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

　2022.11.22/時星草

　第一章

　晚上十點，夜如綢。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和隔壁床病人的輕微鼾聲錯起伏，讓阮螢輾轉難眠。

　掙扎許久，著黑從床上爬起，拿過床頭柜手機，抓住床邊的“盲人杖”走出病房，走到護士站。

　“阮小姐。”看到出現，值班護士于惜玉見怪不怪的，“又睡不著？”

　阮螢對睡眠環境要求很高，常常會被一些細微聲響困擾到難以眠。

　“你已經好幾天沒睡好了吧？”于惜玉走到側，扶著手臂往前走，語氣溫和，“老規矩？”

　阮螢角微彎，聲線悅耳，“老規矩。”

　話落，把手機遞給于惜玉。

　們說的“老規矩”指的是幫阮螢點開手機里的某個app件，搜出要聽的電視臺廣播。

　于惜玉練幫找出，“有聲音了嗎？”

　阮螢戴上耳機，聽到耳麥里傳出的電流聲，“有了。”

　低垂著腦袋，角上揚，被紗布遮住的眉眼舒展。

　于惜玉看笑起來時候的小半張臉，白皙，不點而紅，下頷線線條致流暢。盯著看了會，沒忍住說，“阮小姐，你長得真好看。”蹲在阮螢側，從下往上看，“眼睛肯定也很漂亮。”

　阮螢眼睛前不久因意外了點傷，現在蒙著紗布，暫時無法窺探到外面明亮的世界。同樣的，旁人也沒辦法看到的那雙清亮又干凈的眼瞳。

　聽到于惜玉這話，阮螢笑了下，摘下耳機:“我明天是不是可以拆紗布了？”

　于惜玉算了算時間，“差不多，今天眼睛旁邊的傷口還痛嗎？”

　“一點點。”阮螢輕聲，“比前兩天好多了。”

　于惜玉點點頭:“那就好。”

　說到這，打探道，“阮小姐，你眼睛是怎麼傷的？”

　雖說在醫院上班，什麼樣的傷勢都見過。但阮螢這種兩邊眼角都有傷的年人，還是有。

　“……”阮螢一頓，抿了抿，“不小心被玻璃碎片刮傷的。”

　“這樣——”于惜玉痛心，又安，“有點倒霉，但還好碎片沒進眼球。”

　阮螢笑笑，“我還蠻幸運。”

　怕擔心，于惜玉多說了幾句讓放心的話，“我聽他們說你手非常功，絕對不會留疤。我們畢醫生的合技特別厲害。雖然我們總調侃他專業能力差陸醫生一點，但他也是我們科室很強的王牌醫生。”

　聽到“陸醫生”這個悉的稱呼，阮螢不對這個人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真的很想知道，這位大家夸，人人崇拜的陸醫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從阮螢結束手住進病房那天起，就時不時能聽見病友，以及醫生護士說起他。說他專業知識過，是住院部年輕團隊里最厲害的，更重要的是他還很細致很溫。

　阮螢住的病房是三人間，隔壁床是個古靈怪的小孩，每回打針吃藥，都會蹦出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拖延逃避。

　前兩天一位護士給打針，哭鬧著。不得已時候，那位護士搬出陸醫生，小孩一秒安靜，乖乖打了針。這足以表明這位陸醫生在大家心目中的分量。

　思及此，阮螢對大家口中的陸醫生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這位陸醫生什麼時候回來呀？”

　住進醫院第一天就知道，這位大家口中的陸醫生去外省做學研討流了，不在醫院。

　聽這麼問，于惜玉算了算時間，“流會好像是明天結束，按照陸醫生工作狂的個，回來了應該也不會休假，可能明天就會來醫院。”

　阮螢明天拆紗布，拆完紗布重新做個檢查，確保沒問題后就可以出院。想了想，自己運氣好的話，或許能一睹這位陸醫生風采。

　倆人聊了幾句，于惜玉去洗手間，阮螢重新戴上耳機。要聽的廣播已經進行到最后一階段的歌曲推送。歌曲選的是一首唱纏綿的，勾人千緒的。

　歌曲結束，阮螢聽到了悉的聲音。

　聽完剩余的幾分鐘廣播，阮螢拜托于惜玉給自己撥個電話。

　于惜玉接過手機，“要給誰打？”

　阮螢:“備忘錄第一個號碼。”

　于惜玉知道手機碼，解鎖點開，“aaaa譚雪兒？”

　阮螢點頭。

　于惜玉幫忙撥通，“去走廊還是樓道？”

　這個點其他病人都在休息，打電話的剩余地點，只有走廊和樓道。

　阮螢:“這會雨應該停了，去走廊吧。”

　住院部充斥著各種讓不舒服的味道，想出去吹吹風氣。

　于惜玉扶著到病房外的走廊，代打完喊自己，自己帶回病房，才折返回護士站。

　阮螢笑著答應，聽到手機里傳出的聲音，“螢螢姐，今晚又沒睡著？”譚雪兒了然于地說。

　阮螢:“下班了嗎？”

　“還沒，剛開完會，我在準備明天的稿子。”說著，譚雪兒有點兒委屈:“螢螢姐，你快要出院了吧，你再不來臺里我真的要瘋掉了。”

　-

　阮螢是個電臺主播，剛剛聽得深夜電臺，便是自己負責的頻道。電臺頻道每晚十點準時播出，時長一般控制在四十分鐘。這幾天因為住院的緣故，工作暫時給其他同事負責。

　而譚雪兒是阮螢的助理。

　阮螢啞然，“最近幾天任務很重？”

　“不重。”譚雪兒和抱怨，“但你不在他們就欺負我，明明是他們搶著要來幫你代班的，結果什麼蒜皮的小事都丟給我，還說只有我最悉。”

