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脾氣

“站門口幹什麽？”陸夫人半天沒聽見靜，朝門口去：“進屋呀。”

這聲音拉回陸念安思緒，忙轉過頭，先兄長一步往屋走去。

屋格局雅致，一張圓桌擺在正中，木質細膩，陸念安看著圈椅，安靜地坐下。

沒兩秒，旁的椅子被人拉開，悉的氣味飄散過來，陸念安沒有回頭，只看著陸夫人的方向。

其實今天勉強算是頓團圓飯了，陸家早些年分家過，現如今大房裏的主子就這三人，今夜都來齊。

陸夫人擡手讓蓮葉倒茶，私宴上沒那麽多規矩，一邊喝茶，想起來什麽以後關切道：“念念這幾日都未出門？”

“恩，”陸念安點頭，拿著木筷的手在碗裏撥來撥去：“是外面有些冷了，一出門就被風吹得頭疼。”

是一貫的纖弱，時多吹些風就要倒，熾夏最是怕熱，寒冬又是懼冷，總惹人擔憂，恨不得人時時刻刻看著才放心。

“剛開春是要多注意，”陸夫人想起前些年，忍不住皺起眉：“念念還是藥吃些補子的藥，娘明日讓嬤嬤熬好給你送去。”

陸念安此刻正在吃糖藕，忽然間聽到又要喝藥，裏的甜味開始泛苦，趕忙嚼吧嚼吧，咽下去以後說：“不用的阿娘，我都許久沒生病了，在補就都胖了。”

“胖些好，”陸夫人坐在陸念安左側，此刻擡手，將指尖落在手腕上，一手圈住：“你看你瘦的都沒有。”

下從左側的窗進，落在桌邊，將陸夫人手腕上的翡翠鐲子照得亮。而陸念安懊惱，一時再不知怎麽婉拒母親的好意。

排斥喝藥這件事，論起源來，還是因為時被騙著喝了太多。所以往後的每一天，只要想起那子苦，就下意識逃避。

長大以後不想再喝冤枉藥了。

想到這，陸念安用餘去撇旁人，陸祈正巧坐在下，明暗界中，他整個人沐在明的一邊，白素淨，冷的廊也變得和起來。

他在飯桌上很說話，他這人有太多的規矩，就比如此刻，他不會側過頭看。

陸念安沒了辦法，不耐地晃著腳，低垂眸沉默著。

只是心裏不耐，晃著晃著也沒了個章法，腳尖直踢在一旁人的白上。

那白本一層不染，此刻難免沾染上些灰。陸祈只得悠悠放下木筷，側過頭，看向沒個正行，連吃飯都能踢他一腳的好妹妹。

好妹妹立刻故作驚恐地瞪大雙眸。

偏生一雙眼生得極好，盈盈水潤的眸，纖長的眼睫，眼瞧著一個人時，很有人能招架的住。

同樣的招數用太多便失去效力。

陸祈收回目，指尖重新上木筷，就到從間傳來的意。

那力道很輕，踩著他間。

陸念安的確是太沒正行了，不了被哥哥忽視，幹脆一腳踩了過去。

像一個試圖用搗來吸引長輩注意力的孩子，意識不到自己正在胡鬧。

圓桌下空，有什麽靜其實很容易被人察覺，可偏生趕巧了，陸夫人此刻正在叮囑嬤嬤要用些什麽藥，并未注意到兄妹倆弄出的靜。

也是這般陸念安才敢放肆，只是沒囂張多久，陸祈忽得出聲喚陸夫人：“母親。”

陸念安嚇得一抖，忙將腳尖收了回來，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吃糖藕。

陸夫人看著，微皺起眉頭，只覺方才明明聽見了什麽靜。

飯桌上卻出乎意料的沉靜下來，陸夫人想不明白：“怎麽了？”

陸祈看一眼陸念安，見起來肩膀窩在一側：“從前那副藥便不用了，我改日去幫阿念重新撿個方子。”

那副藥雖好，但畢竟也這些年沒用過了，重新開個方子更為穩妥。

“也好。” 陸夫人一想確實是這般，便不再心，放心地將事給他。

後半場飯局陸念安也一直很沉默，挑挑揀揀地用完飯，走出千山宛時，回頭看了眼，見後無人，這才放心——

笑著轉過，笑容僵住。

那人竟已站在樹下等著。

一白素淨，神卻沉得像墨：“過來。”

