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V萬字章 衛王府春溪閣
二十六章
在廊下看著耿大順走了, 崔蘭愔才回了屋裏。
有些難以面對父母姐弟,拒了端王,就算做了姑子, 家裏往後也難出頭了。
經了這麽些, 這會兒真覺著自己可能刑克六親,不然怎麽事一樁接著一樁來,才覺著要往好了奔了,就又來一樁給打落在地。
遠的不說,從三月開始,譚姚兩家結親,孟家那樣糟的婚事找上來,被劉黑皮算計, 被傳是不好生養的病秧子, 這會兒又被康王算計給端王做妾,總是才解決了前一個覺著有了盼頭的時候,下一樁事跟著就來, 讓人疲于應付。
別人可能覺著做了太子良娣, 等著又做宮妃,又尊貴又能顯耀家族門庭, 崔蘭愔卻不覺著, 牢記譚氏的話,寧做小戶妻, 不做大家妾,在這裏皇貴妃都是妾了,何況勞什子的太子良娣。
看李家三代的人就知道了,要是不差什麽,李太後和李淑妃為什麽生了兩代的皇帝, 仍執著于李家出一個從皇宮正門擡進去的皇後才甘心。
再看陳太後,還有徐皇後,從陳太後那裏的只言片語聽來的,宮中有排位的人背後都是各方勢力的絞殺和爭奪。
宮裏可說是世上最大的是非窩,一沒勢,二沒手段,進去就是淪為人手裏隨意擺弄的棋子,到時連帶著崔家大房怎麽死的都會不知道。
應或不應,崔家大房都得不了好,所以崔蘭愔才覺著自己刑克親人。
或者真的就該往歸真觀做道士,那樣是不是等于和家裏斷了親緣?就刑克不著家裏了?
目前是不能提,家裏這時一心要同共進退,提了會讓他們難以自,那就等陣子罷。
忙來忙去竟是一場空,崔蘭愔就有些意興闌珊起來。
“我先去給我那裏收拾出來,既做了冠,就要正兒八經做起來。”怕家裏擔心,又笑著看向崔蘭芝,“大姐別累到我外甥,你先去歇歇,我收拾好了咱們再說話。”
“我同你一起。”崔蘭芝這時候哪肯一個人去,“我看著你收拾,累不到我。”
崔蘭愔也想姐姐陪,挽了崔蘭芝的手,姐妹倆準備往後頭去。
洪大夫人突然站起來道,“是我想的不周全了,咱家裏本就住的不寬裕,我們這麽進來,一日兩日還好,時候長了怕是不行,他譚表叔那裏地方大,我們該往那裏去的。”
看著洪佶,“要不我們這就過去吧,一樣的親戚,不好今兒來了這裏,等明兒再往那邊兒去,太沒禮數了。”
洪佶皺眉道:“娘,哪有岳家不住往別的道理,且我們單住一,比家裏也不差什麽,怎就了。再者先來岳家不是應當應分的麽,擱誰都挑不出來理,這會兒去譚家才顯突兀,還是等明兒吧。”
洪佶又道:“蘭芝有孕,有岳父岳母和二妹弟弟們照看,我正可心無旁騖地讀書,娘就別節外生枝了。”
洪大夫人只好歇了想法,再說話時,臉上的笑就勉強起來。
除了姜氏看不出,其餘人都知是怎麽回事,洪佶只能多說話給轉圜著。
午間用膳的時候,對著換了道袍的崔蘭愔,洪大夫人更似有些食不下咽。
崔家這些還有洪佶卻是一點沒影響,照樣用得香。
因著路途中的飯食簡陋,家裏的飯食又是按著他們的喜好心做的,崔蘭芝和洪佶吃飽後上還不足意,又添了小半碗米盡吃了,才撂下碗。
不是洪大夫人在,崔晟是想自己下廚的。
一個是大兒還沒嘗過他的手藝,二個是他想二兒吃順口了心能好些,他向來想的開,覺著沒有什麽煩事不是一頓好飯能開解的,如果一頓不夠,那就兩頓三頓。
撤了飯桌一人端了盞茶坐著,等消了食就該歇晌了。
南邊兒的四月,不下雨就熱得很,午間這段時候都要敞著窗。
聽到外頭的走,順著窗往外瞧,就見孫婆子領了不言進了正院。
耿大有這一會兒還沒回來,崔蘭愔就在尋思會是什麽況,沒想到不言先來了。
在洪大夫人探尋的眼神中走了出去:“不言你怎麽來了,耿大有去了沒說清楚麽?”
