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適應

“好了阿念，沒有哥哥會不喜歡妹妹的。”

他聲音仍舊和緩慢，帶著幾分微不可查的縱容。

可這不是想要的答案。

陸念安捂著心口的雙手忽得僵住。

冷風過窗戶的隙，高架上的燭燈明明滅滅，落在眼底，像月灑在潤的湖面上，波粼粼。

陸念安擡手眼，眼底有細碎的晶瑩被碾碎：“好吧。”

這聲音實在是悶了。

陸念安了委屈以後，明亮的眼眸便和蒙了層霧一樣，眸中氤氳著水汽，還要自欺欺人般垂下眼。

陸祁當然看出懷著心事。

大手緩慢移到發頂的位置，不輕不重地挲起來，問道：“今日有人和阿念說了什麽？”

話落的瞬間，陸念安的眼淚便沒骨氣地湧出來。

有時也覺得自己很氣，可是眼淚無法控制。

眼淚和心跳一樣，它們一點也不乖。

越想越難過，陸念安呼出口氣，幹脆轉過，埋進兄長地懷中大哭。

將自己的一張臉都藏進白中，只出茸茸的後腦勺，掩耳盜鈴一般。

“阿念，”嘆氣聲中帶著一無奈，陸祁輕輕掰開的頭，用手帕溫地替去眼淚，又提醒：“再哭明日都要眼睛疼了。”

在妹妹面前，陸祁慣是和的兄長，他不會生氣，不會計較，偶爾給點小小的懲戒，都夠委屈好一陣。

他總是對的眼淚沒有辦法。

可他將養了個骨頭，離不得人。

這到有些麻煩了。

夜深寒重，陸念安哭了會兒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陸祁便要走。

臨走前，他卻又問了一次：“可是有人和阿念說了什麽？”

他今日總說這話，陸念安有些不明白。

心中多數的委屈，不來源于旁人。

只是因為自己。

可還沒理清楚，現下說不出口。

燭下，陸念安著袖一陣不安，過了好一會兒，才扭扭道：“阿念過幾日再同哥哥說。”

還需要想一想怎麽說出口。

兄妹兩朝夕相，從來都是互相了解著的。

同樣了解的兄長。

陸念安還記得前些年，兄長開始真正教習字。不同于以往，只帶悟幾個詞的含義，他要寫完一整本詩集。

哭過鬧過，又指著詩集哇哇大哭，就如同每一個厭學的孩子一樣，嗚咽幾聲，提筆的手都是抖的。

可眼淚在這一刻會失去作用。

哥哥只冷冷地看著哭，甚至上前替研磨，這期間他一句話也不會說。

原來他慣著，卻又不是無條件滿足。

稍大一些後，陸念安學會了一個詞來形容他——

兄長是有原則的。

要好好想想怎麽說。

已是三更，天并不早。

秋進屋，用剪子將燭芯掐滅，整間屋子暗了下來，只剩下月明晰。

陸念安乖乖地躺在榻上，暈乎了一天，也想睡個好覺，脊背忽得硌上一塊。

翻過，指尖跟著挪過去，到了一塊有些涼的石頭。

月下，質地細膩的白玉溫潤和，沒有一瑕疵。

是哥哥的。

大抵是方才落下了。

陸念安將玉佩篡進手心裏，一邊想著明日要將玉佩還回去，一邊沉沉睡去。

*

翌日一早，陸念安并未忘了這玉佩，用過早膳後，便慢慢悠悠去西院一趟。

等到了院中，院子裏卻出乎意料地平靜，好像一個人也沒有一般。

陸念安蹙眉不解。

哥哥昨夜這般晚才回來，今日卻也要去宮中嗎？

實在不明白宮裏怎麽會有這麽多事。

來時激地心漸漸散盡，陸念安進屋，原本想將玉佩隨便仍在一個角落，進了書房，又改變了注意。

要親手將玉佩給哥哥。

清晨的院中，沒什麽人，西院裏更是沉靜，呆板無趣，一整面書櫃上連一本閑書也翻不出來。

陸念安有些呆不下去，妥帖地將玉佩收好，放進自己荷包中，打算出去轉一轉。

這時屋外傳來細碎的靜，腳步聲淩，應是哪個下人匆忙回來了。

近日裏忙來忙去，青竹只覺得自己是昏了頭，早起時把外衫穿反了先不說，方才下臺階又踩空摔倒……

此刻才得了空，他拍拍袍，側過頭同一旁的松枝叮囑：“我今日還得將北院的藥歸置好，禮單上的件便由著你去尋。”

松枝長著個娃娃臉，總給人辦事不牢靠的錯覺。

青竹雖然不想以貌取人，但沒忍住，又重新叮囑了一遍，從南街角的料子說到被街角的花簪，最後長舒口氣：“等明日宮宴，聖上下旨賜了婚事，送去崔家的禮也要在翻一翻，你且先按照單子上尋，可萬萬不能了什麽。”

