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規矩◎

聶照真想把東西吐到姜月的臉上，這輩子就沒吃過這麽難吃的東西，就連流放途中都沒有。

他強忍著惡心把這口發黴的面糊咽下去，忍不住幹嘔。

如果不是姜月碗裏的東西和自己碗裏的一樣，又吃得香噴噴，聶照會懷疑是打擊報複。

倒也是，一個能吃院子裏雜草的人，想必也沒有什麽是吃不下的。

這些白面不知道是他什麽時候囤的糧，發黴生蟲，竟連他自己都忘了。

“你往日在家都吃些什麽？”聶照扶著桌子，掩面又幹嘔了幾聲，實在忍不住問。

姜月已經用勺子把碗底都刮幹淨了，并垂涎地盯著聶照的碗，說：“一些糙米，青菜，時令野菜。”

“好歹姜家是燦州首富，你就吃這些東西？”聶照心想難怪，本就沒吃過什麽好東西，糙米幹難嚼，口然，吞咽困難，野菜味苦清淡，都不是什麽細吃食。

了然之餘，聶照難以置信，偌大的姜家，難不還差一口蛋葷腥？

“阿娘說，郎要，要勤儉，能吃苦，不食，不食葷腥油膩，不，不潔之，摒棄驕奢逸之行，方能，方能，為優秀的郎。”姜月說起這些封建糟粕，搖頭晃腦，結竟了幾分。

聶照強下的惡心被這番話刺激得湧上來，終于跌跌撞撞跑出去，扶著圍牆痛痛快快吐出來了。

“三，三哥，你不吃了嗎？”姜月大驚，忙道。

聶照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把自己剩下的面糊推到面前：“你吃，就多吃點。”

姜月眼睛一亮，高高興興捧著碗吃起來。

聶照看得惡心，但實在沒什麽東西可吐了，只能別過頭不看。

姜月這子，真是說脆弱又是在糙實，吃了忒多破爛都吃不壞；說糙實卻相當脆弱，一個急火攻心就差點燒死人。

他指尖在桌面輕扣，道：“你吃完把碗洗了，回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姜月聽話，急急忙忙把剩下的面糊倒進裏，急急忙忙跑出去洗碗，又急急忙忙跑回來正襟危坐。

“既然你要住在我這兒，就得守我這兒的規矩。”

姜月重重點頭，等著聶照闡述他的規矩，如果不是不識字，此刻恐怕要拿紙筆記下來。

只是等了半晌，也不見聶照繼續說話，忍不住問：“三哥，規，規矩是，是什麽？”

聶照還在托下沉，輕呵：“你先別說話。”容他好生想想。

他是老來子，生下來時候，大哥二十五，二哥十八，侄子除風都會走路了，侯府上下拿他當寶貝疙瘩，捧在手裏怕摔著，含在裏怕化了。

只要他想做，就沒有做不的事，遂以聶照最大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現在要他立點規矩，還真不是什麽容易事。

燈花噼啪一，聶照靈一閃，打了個響指，看向姜月：“有了，第一條規矩就是不許在我面前說你的那些三從四德，我每次聽了都想吐，它們對我的和心靈造了無比巨大的傷害，再聽到一次，你就滾出去睡大街吧。”

姜月凄凄惶惶，但不敢違逆，只得依言點頭：“還，還有嗎？”

“第二，別再給我做飯了；第三，沒事被打擾我。暫時就這些，等我想到了再補充。”

姜月猶豫舉手：“那，那我不做飯，咱們，咱們吃什麽？”總不能三哥做給吃吧？君子遠庖廚，做飯是人該做的事。但這話不敢跟聶照說，對方剛說了，要是再敢說什麽三從四德，就要睡大街了。

“這就不用你心了。”聶照手，揪了一下的袖子，脆弱風化的布料輕輕扯就發出“滋啦”一聲，他搖頭，打量一襤褸，還有糾結團的頭發，嘖嘖道，“今晚先睡覺，明日一早，我帶你去弄幾裳。”

“我，我不用，三哥，你，你有不要的，服，給，給我，就行……”姜月想，買服就要花錢，不能再讓聶照為花錢了nbsp;nbsp;。

聶照語氣輕蔑：“就你，還配穿我的服？”他撂下話，抻了抻胳膊，便說自己找別睡覺了，讓也早點睡。

找別睡覺？

往常姜月沒細想，今夜福至靈心，腦子裏不知道哪筋忽然一閃，心裏咯噔一下，有種不太好的猜測。

那三條規矩裏沒有規勸他，姜月細想一下，連忙起，揪著擺道：“三，三哥，可不能，不能睡勾欄啊，不正經……”

