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蘭愔覺著就不該來，繞過青麟就要往外走：“該說的都說了，我要回了。”

“回哪兒？”

“回家。”

“冠有家麽？”嘲諷的語氣。

白麟四個只覺著開了眼，王爺說話都有語氣變話了，還是嘲諷的語氣，二小姐能啊！

人二小姐卻一點覺不出：“我先做居家散人。”

衛王嗤了聲，“青麟。”

青麟再不敢磨蹭，上來擡手往東牆那兒請道：“二小姐，快領罰吧，別等著王爺上家法了。”

見青麟不似玩笑，他後白麟也一勁兒給使眼，崔蘭愔終于意識到不好，到這兒那渾勁兒也過去了，瞧著腳下的碎瓷，摔的賞瓶和花觚好像都非凡品，半個都賠不起。

氣勢就弱了下來，吞了下口水，小聲問：“哪來的家法，嚇我呢？”

青麟飛快地瞅了衛王一眼，見他并沒說不讓，就小聲說了：“是晌午現立的家法。”

崔蘭愔整個不好了，反手指著自個兒，艱難問：“是專為我現定的？”

青麟肯定的點頭，“府裏除了爺就是二小姐。”

不是，什麽時候了衛王府裏的二小姐了，只眼前不是掰扯這個的時候，還是先弄清家規要：“我要不面壁，會上什麽家法？”

“藤條手，王爺若用點力，只一下，二小姐的手指半個月都擡不起。”

青麟是個有一說一的，崔蘭愔知道是真的。

青麟見能聽進去了，進一步提點道：“爺幾年沒發火了，我差點忘了他發火有多駭人了。”

看著他心有餘悸的樣子，再看白麟三個都不往衛王那邊靠，崔蘭愔忽然覺著還是不問的好。

識時務為俊傑，再二話沒有，痛快地去了東牆面壁站了，老老實實領了罰。

羅漢榻上，“白麟！”喊了人，衛王又曲兩指彈了兩下，白麟及時領會了，“我這就往二小姐家裏告訴了。”

往家裏告訴什麽？崔蘭愔側頭看去，不妨一顆圍棋子打到手背，吃痛地手，想到才青麟說的藤條打手，知道這是前菜，趕轉回頭站好。

白麟還是很善解人意的，經過時特意往這邊偏了下，小聲給說道：“王爺的意思，既然二小姐號稱了坤道，那就要做得名副其實些，修道的人哪還好眷家裏，且二小姐家裏狹小，不利于修廣闊無邊的大道之心，咱府裏後院一整個都空著，王爺都是在前面兒坐息，後院可以全給二小姐修道用，二小姐就是給後面布置道觀也。”

白麟的每句話都聽得懂，可連起來崔蘭愔就怎麽也梳理不通了，什麽修道的人不好眷家裏，還有衛王府後院全都給修道用，就是去道觀，也不該在衛王府修道啊。

且修道之說是為著給端王康王聽的，不過是做做樣子，實在過不去的時候才要往歸真觀去的，這些人誰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衛王這是啥意思，是真要看著修道麽？

才那一棋子，崔蘭愔也不敢再轉頭了，只能氣哼哼地對著牆壁吹氣：“我要回家住，面完壁我就回。”

白麟也不好多說，臨出去前道：“王爺都是為著二小姐好。”

見白麟走了，赤麟跟玄麟趁機也跟了出去，只留下青麟苦著張臉，他還要盯著崔蘭愔面壁。

崔蘭愔原以為面壁就是走個過場，有個半個時辰就好了，好容易挨到半個時辰，衛王那邊一點靜都無。

不會是睡著了吧？崔蘭愔已是腰酸背痛上無力，試探著將重心在右上，想讓左歇會兒，想著衛王要是沒出聲，就是睡過去了，就可以松散下胳膊兒。

不想右肩才垮下，一枚黑棋快狠準地打在的右肩頭，他本沒睡。

斯哈吸著氣，忍著痛趕給自己捋直了。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候，實在挨不住了，也不管了，面子不面子也不重要了，哀嚎道：“表叔，還要罰到什麽時候，侄真的知錯了，往後您說什麽是什麽，侄再不敢頂撞了。”

