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垂眸靜思片刻，又問：“那若是，康王和祁王勝了呢？”

到時候，這兩人已經拿了監國之權，又元氣大傷，可不一定會立刻再行宮之事。

恭王提氣揚眉，深深吐出一口長息：“那，就還得再等機會了。”

“現下最要的，還是要趕理掉晉王，”恭王又道，“這豎子小兒不是什麼嵚崎磊落之人，怪得很，又曾陛下之托巡閱京郊大營，實在危險，好在他封地尚遠，京中基又淺，還未氣候，娘娘，還是早做決斷，先將他趕出京城。”

“臣會先想辦法在朝上造勢，讓他回西北繼續鎮邊驅虜，康祁陳三黨同樣視他為心頭一患，定會想法設法鼎力支持，待朝堂勢，娘娘便順勢頒下懿旨。”

“若他從，即刻離京，那便好；若他不從，那事也不難辦，他一人，到底獨木難支，屆時順理章拿他先開刀，提前讓這京里一。”

……

順安二十五年，季夏，報西北蠻國有犯邊之意，朝廷推晉王回邊駐守。

龍欠安，皇後代降懿旨，命晉王重歸西北，鎮守邊疆。

晉王敬接懿旨，翌日，啟程出京。

－

青蘿巷。

“娘子！”梨綿從門外跑堂中，手里提著幾掛臘，

“外頭的東西真是越來越貴了，您給我那麼些銀子，就買到這麼點。”

酈蘭心將這些天不斷買回的米面糧油又清點一遍，回頭說道：

“沒事，能買到便好，把掛到里頭去，別曬著太，待會兒我和你再出去一趟。”

“誒！”

酈蘭心撐起，了額上的汗。

自那日從莊寧鴛回來後，就開始囤積家里必需的東西了，這時候，花銀子絕不能省著。

隔壁宅子將軍府派來監視的人見這些天常常出門，還上門警告敲打了一番，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那天莊寧鴛的臉、語氣，以及說的話，都讓的不安驟升至頂峰。

前幾天，途徑西門，竟見到守城的兵在毆打驅趕百姓，夜也嚴苛了許多，集市上流言紛紛，說城防營打著抓盜賊的名號，四搜查各家各戶，但最蹊蹺的，是他們搜鐵匠鋪、鍛造鋪比搜容易藏人的青樓酒樓還仔細。

繡鋪已經折價賣貨十來日，今日過去，想來就能徹底閉肆了。

等關了鋪子，就帶著兩個丫頭，閉門戶，再不出去。

第二十二章 深夜無眠

到了繡鋪所在的街市，一路過來，將近一半的鋪子都閉了門，街道上冷清得很。

但冷清在現在還算好的，米行、菜市、六陳鋪、鋪，這些天都是人著人，推搡著互毆起來的都不在數。

酈蘭心帶著梨綿快步從後門進去，繡娘們已經拿了銀錢回家了，現下鋪子里空的，只有老三守著。

存貨已經賣出去八、九，酈蘭心不打算再讓老三為這剩下的一繼續在鋪子里呆著。

“老三。”揚聲喚道。

老三回頭，連忙從柜臺掀簾到了里間：“娘子！您來了。”

不等開口，老三面為難，搶先解釋一番：

“最近買買布的人越來越了，鋪子里剩下的東西恐怕……”

酈蘭心擺擺手，示意他坐下：“不打，賣不出去就賣不出去了，我們今天就閉肆。”

老三：“今天就關門？可鋪子里的存貨還沒賣完。”

“剩下的那些，好的給你拿回去給家里，其余次些的我帶回青蘿巷，”酈蘭心說，抬眼看他有拒絕的意思，接著又道，

“老三，這時候就別推辭了，你這些天上街難道沒瞧出來城里已經開始起來了？不過是些布匹，拿回去吧，今天關了鋪子，你也趕回家去。”

話說到這份上，老三也不好再磨蹭了，只得把剩下的存貨都拿出來擺齊，他本還想拿些次品，酈蘭心嘆了口氣，上手幫他挑。

老三“誒”了一聲，剛想扭又說些什麼，酈蘭心給一旁的梨綿遞去個眼神，後者立刻推著老三往外走，收拾鋪子門面。

酈蘭心作利落，把東西分揀好，面料只要是不錯的，都放到給老三的箱子里。

老三腳不適合多走，平日多是趕牛車，車板上放箱子方便。

剩余的不多，就裹包袱，一會兒們好拿回青蘿巷。

老三瘸了一條，沒娶上媳婦，但在西南隨軍時，兵荒馬里收養了個流民孤兒，家里還有個年邁的老母親。

他一個人拖著一小一老，時不時還省點接濟其余同樣因為傷殘退下來的老友，家里雖然沒到吃不起飯的地步，但著實也不寬裕。

東西分得差不多的時候，外頭的門面也關好了，梨綿和老三繞回後門進來，柜臺里的要件也都拿了回來，待會兒們要一起帶走。

酈蘭心把箱子闔上，又從腰間解下一個荷包，遞給老三：

“老三，鋪子一關，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開，這些銀子你拿著。”