看到一道姑打扮的崔蘭愔,不言抿著:“二小姐你這樣打扮不好看。”
“做道姑了就不講好看了。”崔蘭愔在他臉上扯了下,“別耷著臉,問你話呢。”
“王爺讓二小姐過去。”
“耿大有沒說我這段時日不方便過去?”
“說了,青爺一句沒都稟了王爺,然後王爺就使了我來接二小姐過去。”
“昨兒從宮裏回去你同誰說了什麽沒有?”
“我同白爺說了我知道的。”
以衛王的不測之智,還有滴水不的縝,這點兒就夠他想到是什麽事兒了,所以,不該是心照不宣地就這樣了麽?做的冠,他做他的衛王,等風頭過了,去問候一回走個過場慢慢就可漸行漸遠了。
多麽順其自然的事,他就非得擰著來。
“那我去寫封信你給表叔吧。”
“二小姐,不的,二小姐要沒同我回去,等會兒青爺該來了,青爺要再請不來二小姐……”不言了底,“二小姐還沒見過赤爺吧,赤爺手底下有護衛,飛檐走壁比青爺他們還利落呢。”
崔蘭愔聽懂了,要是不跟著不言去,後面青麟也是無功而返後,就會有護衛翻牆進來提著去衛王府,總之是必要走一趟的。
從昨日就攢起的火氣再也不住,噌噌地竄上來,崔蘭愔深呼吸幾次都按不下去。
那人是不是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啊,在江湖上橫行霸道慣了,就以為皇室裏也是那一套,拳頭就誰都不用怕了?
還是他以為靠著自己的好腦殼,所有事都在他的把握中,他怎樣都能全而退?
崔蘭愔拽著不言道,“走就走,我怕個甚。”到時被帶累了,可就沒後悔藥吃了。
艾葉指著上的道袍,“小姐你不換裳麽?”
“我都說了道了,還能出爾反爾麽?”崔蘭愔昂首闊步地打先往外走去。
艾葉看了忙拉著不言追了上去。
目送著三個人去了,洪大夫人、洪佶、崔蘭芝三人還收不回來眼神。
崔蘭芝不放心道:“是衛王愔姐兒去麽?只艾葉跟著就行了?”
姜氏拉著坐下,崔晟道:“衛王府愔姐是走了的,無事,過會兒就回了。”
洪大夫人心裏一:“我瞧著那侍喊愔姐兒‘二小姐’,看來平常愔姐兒沒往衛王府走。”
只屋裏沒人有心思回的話。
衛王府四馬拉的車就是快,且路上人也好車也好見到衛王府的車駕老遠就讓開了,沒多會兒就到了衛王府。
從府門口開始,在此起彼伏的“二小姐”的招呼聲中,崔蘭愔一路往裏。
才繞過承運殿,就見青麟白麟還有另兩個沒見過的同是二十許的男子都在廊下立著。
看那兩人一紅一玄的著,應該是赤麟和玄麟了。
上了游廊,不等崔蘭愔見禮,白麟青麟領著先上前作揖道,“二小姐來了。”
白麟又指向邊上,“二小姐還沒見過赤麟玄麟吧?”
赤麟人如其名,是那種很張揚肆意的俊,有些男生相,四人中他最好看顯眼。
玄麟則是四人中最尋常的,周正的五,微黑的臉,走哪都不會引人注意。
來了那麽些回,白麟和青麟都是跟在書房裏的,崔蘭愔就問:“表叔在睡麽?那我也在這兒候著?”
白麟搖頭:“王爺正等呢,二小姐快進去吧。”
本來崔蘭愔還沒覺著怎麽,只白麟一向都是多話的,到這會兒卻對的一道袍視而不見一樣,問都沒問,這就不是他的做派了。
崔蘭愔遲疑道:“你們不進去麽?”
