵……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索坐了起來，把自己宮以來，樁樁件件事都回憶了一遍。

很快，揪住了其中的蛛馬跡。

李氏小産後，就三天兩頭吃藥，太醫也三五日就要請一趟，從此太子爺再也沒有留在李氏屋子裏過夜，原本以為這都是程格格過于得寵的緣故，但……是不是李氏再也沒辦法伺候太子了？

所以從來不對程格格得寵傷心吃醋，所以……

楊格格總算攥住了紛紛的第一線頭，的眼眸越來越冷，卻越來越亮。

之前李氏是有心算無心，也是不上進，之後不會再犯錯了。

要沉住氣，不能就這麽束手就擒，就這麽像朵凋零的花一般枯死在這小屋子裏，要讓自己重新被太子爺看在眼裏。

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楊格格等不及了，一把掀起被子，穿著寢赤著腳就下了床，一疊聲喚著：“柳兒，柳兒——”

柳兒聽見也來不及穿，趿了鞋，點了燈燭匆忙進來，吃驚得看著仿佛突然就活了過來的楊格格。

“快取筆墨來，我要寫信！”

柳兒很快吃驚的眼神轉為了憐憫，垂下眸子，掩了緒：“是。”

楊格格還是沒看清現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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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第二天醒得早，覺著渾郁氣都散了，舒服得了個懶腰。

咪咪揣著前爪睡在程婉蘊的檀木大箱上，聽見響便輕輕“喵”了一聲。

“噓。”胤礽對貓說，自己也輕手輕腳掀被下床，回頭一看，側的人卷著被子睡得正，他了的臉，將床帳子重新合上。

何保忠已經跪在簾子外頭，胤礽沒讓他進來，一如往常到外間去洗漱。

這會兒打更太監剛敲了梆子，正好是寅正時分，程格格院裏的宮太監早就忙活開了，熱水、帕子、他上學要換的裳也都熨好了。

等他換好裳，膳桌已支好了，太監們正流水般擺膳。

他每逢到程格格這兒歇著，就會留下用了早點再走，他也從來不另外點膳，程格格昨個點好一早要吃什麽，他就跟著吃。

因為程格格點的東西，每天都不重樣，而且都不是宮裏常吃的，吃南方菜，他在這裏也有合口味的、有不合口味的，但就覺著有意思。

黑漆漆的夜裏，乾清宮、阿哥所和毓慶宮的膳房是最早亮燈的，萬歲爺要上朝，阿哥們要讀書，這幾的煙囪騰起一陣陣炊煙，燈火通明，一派熱火朝天。

鄭隆德昨天知道太子爺來了，早就預備了兩份點心，更是三更不到就把手底下所有小太監都踹起來生火燒水、剁餡面。

昨個程格格點的是餛飩湯、花生醬拌面。

宮裏吃蔥油拌面的多，毓慶宮的小膳房就沒備著花生醬，鄭隆德是連夜熬的，三寶攪醬攪得手酸，但磨碎的花生泥若不攪拌好，很快就會凝固，到時候就不好吃了，鄭隆德就死死盯著他攪。

就在三寶快哭出來的時候，鄭隆德大喝一聲：“好了！”

他總算得救了，甩著手蹦起來。

鄭隆德罵他沒出息，接過醬嘗了一口，嗯，夠香。

程格格只要兩樣東西，膳房送過來的時候卻是十幾樣——餛飩有餡、豬餡、牛餡、三鮮餡的，湯底有清湯、紫菜湯、湯、牛骨湯的，拌面有面、細面、堿水面、刀削面，還有各小菜、餑餑和茶。

胤礽問：“程格格吃什麽餡？”

三寶被鄭隆德來親自伺候，他張得撐著發的，說：“回太子爺的話，格格喜歡清湯豬餡的，面都吃堿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