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屋沒有點安神的香, 陸念安蜷在床側，卻是近一年，睡過最安穩地一覺。

直到午後過去, 仍沒有醒來, 秋害怕夜間不寐，上前擾醒：“小姐今日還未用什麽，廚房那邊做了些點心, 要食些嗎？”

陸念安緩慢轉醒, 只著眼點點頭。

過了半響，秋將點心端進屋子, 陸念安也清醒過來，忽得想起什麽, 轉走到床榻邊。

頓了頓，又轉過頭環視著屋。桃花燈旁立著一扇點翠屏風, 陳設擺放同以往無。

陸念安便疑了：“喵嗚呢？”

明明記得睡前, 喵嗚還同躺在一起的。

“不在嗎？”秋跟著回過頭，才發現屋中是不同于往日的寂靜, 尋了尋喵嗚果然不見了，兩人推開門去院中找。

自養了喵嗚以後, 府中丫鬟也極喜歡它, 因著怕跑，大家臨走時, 都會默契地將門關好。

喵嗚沒機會鑽進廂房藏起來，可此時院中也靜謐, 找不到它的影

它還能去哪兒呢？

陸念安實在有些頭疼。

雖說偶爾也會很煩喵嗚，但養了近兩年，總還是生出了。

還有那被它刮花的十幾床裘被, 撕毀的屏風，摔碎的茶杯……不能就這麽算了。

陸念安打起些神來，先遣散了些小廝去院外找。

秋安：“無事的小姐，應是跑不遠。”

陸念安面上點頭，只是仍舊沮喪，提不起神來。

“小姐先進屋用些茶和點心？”

今日只用了半碗粥，熬到現在，也該食些東西了。

可陸念安沒有心。

丟了喵嗚，總讓沮喪，靜下來時，會害怕它流落在外，或是傷或是肚子，便完全沒了心用膳。

秋便也沒了辦法，只能祈禱喵嗚快些被找回來。

幾個小廝一直找到晚間，當夜空中只餘下一片漆黑時，他們才回到北院，帶著憾地告訴陸念安并未尋到。

陸念安也尋了半日，一直到晚間，連杯水也未用過。此刻聽見這個消息，面霎那間變得蒼白。

秋從廚房那端來三鮮湯，勸先喝些，等明日繼續找。

陸念安接過湯，沒什麽胃口地用勺子攪來攪去，又嘆氣。

此時夜幕，那幾個小廝走出北院，他們住在偏一些的廂房裏，一邊走一邊商議明日可以去府外問問。

耳邊卻冷不伶仃落下聲：“怎麽了，是小姐丟了何？”

幾個一擡頭，一看見是青竹，頓時有些局促，忙回答：“是小姐的貓走丟了，今日小姐未怎麽用食，我們只是不想見小姐憂思，所以想快些將貓找到。”

陸念安為人和善，又沒什麽忌諱，一直是整個陸府，最好伺候的一位主子。

下人們也是真心想替分憂。

“尋了多久？”

剛想回答，忽覺這道聲音要更清冽些，那小廝半仰起頭往前看，就見站在月之下的陸祈。

陸祈淡聲又問：“哭了嗎？”

小廝一個激靈，神奕奕地回答：“小姐未哭，只是瞧著有些沮喪，等明日一早，我們便一同去再……”

“明日不用找了。”陸祈打斷他，冷聲道：“既以不早，便都散了吧。”

*

從長廊走至北院，并未用多久時間。

陸祈走及裏屋時，站在門邊，擡手輕叩兩下。

屋已熄滅了燈，過了許久，陸祈才聽見一聲微弱地“進屋”，明顯帶著哭腔。

陸祈推開門，他卻什麽也沒說，只是先走到一側，打開用火折子，將幾案上的燈點亮。

有了些亮後，那榻上一團的小人尤為明晰。

陸念安沒，不太想讓人看見自己的眼淚。

是哥哥也不行。

其實已經很久沒有這般脆弱過了。

噎噎的聲音隔著薄被出來，可憐極了。

沉片刻後，陸祈見還未止下哭聲，緩步走到床邊，一手拉開薄被，將哭得正起勁的小姑娘抱出。

他用帕覆在眸間，溫地替去眼淚。

這一次落淚，是近一年裏唯一一次哭。

即使是冬日裏，一出門就摔一個跟頭，陸念安也忍著眼淚沒落下……

不知想起什麽，陸祈垂眸，仍輕輕替著淚。

忽得嘆息一聲：“只是丟了只貍奴，值得阿念為它掉這般多眼淚？”

“可是我很喜歡它。”陸念安低聲反駁。

不然當初也不會買掉半屋子糕點也要將它納回。

“如果哥哥說，它沒有丟呢？”陸祈將手帕遞給自己淚，緩聲又道：“只是將它送走了。”

找了半日的貓卻是被人送走，陸念安下意識將手帕扔下，質問道：“為什麽要送走它？去了哪兒？有人替它喂食嗎？”

很有人再用這樣的語氣同陸祈說話。

帶著明顯質問的吼聲落在耳畔時，燭明滅，半明半暗，陸祈忽得笑了。眼簾垂下時襯出的影，將眼底緒遮掩住，連眼眸都被虛化。

讓人猜不他在想什麽。

陸祈只是走到一旁，半彎下腰將手帕拾起來，才緩慢回到陸念安旁，問：“阿念現在是在同哥哥生氣？”

溫和平靜地男聲傳耳畔，陸念安才意識到自己說出什麽，很快平靜下來，怯生生搖頭：“沒有生氣，阿念只是覺得，哥哥做這樣的事，應是要先和阿念說一說的。”