方才在圓桌邊還氣焰囂張的陸念安喪氣，這會兒知道沉穩二字了，一點一點往前挪，乖得簡直不像。

克制地停在距離兄長一米的距離，認錯的態度是一貫積極：“哥哥我錯了。”

又開始裝可憐：“是藥有些苦，而阿念不想再喝了。”

樹下，風拂過，樹影婆娑發出輕微聲響，等待兄長開口的每一刻都是煎熬的。

“罷了。”陸念安聽見他說。

陸祈自然有更多的考慮，他念年紀小又正在氣頭上，只冷聲道：“陸念安，下不為例。”

輕輕地一句話便將陸念安所有辯解打了回去，呼出一口氣的同時，心口卻莫名有些空，只好“嗯”了聲。

兄妹倆的影被高樹籠罩著，有種別樣的。

這算是和好了吧？

在一旁等他們說完話的秋歪頭，記憶回來了些，依稀記得以往也是這樣，畢竟一家人沒有隔夜仇，飯都吃了就該和好了才對。

但陸念安可不這麽覺得。

哥哥果然和不親了。

沒幾日冷氣散去，上京的冬是漫長的，京城的貴們熬過乏味的冬，都紛紛辦起了春日宴。

春暖花開的天氣，陸念安終于外出，被家姐邀去了天香局。

其實同陸家的親戚們并不相，也沒什麽朋友。

同陸子諾相識是在一次家宴上，主上前，說只有弟弟沒有妹妹，問陸念安想不想當妹妹。

陸念安當然拒絕了，但不妨礙陸子諾明裏暗裏的再來找，一來一去，兩個人到是相。

陸念安雖沒同意，但也會和家姐說一些小煩惱，來彌補差一個妹妹的憾。

兩人要了一個包廂，很快有小二將茶水端上來，陸念安喝著茶，就把前幾天發生的事同說了一遍。

陸子諾聽完沉默了陣：“你是犯賤吧？”

陸念安忙解釋：“不是的……是我這次真的很過分。”

“你說。”

“我踢了他。”

倒也沒想到還敢踢人，陸子諾手一抖，滾燙的茶水直燙皮，忙吐出來，嘆：“我們說不怕大哥是假的，沒想到你是真不怕啊？”

陸家共有四房，在還未分家以前，也是一大家子住一個宅子，四房裏小輩不，難免嘈雜了些。

但這些嘈雜在見到大哥的那一刻，都迅速化為平靜。

他們在私底下給陸祁取了一個很難聽的外號——小老輩。

“是啊，”這時陸念安眼睛掩飾失落：“還踩了他。”

“……”陸子諾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你怎麽踢你哥的。”

“就這樣啊。”陸念安用腳尖去家姐的擺，因為怕不小心真的到，所以力度放的更輕。

“算了你這力度你也別想太多，”陸子諾站起：“再說了兄妹倆長大以後不親了不是很正常嗎？等你以後有嫂子就更生疏了。”

也是咋呼地子，有什麽話都直往外說，聲音洪亮。

陸念安能聽清說得每一個字，簡直整耳聾，只好低頭喝茶掩飾失落：“不會的，哥哥答應過我。”

聲音小，很輕的一聲嘟囔，陸子諾沒聽清：“你說什麽？什麽不會？”

“沒說什麽……”陸念安又不敢再說了，緒明顯低落。

“又難過什麽呢？”陸子諾突然有些理解大哥了，看來想養好一個妹妹確實要費些心思。

“跟著我怎麽能讓你難過呢？”陸子諾幹脆丟了茶杯站起，湊過去左手搭在陸念安肩上：“今天姐要讓你會一下，當我妹妹有多快樂，保證從今往後你和我最親忘了哥哥。”

陸念安半信半疑。

用完飯兩人沿著樓梯往下走，陸子諾有心帶逛一逛，直接領去了茶樓。

陸念安懵懵懂懂：“不是剛喝完茶嗎？”

“你還小你不懂。”

