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八點才停。

八點十分，手燈終于轉綠。

為首的醫生摘下口罩，臉上是很明顯的惋惜，雲淑嫻盯著對方一張一合的，“植狀態”、“永久損傷”這些殘酷的詞匯讓眼前一黑，直接昏死過去。

重癥監護室外，厲彥洲過觀察窗看向里面的雲柚。

“什麼時候會醒？”

他詢問的是這家醫院的院長。

院長范弘業，五十出頭，型微胖，面部圓潤自帶三分佛相，此刻，他的額頭已經開始冒汗。

這讓他怎麼回答？

里面這位現在是植人狀態，能不能醒還不一定，他要敢這麼說，這位爺能立刻掐死他，氣場實在太嚇人了。

他要說很快就能醒，很快是多久？到時候要是沒醒，他得卷鋪蓋回家了。

要說里面這位雲小姐他在電視上見到過，彈鋼琴的大明星，不是跟宋家那位公子是一對嗎？怎麼這祖宗的反應，好像雲小姐是他老婆？

范弘業謹慎又小心的開口，“清醒的時間，還得看雲小姐的恢復況。”

厲彥洲淋了雨，又一夜沒睡，額前碎發凌的垂落，眉眼有疲倦，一雙冷眸卻沉的駭人。

“恢復況？要等多久？我說必須把人救活，不是讓一輩子躺在那，聽得懂嗎？”

范弘業也委屈。

他們真的已經盡力了，五組專家團隊，十個小時的手，拼了命才把那姑娘從閻王手里搶回來。

現在這種況，已經很不容易了。

范弘業汗流浹背的時候，余掃到正朝這邊走來的沈湛，像是看見了親爹。

沈湛收到他求救的目，“范院長，雲柚的媽媽又昏倒了，你過去看一下。”

見厲彥洲沒說什麼，范弘業朝沈湛激的點了下頭，趕撤了。

沈湛站在厲彥洲旁邊，拍拍他的肩膀。

“雲柚的手雖然彈不了鋼琴了，但起碼保住了，手還在，雖然是植人，但命還在，現在醫學水平這麼發達，有很多植人醒來的奇跡，雲柚是個有福的人。”

厲彥洲的目落在雲柚上。

安安靜靜的躺在那，上被各種導管纏繞，氧氣面罩遮住大半張臉，毫無生氣，像破碎的洋娃娃。

心電監護儀的綠波形在玻璃上投下虛影，在厲彥洲的瞳孔里明明滅滅。

上次見面，還笑盈盈地喊他彥洲哥。

還有三天，就是的鋼琴巡演，他準備去的。

厲彥洲轉往外走，“齊宇那邊查的怎麼樣？”

沈湛跟他并排往外走，走到觀察室外面摘掉口罩，“齊宇還沒找到，但我把齊宇綁架陶靜母子的事告訴警察後，警察找陶靜問話了。”

陶靜的意思是，昨晚和陶辰跟著母親陳秀琴去逛小區附近的商場，半路到齊宇。

齊宇把陳秀琴推倒，把和陶辰帶上一輛面包車，臨走留下話，讓宋景曜兩小時到北山，不然就弄死他們母子。

跟宋景曜說的一樣。

厲彥洲問起修理廠，沈湛臉開始難看。

“林敘找到修理廠老板了，那混蛋一開始不肯說實話，挨了頓揍，老實了，他想侵犯雲柚，被雲柚用碎玻璃片扎到左眼了。”

雲柚趁機逃了，結果出了意外。

“撞雲柚的那輛車也找到了，一對小，去外地旅游剛回來，路上吵架，的賭氣要下車，搶方向盤。

“男的發現撞人後，見沒攝像頭就跑了，車快開到市區沒油了，加油站的工作人員聽到兩人吵架，提到了撞人，擋風玻璃還碎了，所以報了警。”

厲彥洲側眸，面深暗凜冽，“修理廠老板跟齊宇什麼關系？”

沈湛嘆氣，“沒關系，但跟雲柚有點集。”

老板張永，三十九歲，四年前家里起火，老婆燒死了，兒燒重傷，他自己的臉毀容了。

他兒做手需要很多錢，他把房車都賣了，親朋好友都借遍，還差十萬。

走投無路的時候，醫院告訴他，有人幫忙付了手費，還幫忙請了專家，他打聽了很久，才知道恩人是雲柚。

沈湛來之前去看過雲淑嫻，雲淑嫻說確實有這事。

“我記得，那時候璨璨是回來參加音樂節的，的經紀人夏璇生病了，去醫院看夏璇，晚上回來就跟我說，在醫院見到一個小孩，才十歲，全被燒，人生都毀了。”

“我們璨璨脾氣是大了點，但最善良了，聽說那孩家里籌不到手費，就幫忙把手費了，還幫忙找了專家，可惜啊，小姑娘最後還是走了。”

張永的兒手是功的，最後因為後染走了。

那之後，張永就了雲柚的。

“修理廠本來是他朋友的，兩年前他朋友回老家，把修理廠低價轉給他了，他賺的錢大部分都用來看雲柚演出或者買的專輯了。”

關于昨晚的事，張永堅稱雲柚不是他綁的。

他說他不知道怎麼回事，昨天下午特別困，五點多就關門了。

醒來九點左右，一睜眼就見雲柚躺在他旁邊，見雲柚的左手模糊，他第一時間是想把雲柚送醫院的，但……

兒離開後，張永腦子就有點問題。

他說他對雲柚原本只有激和仰慕，可日復一日的幻想讓他的思想漸漸扭曲，所以昨晚房間里只有他和雲柚，他沒能控制住自己的邪念，覺得這輩子只有這一次機會，鬼迷了心竅。

見厲彥洲臉沉的嚇人，沈湛補了一句。

“他只到了雲柚的腳。”

