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佔嬌色》 第8章 第 8 章 春料
第8章 第 8 章 春料
自古以來,天災都是史書上悲慘的一筆。前日裏,聖上已下旨開國庫發救濟糧,這一旨意帶了許多富商開倉賑糧,南下的局勢稍好了些,但這點糧食遠遠不夠。
朝廷就是一張麻麻的大網,底下勢力錯綜複雜,總讓人有些理不清。
四部各司其職,陸祁所屬四部之一的吏部,已被留在宮中兩日。
所以自上回匆匆告別,陸念安便再也未見過他,不懂外面局勢嚴峻,這個年紀的姑娘家,總是帶著幾分殘酷的天真。
病氣徹底散去的那一日,庭院中那棵海棠已經落滿枝頭,陸念安折下幾簇花,去一趟千山宛拜訪母親。
陸夫人是這些年開始養子的,吃齋念佛,日日抄經,上都染上佛香的味道,沉靜極了。
陸念安并不打擾,只偶爾過來歇一歇,有時也來吃齋飯,陪抄經。
今日過來一趟,陸夫人很是開心,念叨病好以後又瘦了。
陸念安笑著說哪有。
雕花木窗下擺著一對繡墩,繡墩上放著花瓶,是紅葉李,五瓣花瓣勻稱。
陳嬤嬤進屋時帶起風,惹得那花瓣都了,走到塌間止步,將手中托盤放下:“夫人聽說小姐過來,差丫頭特意去南街買了糕點。”
不過半月,時下桃花便敗了許多,糕點鋪鮮花餅的陷也從桃改了杏。
陸念安用瓣抿口茶,一邊啃杏花餅一邊聽母親念叨。
陸夫人在同說最近的水災,久居深宅,但并非不問世事,此次南下災禍,陸家也派人送了不東西積德。
“你兄長近日被留在宮中,也是因為這件事,”陸夫人嘆氣,總是對陸祈有太多的期,“若是他不能為陛下分憂,陛下對我們陸家大抵也是會失的。”
從前沒人同陸念安說這些話。
是被養在深宅裏的姑娘,對來說,將琴練好便是天大的難事了。
聽見母親提起兄長,陸念安下意識擔憂:“那哥哥會怎樣?”
“只是在陛下心中的份量輕些,”陸夫人搖頭:“便比不上他父親在陛下心中的份量了。”
陸念安不太懂,只是期盼哥哥平安。
陸夫人又同說了一些災的事。
這是陸念安第一次了解到,原來在距離上京萬裏路的小鎮上,還有那麽多百姓苦,這覺其實很奇妙。
坐在巧奢華的屋子裏,香爐中燃著的線香值黃金萬兩,可在萬裏之外,有人居無定所,喝著如水一般的粥。
是陸家給了目前所擁有的一切。
因為憂思過慮低下頭,纖長的脖頸在下瑩瑩,如玉一般細膩。
“母親,”陸念安道:“阿念其實也有一些小的件,都拿去換了銀子如何?”
本就懂事,陸夫人一直是極喜歡的:“念念高興就好,總歸是行善事,若是之後差了什麽,讓你兄長再給你添一些就好。”
陸念安點頭,已經開始盤算有哪些東西可以拿去當掉。
不知不覺間,竟忘一開始來千山宛是為了何事。
本想問問那些漂亮姑娘的… …
春日的天氣和煦,此時正好,帶點暖意卻不曬人,陸夫人又邀去外面走一走,散一散病氣。
陸夫人空餘的時間大抵都用來打理院中的花草了,千山宛裏栽種的花要比別貴都多,陸念安有時也會同母親撒要幾株花來養養,此刻卻沒了心。
陸夫人不免嘆氣,知道小姑娘太懂事了,一時間接不了災。
便換了一個輕松些的話題:“聽說念念前些天遇到了太傅家那孩子?”
陸念安是不能一心二用的,這會兒回答母親的問題,便將方才的事暫且擱置掉。
回憶著,本想搖頭,卻想起贈桃花糕的那位姐姐。
花園裏擺著石桌,坐在這一曬些太是最好不過的。等待孩子開口的間隙,陸夫人帶著走來。
“前些天是見了一位姐姐。”陸念安拍了拍擺,在石凳上坐下。
“那應就是太傅家的孩子了,”陸夫人似是想起來什麽,笑著問:“如何,那阿念喜歡這位姐姐嗎?”