“知錯了？”衛王沒有起伏的聲音傳來。

崔蘭愔狠命點頭：“我發自肺腑地知錯了。”

“下次加倍。”

這一次就夠長記了，崔蘭愔堅定道：“不會有下次了。”

“下去吧。”

不言過來道：“二小姐，不語想跟在你邊服侍，要他過來麽？”

瞅著正坐在羅漢榻上打坐的衛王，該是過了氣頭了，崔蘭愔挨過去小聲求道；“表叔，我想回家。”

衛王眼都沒睜，“家裏不利修道。”

崔蘭愔別扭地承認道：“我那個不是假的麽？”

“家去不修了？”

“呃……家裏還是要裝一裝的。”崔蘭愔扯著袖，“總要端王康王臉上好看些。”

衛王忽然睜了眼：“我呢。”

是說裏外不分，只顧著端王康王臉上好看，卻不顧他了？

這麽想也不錯，姚家遷居宴上衛王不避人地給去邀月樓，等于當衆承認了是表侄，是他罩著的，結果現在為了不去端王府，寧可去做姑子，也不找他做主，落在別人眼裏，就是他這個衛王不敢得罪端王。

事兒是這麽回事，可不也是為著不想拖他下水麽，面子哪有裏子重要。

可崔蘭愔知道說也是白說，眼觀鼻，鼻觀心地坐那裏不吭氣，兩人就這麽一個榻上，一個椅子上無言對坐著。

只可憐了青麟和不言，度日如年一樣苦挨著。

這麽足坐了有一刻鐘，白麟進來稟道：“爺，二小姐家裏我已說了。”

“我爹娘說什麽了。”崔蘭愔覺著以自家爹娘疼子的心思，是絕不會同意住到別人家去的，再是尊貴信賴的長輩也不行。

人家裏爹娘不願意，想衛王再不通人，也不好留。

白麟好似看出了的想法，笑瞇瞇地回道：“知道是怎麽回事後，崔三老爺同三夫人很願意二小姐在王府住下來，還二小姐修道之餘，好好孝順王爺呢。”

崔蘭愔愣了下，隨即明白了，一定是白麟不知用什麽說法讓崔晟和姜氏相信了，只有住在衛王府裏修道才能取信于人這些。

之前家裏是不好意思牽連衛王，現在衛王主提供庇護，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崔晟和姜氏又實在擔心端王那邊不會罷手，自然就順著白麟的話同意了。

白麟又道：“二小姐那位桑枝的丫頭收拾好了二小姐常用的件，隨後就到了。”

想到白麟往家裏去的時候必是弄得大張旗鼓的，端王康王該都知道了，再回去也撇不清衛王了。

既衛王撇不清了，給家裏撇清下也好，都這樣了還能怎樣，就住幾日吧，崔蘭愔對不言道：“上不語咱們過去後頭看看吧。”

“不語知道了得高興死。”不言陪著往外走。

臨到門口，崔蘭愔回頭跟衛王出了個怪樣：“這下我同表叔就是一條繩上的了，再也撇不清了，到時表叔行走江湖，我就跟著給表叔捧著劍，咱叔侄倆怎也要在江湖上鬧出一番大氣候來。”

衛王又是一聲嗤：“我不用劍。”

“嘁”了聲，崔蘭愔拉上不言出了書房。

經了這一下午，不言看的眼神裏帶了敬服，能同衛王對著砸東西還能好生生出來的，只有二小姐了吧。

喊來不語，往衛王府後院去了，面對著一院的清寂荒疏，崔蘭愔差點以為進了冷宮了，怎麽一點人氣都沒有，和前頭像兩個世界。

雖說了整個後院隨便住，崔蘭愔卻不會那麽沒有分寸，繞開該王爺王妃住的兩寢殿，又繞開給王爺側妃妾室住的東西幾院落，崔蘭愔最後選定了用來待客的春溪閣。

很喜歡院裏引進來的那路溪水，曲曲折折的繞在廊前屋後，溪水裏還有幾對鴛鴦在戲水，下雨時還有雨打芭蕉，很是清幽有意境，等夏日傍晚人瞧不見的時候，很想試試腳踩在溪水裏是什麽覺。