張永說宋景曜帶雲柚去他那修過一次車，當時雲柚的腳扭了，宋景曜半跪在腳邊，了的鞋給腳踝。

他聽見宋景曜喊雲柚璨璨，他還看見了雲柚的腳，他覺得雲柚的腳特別漂亮，一直心心念念，昨晚就先了雲柚的鞋，剛上，雲柚就醒了。

沈湛繼續剛才的話題。

“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張永，他侵犯雲柚未遂，警察又在他臥室的墻上發現很多雲柚的照片，他有綁架雲柚的機。

“修車廠的監控昨天早上就壞了，張永說他一天沒出修理廠，沒人能證明，他有足夠的時間從康養中心綁走雲柚。

“最重要的，在康養中心看見雲柚的那個人，說雲柚進電梯之後有個穿雨的男人也進去了，雨是張永的。

“這事捋下來，綁架雲柚的就是張永。”

但是——

沈湛湊近厲彥洲。

“林敘把張永給警察前，用了點手段，張永應該沒有說謊，他真的不認識齊宇，也真的是被栽贓的。”

如果真是栽贓，只可能是齊宇了，因為時間掐的太巧了。

可齊宇有這腦子嗎？

他跟齊宇沒什麼集，但昨晚找圈里的朋友打聽了齊宇，都說那就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易沖沒主見的蠢貨。

昨晚的事，如果真是齊宇，他背後肯定有人教。

沈湛分析了半天，厲彥洲始終面無表，他用胳膊肘了他一下。

“現在所有證據都指向張永，你怎麼看？”

厲彥洲聲音冷沉。

“陶靜割腕，宋景曜離開婚禮現場，難堪的是雲柚，陶靜去柚園，兒子傷，被冤枉的是雲柚，陶靜惹了齊宇，齊宇被打，被報復的是雲柚。”

沈湛驚訝，“所以你的意思是，齊宇背後的人是陶靜？怎麼可能？”

厲彥洲反問：“雲柚出事，誰最得益？”

沈湛一愣，得益？那肯定是陶靜。

陶靜給宋景曜生了個兒子，又為了救他傷了，不可能對宋景曜沒心思。

雲柚因為宋景曜毀了手，以雲柚的子，兩人這輩子再無可能，雲柚會恨死宋景曜。

如果陶靜想嫁給宋景曜，今晚過後，就有機會了。

“那是得查查這個陶靜。”

在VIP休息室外面守了一夜的保鏢打來電話，說宋景曜看了一整晚雲柚的手，又哭又，手結束，雲柚被推到重癥監護室，他的神也崩潰了，昏過去了。

保鏢請示厲彥洲，該怎麼理宋景曜。

厲彥洲說把他扔到宋家門口。

“宋景曜跟雲柚已經離婚了，雲家人也不想看到他，所以從今天起，不準他靠近雲柚半步。”

……

厲珍接到管家電話的時候，在回家的路上。

昨晚跟著兒子一起去康養中心，兒子先上樓的，因為辰辰給打電話，在樓下跟孫子多聊了幾句。

等上樓，景曜已經離開了，護工說有兩個男人來找景曜，景曜跟他們走了，干什麼去不知道，護工當時在臺，沒聽清他們說什麼。

兒子不在，厲珍就準備撤了，但老太太突然不好了，一直搐，送到了搶救室。

厲珍與婆婆積怨已久，關系惡劣。

在老太太心里，連雲柚一個外人都比這個兒媳婦重要。

就說老太太那二十年的野山參，要了很多次，老太太說那是的命子，誰都不給，結果呢，雲柚發個高燒直接剁半截參須。

雲柚後來出國，老太太怕在那邊水土不服，把剩下的野山參用蜂泡上，全給了雲柚，芝玥喝一口都不行。

去年老太太清醒了幾次，里念叨的都是景曜和雲柚，每次去，得到的都是冷臉白眼。

芝玥就是想要老太太手上的鐲子，老太太不給，扭頭就給雲柚戴上。

喊雲柚一口一個乖乖，喊芝玥直接喊宋芝玥。

死老太婆，到底是誰啊！

當然，對老太太也不好，這也不怪。

農村出來的老太婆，沒文化沒審，穿的又土又臟，連普通話都說不好，除了給他們宋家丟人，一點用都沒有。

但是，景曜他爸雖然不是特別的孝順，對老太太也不算差，尤其這幾年他注重‘孝子’這個形象。

昨晚景曜在群里說老太太醒了，他還特意打電話給，囑咐來看看老太太。

老太太不好了，要是直接走人，景曜他爸回來得責怪。

所以裝模作樣守了一夜。

讓護工鋪了新的被褥，在病房外面的休息室睡了一晚，老太太將近八點才離危險，錄了個陪護的視頻後趕撤了。

快到家的時候，管家來電話，說景曜被人扔在家門口了，昏迷不醒。

“還有，先生回來了，心不太好……”

厲珍沒聽見管家後面的提醒，只想著兒子，車開太快差點出車禍，急急忙忙趕到家，才發現出差兩個月的丈夫回來了。

“義坤？你回來了，景曜呢？你見景曜了嗎？管家說景曜被人……”

啪！

話還沒說完，臉上突然挨了一掌。

“景曜？”宋義坤指著罵，“你個蠢貨！景曜早晚被你害死！老子早晚被你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