　阮螢負責的電臺頻道雖是深夜檔，但從接手那天開始，收聽率就在逐漸升高。

　到現在，甚至超過了黃金時間欄目。

　為此，不人對阮螢這個頻道蠢蠢。

　聞聲，阮螢無奈一笑，“抱歉，我的錯。我很快就回來，你要是真熬不住，要不要休息兩天？”

　“什麼你的錯，要不是……”話說一半，譚雪兒停住，生地轉開話題，“我不休息，我要盯他們，免得他們覬覦你的位置。”

　阮螢失笑，“好，那就再堅持一下。等我回來請你吃飯。”

　譚雪兒:“我要吃大餐。”

　“沒問題。”阮螢和閑聊了會，把話題拉回至正事上，“晚上推送的歌曲，是誰選的？”

　“……”譚雪兒張看了一圈，確保辦公室沒人在后才捂著說，“還能是誰，就千凝姐呀，最近喜歡那個歌手的歌。”

　譚雪兒口中的千凝姐，是早阮螢一年進公司的同事。和阮螢一直都是競爭關系。

　聞聲，阮螢頭疼，“不知道你們今天的主題容是親？”

　譚雪兒:“堅持要推這首歌，我們本攔不住。”

　阮螢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沉默片刻，無奈道:“行，我知道了。我晚點重新聽一遍廣播，找找問題。”

　今晚電臺的收聽率下降不，剛剛譚雪兒也說聽眾反饋的評論不太好。所以阮螢需要多聽幾遍廣播，找出收聽率下降的原因，然后進行改善。

　掛了電話，阮螢趴在欄桿吹了會風，準備回護士站。扶著欄桿往前走了幾步，有點不敢往前走了。的“盲人杖”忘了拿，這會于惜玉沒過來，也不好在深夜大喊。

　站在原地思考幾秒，阮螢憑借記憶試探地往前手，邁出步伐。

　手出去剎那，阮螢到的不是冰冷的安全門，而是的服料子。

　同一時間，耳朵里鉆進清晰的腳步聲。

　“于護士？”阮螢猶疑，“是你嗎？”

　“……”

　陸遇安剛從電梯走出，一眼便看到背對著自己的清瘦子然影。

　站在夜下，上藍白條紋的病號服稍顯明顯。

　阮螢等了好一會，沒等到回答。

　了，下意識將自己出的手回。忽地，一道挾裹著風聲的清沉和的，帶著沙啞磁的聲音直沖耳底。聲音挾裹著呼嘯而過的風聲，讓風聲多了溫度。

　“你是哪間房病人？”他問。

　阮螢呆住，耳朵微，大腦仿佛停止轉。

　這個聲音，是男人的，是好聽的。

　似乎是察覺到的張，面前的人再次開口，“我是陸遇安，住院部醫師。”

　簡簡單單的一句自我介紹，沒有任何形容詞的修飾，甚至有些干。卻讓阮螢在頃刻間覺得，周遭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周的溫度，在逐漸回升。仿若置于一個溫暖的房間，而非冰冰冷冷的醫院。

　醫院的消毒水味難聞，阮螢從住進醫院的第一天起就聞不習慣，覺得難。可此刻，卻覺得鼻間那消毒水味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在鼻腔縈繞的，是喜歡的清甜花香。

　更重要的是，這道聲音讓覺得悉。

　悉到能平心的慌不安。恍惚間，聽見自己轟然跳的心跳聲。

　阮螢一直都知道，有些人的聲音自帶治愈功能。但這麼多年，也就偶然間聽到過一次。

　今夜，是第二次。第二次有聲音，讓一聽到，腦海里便有好世界。

　阮螢怔神半晌，翕，“你……陸醫生？”

　“是我。”陸遇安垂睫，借著廊道的將視線落在白皙手腕的住院手環上，約能看到上頭寫的稍顯潦草的幾個字，“畢醫生的病人？”

　阮螢:“嗯。”

　陸遇安往里看了眼，沒看到人。他微蹙了下眉頭，“怎麼一個人在外面？”

　“……我出來打電話。”

　陸遇安點點頭，聲線清冽，“現在打完了？”

　阮螢再次被他的聲音擊中，神變得，“打完了。”

　陸遇安又問了一個問題，誰把帶出來的。

　阮螢實話實說，“我拜托于護士帶我過來的。”

　在醫生面前，即便是自詡的阮螢，都覺得自己像剛踏進校園想好好表現的學生。

　老師問什麼，答什麼。

　看為于惜玉說話的張模樣，陸遇安笑了下，口吻溫潤，“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問問，有沒有說什麼時候過來把你帶回病房？”

　“我電話時間有點長，應該是去忙了。”阮螢按捺住自己想耳朵的沖，冷靜的看向他，“陸醫生你可以幫我拿一下盲人杖嗎？”

　盲人杖是住院部提供的，方便眼睛暫時看不見的病人使用。

　陸遇安:“在哪？”

　阮螢:“應該在護士站。”

　記得自己走出房間時拿了出來。

　陸遇安抬腳往里走。

　人走遠，阮螢輕輕呼出一口繃了許久的氣，握著手機的手指不自覺蜷了下。回憶著剛剛陸遇安說話的聲線，試圖想抓住點什麼。

　還沒來得及，陸遇安便回來了。

　“護士站其它人在休息。”他沒因為這點小事把值班同事吵醒，把盲人杖遞給阮螢，陸遇安問，“能自己回去嗎？”

　阮螢本想說可以，可話到邊說出時，變了，“可能有點兒困難。”

　緩慢地抬起腦袋，“陸醫生，能麻煩你給我帶帶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