隨即又啞然失笑，住幾日就該回去了，哪還會住到夏日去，才還殺死不住，轉過頭還真當這裏是家了。

前院裏是三間巧的房舍，等轉過後頭才發現還連著兩間後室，臨時住著有什麽可挑的，沒再去別，定了這裏。

不喜人多，在家時屋裏只艾葉和桑枝兩個服侍，所以這會兒只要了兩個灑掃的，再留了不語在院裏，別的一概沒要。

這裏一定下來，不言就同跟著的一個侍說道：“趕來收拾布置吧。”

那位侍小跑著出了院子，沒一會兒長史親自指揮著一隊人擡著櫃床架等家什過來，開始往屋裏擺置。

崔蘭愔跟著進了屋子，才發現幾間屋裏都是雪一樣，什麽都沒有。

“因著這裏是客院才沒收拾麽？”崔蘭愔問，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覺著自己不該這樣勞師衆，才隨便選個收拾好的屋子就好了。

“王爺府後就說了，他不往後院住，也不長史收拾，所以整個後院都是空的。”不言告訴說，“午間大有哥來後，王爺發話二小姐要住府裏，這些都是長史現倒騰出來了，這一下午給他忙叨壞了。”

崔蘭愔心裏才下去些，往四周看了下，疑道：“我好似沒在府裏見過宮。”

“府裏就沒有宮，王爺說不方便，府撥過來的，他又長史都退回去了。”不言回道。

崔蘭愔現在很懷疑，衛王是不是就不想娶妻了，不然誰家的王府會這樣空落著跟不過了一樣。

崔蘭愔甚至有了很荒誕的想法，不會是那日說要給衛王養老，衛王聽進去了，正好借著今日的事住進來，往後就是給衛王養老的侄了？

不然實在解釋不了衛王行為的違和。

長史很能幹，崔蘭愔都覺著衛王府埋沒了他，沒用半個時辰，前後的幾間屋子就都布置停當了，且都是齊全的。

長史估計也是無發揮太久了，這會兒真的是發自心地歡迎崔蘭愔住進來。

“二小姐看哪裏不齊備只管說，府裏就二小姐一個……”

崔蘭愔現在最聽不得衛王府裏人說什麽府裏就二小姐啥的，打斷道：“夠好了，再什麽也不用了。”

長史走的時候看著就有些失落。

晚膳是不語去膳房提來的，四菜一湯，是喜歡的清淡菜式，桑枝告訴說：“長史特意打發人過來，找不語問了我小姐喜歡吃的菜式。”

環顧一周，屋裏用擺置無一不是貴重奢華的，就是在燕城時崔家還沒敗的時候，崔蘭愔也是用不起的。

這一屋子的好，反襯得帶來的那幾裳寒酸得很。

清清靜靜用了膳，洗漱過後，昨兒也沒睡好 ，崔蘭愔早早上了床。

不管怎樣，只要宣寧帝還在，就不用擔心端王了，雖然衛王那句“晚了”意指宣寧帝時日無多，也該有幾年吧，總還有幾年安穩日子過的，繃了兩日的弦就松了，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一夜好睡，耳是潺潺的溪流聲，好心就回來了。崔蘭愔實話實說，除了惦記家人外，衛王府住著還是很清靜自在的。

早上起來，仍是不語提了早膳過來，

聽不語說了今日有朝會，衛王天不亮就上朝了後，崔蘭愔問了府裏還有多的馬車，忙他去準備了，說要進宮去看陳太後。

不言聽了過來，沒艾葉跟著，他和不語一起陪著崔蘭愔往宮裏去了。

因著沒得陳太後的允許，是在宮門口現使人往陳太後宮裏遞的信兒，不過宮門守衛知道不言是衛王府的，崔蘭愔又往陳太後宮裏去過三趟了，態度上都很客氣。

沒多會兒，是錢和親自過來接的人，老遠他就堆起了笑：“太後早上起來還念叨上回二小姐陪用飯香呢，正猶豫要不要請二小姐進來，不想二小姐就來了。”

“我是想常來，就怕擾了太後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