一個年輕小姑娘，提起勾欄就已經得不行，說完那張黑黃黑黃的臉竟在燭下出幾分，人也赧地低下頭。

但是三哥是丈夫的兄長，可不能看著人走歪路啊！

聶照想看看姜月腦子裏到底裝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他回撈起桌上的油燈，把臉近，好讓姜月仔仔細細能打量清楚他的容貌。

姜月被他猝不及防地上來，先是被驚豔一瞬，接著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聶照托著的腦袋，把撈回來，言笑晏晏，紅輕啓：“看清我這張臉了嗎？”

呆呆點頭：“看，看清了。”

當真清豔絕倫，每次細看都會被震懾，無奈未讀過書，即便搜腸刮肚也難用什麽詞，只覺得像家裏花圃裏開的姚黃牡丹，不過分濃豔，也不過于清淡，從未見過比聶照更好看的人。

聶照見看癡了，不由得自得一笑，向指指自己，只見手指修長，白淨如玉，指甲都泛著淡淡的：“就我這張臉，們也配和我睡覺？便是天仙下凡，倒搭給我黃金萬兩，都要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資格，你的腦子裏最好想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玷污我的玉潔冰清。”

他說完，咚一聲把燭臺扔回桌上，揚長而去。

姜月上口，害怕又心悸，晃晃頭，把聶照的臉從自己腦海裏晃出去，不敢再多想，生怕再因為那張臉産生些逾矩的想法。

慌慌張張地洗漱，慌慌張張地和睡在桌上，至于聶照的床鋪，半點都不敢沾，怕令他生氣。

月明星稀，清淩淩的順著窗欞稀疏的隙鑽進來，令姜月難眠，連著翻了好幾個，借著月看自己枯黃的手，回憶自己變得黑黃幹癟醜陋的臉，聶照那得張毫無瑕疵的俊面容便不控制，橫沖直撞地沖進腦海裏。

吸了吸鼻子，又翻了個，抱住自己，無聲落淚，以前也是好看的，以前沒有這麽醜。

姜月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但第二日一早卯時依舊準時睜開眼，的已經習慣這樣的作息。

聶照還沒回來，無事可做，洗漱後又了一遍桌椅，就枯坐在房檐下著四四方方的天，等他回來。

等到辰時，聶照才打著哈欠回來。

若不是今天要帶姜月去采辦裳，他大抵要睡到午時才起，再把早飯和晌飯一并吃了，他個人的作息和逐城秩序一樣混。

聶照推開門，站在門口歪頭，招呼姜月：“走啊。”

姜月雙手攪在一起，不安地起，跟在他後。

既然要在逐城生活，聶照便一路指給看，讓好認認地方：“太走到西邊之後，不要出門，你應該知道了吧，平日出門的話得盡早回家，旁人說什麽都別信。

哦，這條街走到盡頭左拐，有兩家藥鋪，陳記的比孫記的實惠，左拐是瓷店，商路斷了之後裏面沒什麽好東西，不如去城外的攤子上買陶土燒制的，反正用起來差不多，城外還更便宜一點……”

聶照仔細回憶著，碎碎叨叨說了一通，沒聽見姜月應和，一回頭，竟然看見低頭彎腰，做賊一樣跟在他後，看他轉過了，又趕藏到他後，用袖子把臉遮住。

他本就沒睡醒，火氣蹭一下竄起來，他隨手從地上了樹枝：“姜月，我大清早紆尊降貴陪你逛街，你就給我做賊來了？我昨晚的話都白說了是不是？”

姜月不敢臉，一是怕渾破爛相貌不佳讓人嘲笑，二是從來沒逛過街，阿娘說子婚前不能出門，便是已婚婦人出門，也要以鬥笠遮面，沒有鬥笠。

但不能跟聶照說，聶照昨晚剛給立了規矩。

聶照著樹枝，打在背上：“把腰直了。”

樹枝打在背上并不疼，姜月卻憤難當，聶照的教訓和十餘年所的教育背道而馳，在中間被拉扯，強烈的恥心和背叛，讓不敢起腰。

“你要是還想留在這裏，就照我的規矩來，這逐城只要我不死，你就能橫著走，若是不想留在這兒，就滾回燦州去，省得做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姿態惹我心煩。”

他要趕自己走？這可萬萬不能！

姜月在被趕回逐城和背叛自己的閨訓中，終于艱難地做出了抉擇，慢慢的，像是忍什麽屈辱似的，把後背起來。

聶照的樹枝又順著的背部到後頸上：“脖子直了，頭擡起來。”再移到的肩膀，“肩膀打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