青麟跟著往後退了一步,赤麟和玄麟擡頭天,只白麟還原地站著,卻不接的眼神:“畢竟是二小姐的私事,我們不好聽著。”
看幾人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來時鼓起的那膽氣就洩了,崔蘭愔深吸一口氣:“表叔我進來了?”
當地一聲,有事敲在門上,“王爺進。”不言上去開了門。
顧不上琢磨衛王新穎的進門的方式,崔蘭愔慢慢踱了進去。
衛王仍同往日一樣斜靠引枕坐著,臉上也沒什麽變化,還是那副了無意趣的樣子。
可崔蘭愔卻放松不下來,就是能到無形的氣勢從四面得不過氣來。
等了半天也不見衛王問一聲或彈下手指,崔蘭愔扛不住,只能先開口道,“該是耿大有沒說清楚,好表叔知道我……”
衛王充耳不聞,只道:“去看賬。”
“表叔,我往後要修道,不能給你看賬了。”
“不言,帶去。”
這是連說都不讓說了,才被嚇退的火氣又熊熊燃起,崔蘭愔拿出來一副打死也不走的架勢來,大聲道:“我不去!”
這一嗓子盤旋在殿裏帶出了回音,氣勢驚人,不言才邁出的腳一下就收了回去。
衛王拿起個香梨在手上拋著,眼神漠然:“去!”
非得攤開來說明白麽,崔蘭愔拉過椅子大力坐上去:“表叔到底要做什麽,就算我祖母當年提點過你,你這陣子做的都足夠回報了,不對,已是回報的太多,我都之有愧了。
侄雖然心眼不實誠,有這樣那樣的不病,但還算拎得清,知道凡事都有因果定數,不該我的我從不妄求,該我的我也從不回避。
說白了,我不過是表叔拐了不知多拐的表侄,本做不得數,之前得表叔的那些照顧已是我厚了,再多的我沒臉要,表叔還是別管我罷。”
“一拍兩散是麽?”
“是!”
“好似不行。”衛王給手裏的梨子向後一拋,也沒見他如何用力,只聽咔嚓一聲脆響,他後的琉璃窗子就被梨子砸出個來,然後窗子開始搖晃起來,吱呀的響聲中,那扇窗子轟然著向外掉落了。
崔蘭愔從椅子上驚跳起來,不認識一樣看著衛王。
衛王從來都是半睡不醒的,多餘的表都沒有,崔蘭愔一直當世上沒有能引得他高興或生氣的事。這會兒才知道不是,衛王是有脾氣的,還很暴烈。
雖被嚇到了,卻不想服,驚怒加之下也沒了理智,前頭端王盯著不放,後頭衛王聽不進話,反正沒個好了,大家都別好過了,抓起高幾上的賞瓶砸到地上:“當誰不會摔麽。”
衛王跟著手一揮,羅漢榻上的方幾連帶著幾上的東西一起傾洩下來,碎了一地。
崔蘭愔不甘示弱,反將條案上的花觚推落了。
不言抱頭竄到了門邊兒,既不敢上前勸哪個,又不敢開門躲出去,站那裏瑟瑟發著抖。
一聲兩聲的還能當無事,這接連的碎落聲太驚人了,廊外候著的白麟四個蜂擁而進,對著滿殿的零碎呆若木。
尤其看到崔蘭愔腳下那堆,明顯不是衛王砸的,所以才是兩個對著摔了?這位二小姐是跟天借膽了麽?
別個還罷了 ,赤麟眼神晶亮熱切地看著崔蘭愔,若不是形不對,他該找上去大說特說了。
青麟和玄麟推了白麟上前,白麟只能小心翼翼地過來些,“爺,有事咱坐下來說。”
衛王撣了下手,看著崔蘭愔道:“當誰都能喊我表叔麽?”
所以是喊了他表叔就得一輩子麽,崔蘭愔不服:“買貨還有退貨的呢。”
“我這兒只進不出。”懶得再理,衛王靠回引枕上,指著東牆那塊兒:“去面壁思過。”
他又轉向青麟,“盯著,一步不許挪。”
崔蘭愔梗著脖子看著他:“我沒錯,我不領罰。”
“你目無長輩!”衛王丟過來一句。
所以又繞過來了是吧,一日做了表叔,這個表叔就退不掉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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