同樣的問題前些天已經回答過了一遍。
但不同的事,在面對母親時,陸念安卻無法直接了當地去說不喜。
倒茶掩飾失落,語氣強撐起笑意:“阿娘問這是為何?”
“我瞧著你兄長也不小了,是到了該家的年紀。”
陸夫人有意為兒子尋一門親事,前些年就有這想法了,但耐不住陸念安還小,怕忽略了孩子便作罷。
現下卻沒有顧慮。
沒注意到陸念安沉默地反常,繼續道:“早些年我同林夫人還有些,昨日晚上收到了林家遞來得信,信中提到了你,我就想,林家那姑娘大概是對你兄長有意的。”
林太傅是天子的啓蒙老師,百年基,在陛下那兒也有幾分面,若是結親家,也是樁門當戶對的好親事。
之所以還猶豫,是怕那孩子不是個好相的。
“念念都聽母親的。”陸念安捧著茶杯,雙眸看著滿園的春,緩緩道。
*
在母親那兒又坐了許久,陸念安回府時,蓮葉正在用掃帚掃去院中灰塵。
北院這邊沒有太多的規矩,也是極好相的主子,天正好,便讓蓮葉放了掃帚進屋。
陸念安同們說:“方才我想起院中還有許多舊的首飾,拿出去典當掉,換糧食送人到是不錯。”
秋和蓮葉生在陸家,雖是下人,但從未在食上被虧待過,想起南方的水災,也時常到難。
小姐要行善,們當下也是高興的。
庫房就在後廂,兩個人找出來鑰匙,打算去收拾一番。
陸念安也跟了上去。
想,今日定不能閑下來,指不定又開始胡思想。
秋將庫房的門拉開,後廂房有些暗了,蓮葉便拿了燈燭來,放在幾案上照明。
廂房不小,靠牆擺著兩面高架,角落則是放著許多一樣的八寶盒,堆砌在一起。
陸家本就是殷實的人家,陸念安的私庫也盈,那些“舊”得首飾其實幾乎沒用過,拭下便彩曜人。
這一次收拾出來兩個大匣子,貴的簪子玉環在一起,陸念安又添了盒金葉子——這是這些年全部的歲了,一并裝了進去。
若是都換糧食,至也夠幾個村子吃上一個月了。
這話是秋說得,陸念安沒什麽概念。
心裏好了許多。
之後收拾出來的匣子被遞給了王管事,他這人辦事牢靠,不求快只求穩,只說會慢慢將事辦得穩妥。
日子便在泛著苦的藥碗裏、盼南下傳來好消息的清晨,和掰著手指數哥哥走了幾天的夜晚中流逝掉。
直到王管事將換的糧食送去了南邊……陸念安每日要念的事了一件,只剩下數哥哥了。
陸念安無法一心二用,也做不到將親近和疏遠放在同一個人上。
越是抑,越思念。
*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陸祈是在一個尋常清晨回府的,那會兒正值卯時,他下馬車時,車前落了一地的杏花瓣。
他照例先去了一趟千山宛,背影在水霧潤的早晨,顯得有些寡淡。
而後回了趟書房便去了北院,小半月未見,他也不知阿念的琴練習得如何。
作為兄長,總該空去檢查的。
北院,陸念安方才轉醒,疲倦地著額頭。
這幾日時常到困倦,可每每閉上雙眼,又很難睡。
陸念安不敢不喝藥了,自失眠以後,秋端來的補藥在不敢耍子,總是聽勸地喝完。
這會兒靜坐在床上,藥擺在一旁,只是秋忘了給拿甜棗,乖乖等著。
秋很快回來,推門地作急促,一張臉神怪異。
往日裏不會這般急促,于是陸念安很快察覺出不對勁,打趣道:“是又見了那送點心的小生了,才這般魂不守舍?”
說出這話是因為在此以前,秋曾同誇過那送點心的小生模樣周正,很誇過誰,那會卻連連嘆了三聲。
兩人若不是主僕,也是手帕的誼,總是能一眼看出對方的不對勁。
“小姐,”秋將甜棗遞過去,嘀咕:“就該讓這藥好好苦苦你的。”
“我甜著呢!”陸念安先吃了顆甜棗,笑道:“是你說那小生模樣周正的,還不許我好奇了?”
秋無奈,將甜棗從手中接過,只遞上一碗已經放涼的苦藥:“今日是另一個小生,模樣一點也不周正,小姐可滿意了?”
