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親戚們對趙家很滿意,在大隊裡別的人還住著泥石房的時候,趙家已經蓋起了磚瓦房,房子又寬敞又明亮,而且足足有四五個房間,除了趙大丘夫『婦』之外,其餘每個孩子一人一間,誰都不用。
家底足,**本人也爭氣。當初才十五六歲的年人,別的同齡人仍在遊手好閑,他離家幾千裡去參了軍。現在,兒時的同伴一個個在地裡刨食,他卻有了不低的軍銜。聽說他的津,養活一家人就不是問題。更重要的是,等結了婚,他還有資格讓家屬隨軍。這一點。就讓多家裡同樣有人當兵的眼紅了?
從趙家離開後,幾名『婦』人都說王桐花有福氣,生了杜寶琴這麼好的兒,以後就等著福吧。
王桐花聽得紅滿面,在與趙家說親之前,哪有人這樣奉承過?不管現在們說出這些話,是真心還是假意,聽在耳裡,都覺得渾舒暢。
回到家中,王桐花發全家人,把杜家裡裡外外,連帶前院以及兔籠,都好好地打掃了一遍,只等第二天趙家人上門來看。
次日吃過早飯,覺得不放心,又開始重新檢查家中每個角落。
薑芮在灶房裡,同時燒了兩口鍋,一口用小火慢慢炒制瓜子,另一口悶著紅糖大棗茶,為等一會兒待客用做準備。
瓜子炒完,並不急著盛起來,在鍋裡攤開,慢慢放涼。略帶了點焦的香味飄滿整間灶房,以往這時候,杜寶珍早就在旁邊等著要吃了,現在卻不見的蹤影。
薑芮有點疑『』,但也只這麼一想,並未深思,解下圍出了灶房,打算回屋換見客的服。
剛踏堂屋,就聽到房間裡杜寶珍和王桐花的爭執聲,聽了一耳朵,原來是王桐花覺得杜寶珍的書桌不夠幹淨,要再打掃一遍,杜寶珍卻不讓。
不讓的原因,薑芮知道——書桌屜裡有韓文柯寫給的信。
眼見們兩人的爭執聲越來越高,薑芮推門進去,“媽,那桌子上都是寶珍的複習資料,我們看不懂,要是替收拾,有可能越收越『』,反倒耽誤學習,不如讓自己來。”
“你當我的東西!一個姑娘家,房間『』糟糟的,什麼樣子?等一下趙家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們家沒教好兒!”王桐花口起伏,氣咻咻道。
杜寶珍梗著脖子,又著急又心虛,便有些口不擇言,“趙家趙家,天天就趙家!他們家不就有點錢麼,又不是天皇老子,你幹嘛這麼上趕著伺候?!”
“寶珍!”薑芮喝止了,“怎麼跟媽說話呢?”又攔住要開口的王桐花,“媽,我會勸寶珍收拾的,您別擔心。瓜子和茶都好了,媽去看看味道行不行吧,要是不夠好,趁客人沒來,我再調調味。”
到底還是鍋裡的事更重要,王桐花瞪杜寶珍一眼,下怒氣去了灶房。
薑芮關上房門,看了眼杜寶珍,說:“你把明面上的書攏一攏就好,一會兒客人要來,就算再不願意,也不能太失禮,表面功夫總要做一做。”
杜寶珍站了一會兒,沒再犯犟,乖乖照做。
薑芮換了一幹淨的服,又把頭發解開,重新梳了兩條麻花辮。一旁忽然出來一只手,手心放著一個小小的發夾。
抬起頭,杜寶珍鼓著站在旁邊,見薑芮沒把發夾拿去,才別扭地說:“姐,我剛剛不是說你,也沒有別的意思。”
“我知道。”薑芮點點頭,又說:“下次不要這樣了,事有更好的解決方法,何必非得鬧得不可開。你一時心急,說了不好聽的話,當時痛快了,過後還不是要後悔?”
杜寶珍悶悶垂著頭沒說話。
薑芮也不多說,轉而拿起那個小巧的發夾,對看了看,“好看的,哪來的呀?”