茶樓當然不是普通的茶樓，景國民風開放，富家子弟既能養，貴們自也能養小，便衍生出專門的茶樓來，一樓賞小，二樓喝茶。

陸念安當然也不知道這些，只是信任地跟著家姐走。

直到們在一棟致的樓前停下，陸念安看著正在門口招攬客人的小二，約察覺到什麽不對勁。

還沒等細想，右手腕被人抓住，陸念安被迫跟上家姐的步伐往前走。

進樓以後才察覺到這是一個從未涉足過的地方。

房梁上的雕花繁複，幾抹紅掛在高，這地方兩步一一層紗，笑談聲和琴聲雜，陸念安覺得混極了，推開白紗往前看。

室還搭著高臺，幾個男子穿著清外衫，正在高臺之上隨樂翩翩起舞。

其中一個瞧見了們，一邊對們眨眼睛一邊走來。

陸念安便猶如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

“進屋啊念念，”陸子諾扯了扯沒扯，轉過頭面疑：“我記得你最喜歡聽琴了，今日我來出銀子，你敞開了聽，點幾個都行。”

“不不不不不不……”突然就意識到這是什麽地方，陸念安忙擺手不知道說了幾個不字。

平時力氣不大，這會兒到是攢足了勁兒往外走，連陸子諾都被拉了出去。

終于回到室外，那子脂香也隨之淡去，陸念安呼出口氣，還有些後怕。

“你都及笄了還怕什麽？”陸子諾很快瞧出的不對勁，追著又問道：“大哥還管你去不去茶樓？咱又不做什麽。”

“可能？”兄長雖然從沒說過，但陸念安約覺得他會生氣，想了想，皺著鼻尖說出了另一個原因：“主要是他們長的很嚇人，也不好看。”

後茶樓的牌匾上寫著遠清居三字，取名雅致，這的確也是整個上京最清雅的一間茶樓，脂氣已經算淺淡了，小們個個懷才藝，相貌也皆是頂尖。

頭牌更是一手好琴藝轟上京。

陸子諾為了一聽琴聲，提前了半月才約到人。

哪曾料到小妹會嫌棄，此刻止步，回憶起方才跳舞的那幾個小，卻沒覺得有哪裏難看了。

是薄如禪羽的外衫不好看，還時開外袍時扭的姿不好看？

“……”

“就是不好看。”陸念安雖然聲音小，但非常堅持，只是在家姐追問起是不是見過更好的時，臉頰微紅，搖頭說沒有。

剛及笄不久，雙頰邊還帶著些嬰兒，一雙眼仍舊亮晶晶，著搖頭說沒有時，沒有人會不相信。

“行吧，”陸子諾覺得自己是問了句廢話：“你哥管你管你的這麽嚴，料你也不敢胡來。”

實際上，陸念安到現在都還沒忘了那一幕——

想，他們本可以親無間的，就像那時，可以隨時隨地任何時間去哥哥房間裏躺著。

不用顧忌任何人，包括…… 哥哥。

六月底的熾夏，陸念安跑去北院，夏日裏悶了，用冰太多生了場小病。

病才剛好，陸念安便從丫鬟口中得知冰塊要被斷掉，看著自己小小的手，莫名有些委屈。

丁點大的人，生完病走路都不夠順暢，睜開眼就開始找哥哥，滿院子裏走，用小小的手將一扇門又一扇地門推開。

那時到底還懵懂，不明白有些屋子的門是不能隨意推開的，于是在聽見水聲淅瀝後，就一個轉，踉蹌著走過去，拉開最裏間的門。

誰料陸祁正在沐浴，脊背隨意地搭在浴池邊沿。

那時陸念安還不知道什麽是腰腹，只驚訝看起來清瘦的哥哥拖下服後“胖”了些。

悶熱的浴室，水珠覆在哥哥手臂鼓起的青筋上，轉瞬即逝留下淺淡的痕跡。

眨眨眼，還想細看，便被人用厚實的外衫罩住。

視線變得模糊，陸念安不滿，想要將罩在頭上的布料扔掉，沒等有作，整個人卻被一只大手拎起。

陸祁頗有些苦惱地看著手中這個小小東西。

小東西騰空後卻變得更加不滿，手腳并用撲騰著，腳直直踢在男子腰腹的位置。

陸念安聽見哥哥很輕的“嘶”了聲，懵懂地收回腳。

“哥哥，很，疼，嗎？”那時還不太會說話，除了哥哥時能連上，其餘的字都需要一個一個往外蹦。

“不能踢啊好妹妹，”陸祁無奈嘆氣：“第幾次了？”

他拎著人丟出去，難得惡劣道： “再不敲門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