他拍拍松枝的肩：“你去吧，我進屋將信帖收好。”

松枝沒，他從前是大夫人那的小廝，平日裏只需要搬搬東西理理庫房，沒曾想被調到西院的第一月，就接管到這麽一件事。

禮單還握在手心，事關公子的婚事，松枝呼出口氣，擔憂道：“青兄，這麽重要的事給我，我我，我有些張。”

“要不還是我去理藥材吧。”

“不可，”青竹皺眉否定，一邊推開書房的門：“其實崔家那邊沒什麽忌諱，按禮單上來便不會出錯，你且……”

推門地瞬間，線傾斜著散進屋，青竹擡眸看去，就見本該平靜的屋中，多出道水藍影。

還未說完的話忽得就止住了。

青竹很快反應過來，恭敬道：“小姐。”

“我來給哥哥送玉佩。”

陸念安對著他們笑了笑，那笑意不答眼底，卻有些勉強。

*

三更天回府，天還未亮又去了宮中。陸祈不是神人，連軸轉了一日，他也會疲倦。

臨走前，卻有同僚前來祝賀，皆是賀他明日的宮宴。

這已經不是什麽了，陸大人此番去清平，替聖上解決了一樁煩心事，明日的宮宴，便是聖上為迎他而置辦。

宮宴之上，除賞賜以外，大抵還要替陸大人賜一樁婚事。

聖上特意為有人賜婚，沒人會不羨慕。

陸祈面平靜。

久居場之人，喜怒不形于，聊起私事來，他很細說。

大皇子也走來祝賀。

他是知道幕的，此番崔姑娘去清平施粥，加以修飾後傳出來也是一段佳話，聖上聽了極歡喜，又聽說陸祈同崔涵正準備訂婚，便要親自來當這個人。

送完祝賀，大皇子又笑：“本王便不擾陸兄了，不過明日陸兄的妹妹來了，本王到是可以讓嘉帶逛一逛。”

嘉公主是大皇子的二妹，兩人年紀相仿，應是能玩到一的。

陸祈聽完，面卻越發沉靜，半響之後，才道出一聲“無妨”。

這便是婉拒了。

暖散去的餘暉時刻，陸祈回到西院。

院沉靜，一棵高大的梧桐樹靜立在角落，夏季高樹常青，綠葉婆娑起舞。

路過這棵樹時，陸祈想起前些年，他就是在此教阿念練劍。

那時樹還未這般高大。

一轉眼，阿念和樹都高了。

陸祈推門先去了書房，書房同離去前一般無二，他擡步進了屋中，也是這時，一抹水藍影從屋跑出。

陸念安終于等到兄長回府，手中還篡著那塊白玉玉佩。

一句話沒說，先將玉佩遞過去。

天暗下，陸祈點燃了盞燈，他側過去接那玉佩，無意瞥見指尖，正糾結且不安地攪在一起。

初夏的日子，陸念安早已換上了輕薄的，烏發盤起，出纖長的脖頸來。

陸祈接過玉佩時，順手替將碎發至耳後，語氣溫地誇：“阿念今日好乖。”

哥哥誇乖。

陸念安只高興了一秒，又委屈地攪起來手指。

從來沒有那一刻，如此刻這般迷茫過。

陸念安很好猜，緒大多都寫在臉上，不開心時，眼尾垂下，沮喪極了。

黃昏時刻，陸祈將為數不多的耐心也一并給了出去：“我們阿念想說什麽？”

多數時候，陸念安都是直接了當地訴說著委屈。

陸祈沒教過藏著委屈，他從來都是讓將委屈說出來——說出來哥哥才會知道，說出來哥哥才會幫你。

大病初愈，陸念安一整個下午都憋著口氣，間又到了頭疼。

今日聽到了那番話時，不是沒有反應，只是不喜歡去質問下人。

陸念安只有在面對陸祈時，才會出最氣的一面。說到最後，語氣裏已然帶上了哭腔：“哥哥怎麽能瞞著阿念呢？”

漉漉地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人看。

陸祈本想替淚，指腹剛抵上去，小姑娘卻又一躲。

很反抗他。

陸祈指尖微頓，很快反應過來，用著不容許人拒絕的力道，替完眼淚。

“阿念，”陸祈看著漉的眼眸：“那哥哥明日便帶你去宮裏如何？”

從清平到上京的那一夜，陸夫人下山送陸祈，細細叮囑了一番話，大意是讓他去了宮裏後，要好好看住妹。

陸祈那時沉默，他沒有說的是，他沒想過帶陸念安去宮裏。

他知道會不適應，即便這是很正常的緒——他將養了這般粘人的子，需要時間適應親人的離。

他本意不是想瞞著。

只是讓慢慢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