“好吧。”陸念安低下頭喝藥,深吸口氣飲完,擡眼想找秋要甜棗。
只是視線不可避免地落在正前方,便移不開眼了。
兄長竟何時回來的?
陸祈站在門檐不知看了多久,此時霧氣散去,他背著,面容被虛化,讓人看不清神。
“是哪個小生這般周正,”他含笑看,用商量地語氣:“也同哥哥說說?”
府中所有事都有專人記錄,尤其是北院的一舉一,但陸祈總覺得,從妹妹口中再說出來,是更為有趣的。
對旁人來說,這可能只是一個最尋常的春日早晨。
陸念安呆愣片刻後站起,穿著那件新制得寢,輕薄的春料微。
晨日潤,長發如墨,乖巧地搭在肩側,擡步往前走時,,將前的曲線勾勒出來。
這春料還是有些了,而又一向沒個正行,頸間便明晃晃在外,白的有些刺眼。
陸念安走到兄長面前,還沒來得及踉蹌,陸祈便已拖下外衫搭在頭上,寬厚的長衫將他整個人籠住。
屬于兄長的全然不見,他冷下聲音,語氣有些冷淡:“多大了還沒個正行。”
“我哪……”
“理直氣壯,”陸祈評價時常用這四字:“這樣子可別讓別人瞧了,到以為我冤枉你。”
陸念安才發現自己只穿著寢,此刻低下頭一看,耳霎那間就紅了,卻強撐著:“明明以前都是這樣的。”
“嗯,”許是太久沒見妹,一向穩重的陸祈也開口逗:“我們阿念以前還會坐在地上撒潑,哥哥有段時間沒見過了,什麽時候再給哥哥演一個?”
大概只有在面對這位妹妹時,朝中冷古板的陸大人才會和下來。
“……”
陸念安無話可說,擡手關掉門去換。
閨房小孩用得件很多,陸念安匆忙地換好裳,又對鏡挽起發,才拉開門匆匆往外走。
陸祈很進閨房,嚴以律己的同時,也這般要求要有距離,陸念安卻總是忘記,便會被兄長推開。
當然也會委屈,哪有哥哥會這般疏遠妹妹?
所以陸念安時常到憾,也害怕哥哥會將自己丟人。
此刻推開門,見兄長未走,呼出口氣,呆呆著他。
陸祈還未換,他平日裏喜穿素,只在宮中,才會穿這般亮眼的紅。
他氣質穩重,平日裏用律法去人,總是置事外地沉穩,也人忽視他俊朗的面龐。
但陸念安不會,早在很久之前,就注意到哥哥尤為優越的相貌。
“阿念,”見看著自己卻不,陸祈喚過來,在擡步前,又落下句:“沉穩些。”
“哦。”陸念安不太高興。
長大以後,真的時常到不滿。比如總是跑著去見哥哥,哥哥卻只想讓慢些——他就是這樣,陸念安想,哥哥永遠不會懂的急迫。
兩兄妹好些日子未見面,秋很有眼地去泡了茶,是陸念安喝的甜茶。
琉璃制的茶壺是明的,散在壺中的玫瑰花瓣澤豔麗,又佐以蘋果和甜橙增加香氣。
“哥哥你試試,”明知道兄長不喜甜,卻倒了整整一滿杯:“妹妹這廂給您倒茶嘞。”
陸念安前日去聽了戲,學了一句調調便開始現眼。
陸祈無奈,修長的指骨抵在瓷杯上,他平靜道:“聽府上人說,阿念又不乖了?”
陸念安手腕一抖。
“病還未好便跑去拿琴,哥哥還從未發現,阿念竟這般琴。”
陸祈看見信時,正理賑災糧落不到實的問題。
這一直是一件麻煩事,混場的人總是要圓些,不敢輕易得罪人。
是陸祈主接過來這麻煩。
畢竟在他在眼中,他這個妹顯然才是真正麻煩的存在。
他只是看著信,也被鬧騰的子氣得不清。
“是哥哥贈我的,總是更珍貴些。”陸念安瞧著兄長神,心下有些心虛,討好道。
“是嗎?”
陸念安忙點頭,耳側碎發微。
“那便用哥哥贈得琴,日日練上三個時辰好了。”
總是要給一個教訓的。
……
過了許久,陸祈才聽見妹不不願地“哦”了一聲。
陸念安不樂意時便會用這個字,到底還有些不甘心,想反駁些什麽。
陸祈再度開口,語調緩慢,讓人難辨:“那阿念去哥哥書房,只是拿了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