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宮宴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同哥哥不再是無話不談的關系。

他開始疏離。

而最讓陸念安到不妙的是，耳濡目染下，連也發現，這樣的疏離才是對的。

哥哥和妹妹不會是世間最親的人。

清晰意識到這一點以後，很難過。

難過到不知如何開口，只能用沉默掩飾心底的起伏。

陸念安仰頭看兄長的眼睛，知道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陸祈向的目中，有耐心和縱容。

他包容所有的脾氣，耐心等回答，替去眼淚。

卻僅此而已。

此時燭籠罩住兄妹兩人。

陸祁看著陸念安仍然潤的眼眸，耐心耗盡，淡聲問：“明日還想去嗎？”

他從來不是完全依著。

大手落在臉頰，指腹挲潤的眼眸，又道：“哭得狠了，明日怎能出門？”

他就是想一個人去訂什麽婚。

連妹妹也不要。

聞言陸念安眼淚掉得更兇了，努力瞪大眼睛，兇且很有骨氣地吼道：“不去就不去，我討厭你！”

順手避開陸祈遞來的手帕，臨走時，陸念安將書房的門狠狠一摔。

花梨門被砸進門框間，發出劇烈的聲響。這聲音在一貫寂靜的西院裏，是吵鬧到震耳的程度。

陸念安管也不管，一路跑回北院。

吹了一路熱風，回到閨房時，淚水混雜著汗水一同黏在頸側，黏黏的，也讓覺得很。

楠木桌上擺著琉璃茶壺，是秋今早煮得甜茶，加了蘋果橘子和玫瑰花瓣……和旁得茶都不一樣。

陸念安走到桌案旁，擡起茶壺替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氣喝掉，

茶已經涼了，味道變得濃厚起來，是甜的。

可是哥哥并不喜歡。

陸念安將茶杯放下。

就像每個孩子都曾有過稚的想法，企圖用生氣，委屈，反常，來吸引親人的注意力。

陸念安也不例外。

現在就想找個人嫁出去，找一個喜歡甜茶的男子。

婚後才不要想著哥哥。

一句話也不要和哥哥說。

這個年紀的姑娘，已經懵懵懂懂知道了婚姻的含義，是舉案齊眉，要在一起一輩子的人。

要和別人在一起……

那哥哥會和一樣難過嗎？

陸念安不安地在室走來走去，一邊猜忌哥哥的心思。

最終失地躺在床榻上，在塌上翻來覆去——

可是哥哥不會。

的哥哥，是上京中最清雅端正的公子，是如果有一天，有了心上人，哥哥也是只會笑著看，再嘆一聲“我們阿念真的長大了”的哥哥。

可是也不想嫁給別人。

只想嫁給自己的哥哥。

*

翌日是個好天氣。

北院，秋撲了些才將陸念安眼下的紅腫稍稍蓋住了些，又用螺子黛替描了個眉，輕輕責怪：“小姐，又哭了一夜吧，怎這多眼淚呢？”

“哪有。”

陸念安垂眸，趕在秋開口前，又道：“走吧走吧，再不走哥哥就不見了。”

兄妹兩沒有隔夜仇。

從晨日裏睜開眼地那一刻起，陸念安想，還是不要討厭哥哥了。

陸念安同陸祁坐一輛馬車前去宮中。

焚著香的車，幹淨明晰，桌上還擺著新鮮的糕點果子，用來墊墊肚子是極好的。

陸祁很用這些甜膩之，也不喜在車用食。

這些小姑娘喜歡的點心，從來都是給一個人特意準備的。

陸念安吃了一塊糖果子，心稍稍好了些，朝兄長的方向靠近。

兄妹兩一早上還一句話也沒說。

此時側過頭，陸祁看向某個小姑娘，神平靜，語調緩慢地提醒：“阿念跟討厭的人也要說話？”

怎麽能將氣話當真呢？

陸念安磨蹭著靠過去，試圖讓他忘記昨夜的這句話。

用指尖拉扯住兄長的袖擺撒：“阿念怎麽會討厭哥哥呢，明明阿念最喜歡哥哥了。”

有事相求，亦或是做了錯事藏不住時，便是這個語氣。

陸祁沒回答，只是淡淡掃了一眼，等主開口。

果然沒兩秒，陸念安就憋不住了，繼續扯著袖子搖晃：“皇上要給哥哥賜婚，是因為哥哥喜歡崔姑娘嗎？”此時馬車緩慢行駛在街道兩邊，嘈雜的聲音進車，陸念安這句話在鬧市中其實有些模糊不清。

陸祁聽清楚了，垂下眸，見一雙眸子在下，像琥珀一樣亮。

“阿念，婚姻不是那麽簡單的，無法用簡單的喜歡來界定。”他罕見地同解釋。

陸念安沒經歷過什麽風浪，前半生裏最苦的那一段記憶，痛到已經被封存起來，只餘下淺淡的疼痛。

實在是還像個孩子。

因著膽怯，哪兒也不想去，自記事起，一切苦惱有哥哥解決。

遠比這個年紀的姑娘要懵懂的多。

所以為的觀念，是喜歡就要一直在一起，討厭就不要來往，一個人是好人便不能被稱之為壞人……的世界裏，憎都是分明的。

現在陸祁卻對說，婚姻不能用喜歡來界定，這顯然及到的盲區。

陸祁當然也看清的茫然，手搭在烏發上，緩聲解釋：“自古以來，世間大族裏，多數都是聯姻，聯的是世家的底蘊，也是互相結友好關系。婚姻從來都不能用喜歡來衡量，而是要用合適，一個合適的人，遠比喜歡重要。”