老三都不用接過來手上掂重，眼睛一掃都能知道里頭必定裝了許多錢。

毫不猶豫推拒：“娘子，您給我布匹，我腆著臉就拿了，這些我真不能要！您已經給過我工錢了！”

酈蘭心不管他，把那荷包往箱子上一放，正了臉：

“讓你拿你就拿，我問你，前些日子，我讓你趁著米行菜市上的東西還沒漲得太貴，趕買多點回家，你買了嗎？”

“買了！買了呀！”老三大聲。

“買了多？夠吃幾天？”

“呃……”老三啞。

酈蘭心泄氣，瞪他一眼：“你呀，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越想省就越虧，不為著你自己想，也得為家里孩子老人想想。今日我們方才去買過米，貴得很，你拿這些銀子，給家里買多點，給你那些老弟兄家里也送去些。”

這群老兵都是從前跟著許渝的人，能幫點，就幫點。

老三愣了愣，隨後淚花直冒，重重點頭，把銀子收了起來。

整理好一切，已是未時了，酈蘭心催促老三趕去買東西，老三又不舍咕噥好一會兒，才架著牛車，晃晃悠悠出了坊市。

酈蘭心將大鎖掛上後門屈戌，走出小道，最後再看了一眼高高掛起來的鋪子牌匾，帶著梨綿歸家。

……

已經是夏季的末尾，夜晚開始有了涼風。

闃然無聲的深夜，毫無征兆，淅瀝綿雨從天而降，越來越疾，白落珠接連跳在窗竂上。

深帳幔後，榻上靜臥的人倏地驚醒，渾一。

酈蘭心懵睜著眼，好一會兒，才終于醒過神，坐起後，恍惚想起自己方才在夢中，本來好好走在大路上，忽地不知從何冒出一支手，在腰後，引著調轉方向。

看不清後頭究竟是什麼人，鬼使神差地被推著走到一深不見底的崖邊，又像是被迷了魂一樣，將子半探出去，腳下即將騰空，

下一瞬，從夢里回到現實。

酈蘭心坐了好半晌，方才回神，不知這夢兆究竟有何含義，也不會解夢，索搖搖頭，不去想了。

窗外雨的靜不小，酈蘭心掀開床幔，下榻，把窗闔了些。

正要接著回去睡，房門突然砰砰作響，嚇了一跳。

“娘子，娘子！”梨綿焦急的聲音在外頭。

酈蘭心披了件薄，趕拿了油燈走出里間，推門出去：“怎麼了？”

但不等梨綿說，一出屋，半匿在蕭蕭風雨之中的雜慘以及馬蹄奔之聲再無隔絕。

臉霎時一變。

再一轉頭，是面容同樣慘白如紙的梨綿。

“娘子，我，我起夜，然後，然後就聽見……外面是不是……”

酈蘭心立刻握住的手，攥得的：“別怕，別怕，啊。”

“你進我屋里先呆著。”說罷，不由分說將這丫頭推進了門。

轉朝右邊走，屋角放著油傘，酈蘭心攏外披，先繞去兩個丫頭住的屋子，推門見醒兒還睡得正香，放下心，沿著聲音逐漸變大的方向走。

最後，定在了宅子的後門。

們家的二進宅子雖有這個後門，但常年不開，因為門後只有窄窄一條堪能容一人側行過的青石板小路，又又難走，稍有不慎就會摔倒，而旁邊連著的是城中主河通過來的一條分支小河。

故而這條小路其實通不了人，後門便也無多大用了。

酈蘭心站在門後，沒有去開，而是轉到一旁，出手，慢慢拿下墻上兩塊經久松的石磚。

過磚壁小口，小心朝外去。

夜黑，的眼睛也不太好，然而隔著一條小河的對岸，雨夜里反常亮起許多火，應該是遮在傘下，將岸邊一片都照亮。

滿岸火把之下，匍匐著許多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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