將的委屈收眼底，陸祈沒有再說什麽，只是拍拍的腦袋。

“同哥哥出去看看。”

陸念安疑，頓了頓，還是套了件外衫下床。便被陸祈帶去了北院旁得庭院。

這是一已經閑置下來的院子，平時不會有人來這邊。

本是雜草叢生的地方，卻已被人收拾出來，有的草地，五斑斕的花，和看著便很好爬的高樹。

牽著哥哥的袖往裏走，過燈盞散發出得芒，陸念安發現，眼前不知何時，多出來一間小木屋。

而那只讓陸念安憂思了整個下午的橘貓，此刻悠哉地躺在小木屋裏，它下還鋪著的虎皮毯，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著爪子。

陸祈手中提著燈，這時側過頭看向妹妹，告訴：“是午時讓青竹來置辦的，見阿念睡得正，哥哥便未打攪你。”

晚間的院中，有涼颼颼地風拂過，陸念安因為害怕，忍不住同兄長靠近。

陸祈看了一眼，他沒，解釋道：“貍奴天好，呆在這樣自然的庭院，要比被人困在屋中舒適。”

這些年來，陸祈早已從小小的刑獄司長走到現在的位置，場之上，人都是瞬息萬變的。

連陸祈不可避免。

但耐心替妹妹解釋時，語調是一如既往地和：“高牆之外，有充沛的，大自然的風，阿念，若你真的想養好它，便不該將圈在一方天地。”

有些不甘，呆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喵嗚，卻沒在喵嗚上看出一點不樂意。

卻想起自己抱住喵嗚時，它有時會不樂意地哼唧。

“……”

這一刻，陸念安不得不承認兄長是對的。

“對不起哥哥，方才阿念也不該這樣說話。”陸念安能屈能是個好姑娘，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以後，很快便仰起頭，真誠道。

“哥哥當然不會有怪阿念的意思。”

陸祈將指腹在臉頰，隨手撥開幾碎發，喚聲道：“是哥哥也疏忽了，沒及時同阿念說。”

夜風微微散開，此時并不早了，已及深夜。

陸祈帶陸念安原路走回，又跟著進了屋中，又同說，在王太醫未將方子寫好時，會一直替頭。

“是嗎？”聽見這話，陸念安語氣雀躍，一邊下方才因為著急出門，隨意裹上得外衫。

淺藍外衫之下，是今年用月雲紗，新制得寢。

剛好合。

輕紗將裹住，用月雲紗制衫，在月之下，就如蟬翼一般清。

單薄的肩，渾圓的起伏，纖細的腰肢。

曼妙的姿在月之下，細膩白皙，被溫地紗裹住，若若現。

不過片刻，陸念安鑽進被子中，明亮地大眼睛一眨一眨，認真看著兄長。

許是察覺到他今夜很好說話，便又得寸進尺道：“那哥哥可以再同阿念說故事嗎？一個就可以。”

陸祈朝走進，面上沒什麽表：“可以。”

這是一個有夜風拂過，溫舒適地夜晚。

伴隨著兄長和的嗓音，和他周散發出的草木香，陸念安睡到天明，一夜無夢。

翌日睜開眼，甚至不知自己是何時睡去，只記得哥哥說到小兔子走進森林，找到了一大胡蘿蔔，決心要將胡蘿蔔拔起來。

那小兔子它最後將胡蘿蔔拔起來了嗎？

忘了。

于是當夜地晚間，陸念安再次得寸進尺，懇求陸祈接著這裏繼續往下說。

陸祈倒也依著。

就這般安睡了好幾日。

睡眠回來以後，陸念安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放松，一日對照銅鏡，忽覺自己神氣好了許多，眼下青黑也慢慢淡化，

好像天降甘，一朵被太曬到幾經幹的小黃花，忽得汲取到水分，于是每一片花瓣都舒服地展開。

陸念安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時，下月初的一日，陸祈卻被留在宮中。那一日，他未能趕回來。

于是當夜晚上，秋嘗試著替陸念安按一按額頭。

這幾日特意去跟郎中去學了這們手藝，手指照著記憶中按。

不知過了多久，夜明了，月亮落下的映眼簾，很清晰。

陸念安沒有一睡意。

即使有秋替按著額頭，有秋學著兄長替講故事，陸念安卻還是睡不著。

甚至于比平日裏更加難眠，連心也吵吵鬧鬧起來。

只是很想陸祈。

想哥哥的骨指抵在額間，帶來的舒適，和的嗓音，以及總是縈繞在他側的，那又淺又輕的草木香。

這味道總是能讓很快就到困倦。

真的好想他……

在大腦昏沉地邊緣，意識到這一點以後，接著陸念安到一種恐慌。

是很厚重且不風地恐慌，霎那間就將整個人裹住。

陸念安捂住心口，緩慢想起來什麽。

想起兩年前放下的花燈，以及竹架崩散開，不過瞬間，便支離破碎的畫面。

想起因為的不穩重，哥哥冷淡落下的目，以及不在和的聲音。

想起他離開的兩個冬日，大雪紛飛，西院堆起厚厚的積雪。

自兩年過去，陸念安已經理解那一夜，兄長的良苦用心。

有很多個深夜，也會時常懊惱，怎麽能說出那樣的話呢？

而眼下對兄長的依賴，讓陸念安覺得恐慌。

怕久而久之，就忘了同兄長保持距離。

但不應該這樣的。

還要同陳家公子相看，挑一個好夫婿嫁出去呢。

好像要早些治好自己的病了。

……至不能再麻煩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