陸念安聽得懵懂，這是哥哥第一次同說自己的婚事，不由得疑問：“那阿念呢？”

阿念以後也要嫁給一個合適的人嗎？

“阿念不一樣。”陸祁拍拍他的頭：“我們阿念喜歡就好。”

“……”陸念安覺得自己有些懂了。

那哥哥是不喜歡崔氏嗎？

想到這裏，勾起角笑了出來。

這笑聲也惹來陸祁的目，搭在烏發上的手挲著，輕輕問：“笑得這般開心，莫不是我們阿念已經有了心上人？”

“有的。”

陸念安重重點頭。

搭在烏發上的頭一頓。

陸祁輕笑，笑意不達眼底：“好了阿念，你還小呢，哪知道什麽是喜歡。”

*

下了馬車，穿過雲頂檀木作梁的游廊，一擡眼，宮闕高，有盤龍舞的明珠鑲嵌在檐上，用這世間最珍稀的寶珠，奢華而明亮。

這便是宮裏了。

還未席，陳尚書跑來同陸祁談話，又不免聊起了重建水壩之事，枯燥而乏味的語句傳陸念安耳旁，百般聊賴地低下頭。

好在大皇子并未失言，還記著要帶妹妹來找陸念安一事。

作為皇上最小的兒，嘉公主方才十四，在宮中長大的孩子，卻是要比旁得姑娘知事，圓。

走進院中，雖是公主的份，卻主上前和陸念安打招呼。

相比于的自來，陸念安卻不太能適應這樣的親近。

膽兒怯，連和陌生人說話都不敢擡頭：“……你可以我念安。”

聊了一會兒，嘉覺得呆在這裏有些無聊，便拍拍這位膽小的姐姐：“大人說話，我們去玩嘍。”

確實有些無聊。

高臺之上，歌舞升平，有整個上京舞姿最好的舞作陪，只是，看了會兒也膩了。

嘉又道：“走啦，我帶你去玩個好玩的。”

陸念安有些心。

雖然很想同哥哥一起，但哥哥談起事來，只能傻乎乎站在一旁。

“走吧念安。”

被嘉撮合著，陸念安不由得轉過頭，將目放在陸祈上。

像是個懇求家長放行的小朋友。

此時長廊下，陳尚書正說到昨夜看見的圖紙。

陸祈聽了會兒，側過頭看向妹妹，對說：“去吧阿念，哥哥聊完就來接你如何？”

*

皇宮很大，被高牆圍起來的地方，有致的宮殿，茂盛的花園，和澄澈的池塘。

嘉帶著陸念安往前走，走到一花園才停下，兩人便坐在石椅上。

“你會不會很討厭你的哥哥？”

問出這個原因，實在是有可原。

嘉本以為自己頭上的幾個哥哥已經很煩了，今日一瞧，念安姐姐竟連出去走走都要請示哥哥。

果真是嚴厲的陸大人呢。

“沒有呀，”陸念安卻搖頭，回答這個問題時，語氣有些疑：“我很喜歡哥哥的，為什麽要這麽說？”

嘉公主：“……”

真是怪人，竟然喜歡被人管著。

但嘉也只敢在心裏腹誹，陸祈現下正得父親青睞，可不能給人家妹妹惹生氣了。

想了想，便笑著黏上上去，一邊挽起側人的手臂：“好啦，嘉教姐姐做花燈玩怎麽樣？”

方才帶陸念安來到的，是一帶著池塘的園子，池邊放著假山石，此時下午，日過池塘，池中碎石清晰可見。

嘉同陸念安解釋。

原今日的宴會，不只是普通的慶功宴，更有祈福之意。

南邊連日不斷的雨雖是停了，但這麽長時間的水災，總是讓人後怕。

水災是小事，真正讓聖上憂思的是——他怕這一次水災，是惹了天上的哪位神仙不快。

前日裏的雨水連日不斷時，聖上也曾花重金請來大師做法。

大師緩緩搖頭，卻提出了用放花燈來祈福一事。

景國自有放花燈祈福的民俗，久而久之，人們甚至更願意稱上元節為花燈節。

辛苦勞作一年的百姓，會在即將開啓勞作的春日以前，選擇用放花燈的方式，朝天上的神仙祈願。

祈求來年風調雨順，祈求來年有個好收。

從前宮中也會專門舉行花燈宴，邀子民一同賞燈看月。只是這些年，這樣宴會了。

這次水災過去，聖上憂思過度，想了想，還是決定補上一個花燈宴，同時下旨赦免天下，舉國歡慶。

說這些話時，嘉一邊打量著陸念安的神，見雙眸一點一點亮起來，像明珠一般澄澈。

呼出口氣，又道：“阿念想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