“我、我一個同學送給我的,有親戚在城裡,買來送給,又轉送給我。姐,你戴著肯定好看。”
薑芮笑著說:“這樣的,你戴比我戴合適。坐下來,我再替你梳個頭,一會兒客人來了,你要是實在不想見,出去『』個臉就好。媽面子,咱們就當哄哄開心,不要讓在別人面前沒臉。”
手法嫻,給杜寶珍也紮了兩個麻花辮,那個小巧的發卡就別在辮子尾上。
沒過多久,趙家以及親戚上門,杜家人都出來見了客人,即使心裡一時還有疙瘩,明面上都和和氣氣的。
**也來了,薑芮看見他一進門,視線就在杜家人中過了一遍,很快尋找到。
悄悄對他笑了一下,他卻又立刻轉開眼。
薑芮給每位客人端上茶,之後就在眾人的打趣中,紅著臉避到灶房去。
沒人看見的時候,坐在板凳上,一手托腮,一手拿著小木枝,漫不經心地撥灶膛裡仍有些餘溫的灰燼。
眼前忽然暗了些,抬頭一看,有個人立在灶房門口,擋住了線。
薑芮笑了笑,“你猜我剛剛在想什麼?”
**緩緩走近,薑芮拍了拍邊另一張板凳,他遲疑了一下,才坐下來。
高高大大的委委屈屈在小板凳上,因為兩張凳子離得近,他的和薑芮的之間幾乎沒有間隙,稍不小心,便要若有似無的一下,他整個都是僵直的。
沒等到回答,薑芮用膝蓋了下他的,略有點不滿道:“怎麼不理人呢?”
**繃得更直,雙手放在膝上,上立,目視前方,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站軍姿呢,好一會兒才聽他說:“猜不到。”
薑芮鼓了下臉頰,“我在想你會不會來找我,要是來,得等多久才會來?”
**偏過頭,看著的側臉:“等了很久?”
“也沒有很久,不過我在灶膛裡埋了兩個紅薯,你要是來得再晚一些,紅薯烤過頭,了木炭,就不能吃了。”用木在灰燼裡撥了幾下,撥出兩個黑漆漆的烤紅薯,還燙得很,得涼一會兒。
“對了,你還記得寶珍嗎?”似是隨口問來。
**點點頭,看想手去拿紅薯,卻因為燙又不敢去,便拿起一個,在指尖轉了轉,等手指適應那個溫度,再慢慢剝去黑的殼。
黑溜溜邦邦的烤紅薯,卻有著黃橙橙甜的心,薑芮吸了一口香甜的味道,才接著說:“當初你救了寶珍,本來兩家現在談的,應該是你和的婚事。”
的語氣清清淡淡的,似乎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聽了,卻差點兒把紅薯扁。他看著薑芮,薑芮專注地看著他手裡的紅薯。
他有點無措,不知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還是沒有什麼意思?慢慢的,因為無措,還開始懊惱,懊惱自己不如趙北機靈,不如他會哄人開心。
“你怎麼不剝了?”看他忽然停下作,薑芮疑『』問道。
**又繼續手上的作,過了一會兒,忽然說:“媽提過這件事,我沒同意。”
薑芮托著下點點頭,“我知道,張嬸兒跟我媽說過,說以前給你相過好多姑娘,你一個都不同意,唯獨答應和我見面,我知道後,覺有點小小的虛榮呢。”
**不由又去看,見眉眼彎彎,角也不自覺跟著往上彎了一點。
薑芮卻話頭一轉,“你剛剛為什麼盯著寶珍看?”
**作一頓,正要搖頭,薑芮接著說:“我都看見了,你一開始看了每個人一眼,後來又單單看了一眼,看做什麼呢?”
**默了一會兒,老老實實問:“你喜歡頭發上的花嗎?”
“花?哦……你是說發夾呀。”
“你喜歡嗎?”**點點頭,又問。
薑芮明白了他的意思,角緩緩笑出兩朵梨渦,沒有回答他,而是說:“早上的時候,寶珍準備把的發夾借給我,可是我沒要,那是喜歡的人送的,我如果要戴,也要戴喜歡的人送給我的。”
氣氛凝滯了一瞬,**開口,略有點急促,“明天去買。”
薑芮捂著笑出聲,“明天就大年三十了,你去哪裡買?我和你開玩笑呢。不一定要發夾,如果是我喜歡的人,即便他送的是……嗯……”在灶房裡看了一圈,似乎想找一樣東西打個比方,最終視線落到**手中剝了大半的紅薯上,“即便他送的只是一個烤紅薯,我也高興。”
**之後一直低頭沒說話,但他把兩個紅薯都剝了,而且直到趙家人告辭,他的耳廓都還是紅的,好在臉上不怎麼明顯,沒讓人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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