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婦》 第21頁
宗懔長指一頓,復又繼續提箭:“說。”
何誠側拳攥得掌心微,道:“那婦人姓酈,名蘭心,乃是忠順將軍許長義之次子許渝的未亡人,八年前,許渝過世,這酈娘子便守寡至今。”
宗懔瞳中微,方抬起的臂垂下,偏首:“……沒有丈夫?”
難怪,那日上如此寡淡素凈。
眸輕閃,眉宇間約松了些。
不是沒有丈夫,只是丈夫死了。何誠閉了閉眼,不敢將腹誹說出口,咽咽唾沫,又道:
“殿下,這酈娘子出貧寒,父母早逝,且并非京城籍貫,而是十一年前,忠順將軍府為給重傷難愈的次子沖喜,將從親戚家中聘來的。”
頭垂得愈發下,聲音了些:“這位娘子實是個忠貞節婦,在許家三年多里,照料丈夫事必躬親,無微不至,那許渝死後,便從將軍府搬出獨居,卻不肯再嫁,立志守節,平日不描妝,穿戴極盡簡樸。”
“這娘子如今以刺繡為生,為了悼念亡夫,繡鋪的名字都是一字取姓名、一字取亡夫表字相合而得,那繡鋪的掌柜也是亡夫舊人,京城里最大的香火鋪是常客,每月都要購香燭紙錢,據說每天晨起都要先給亡夫上香……”
“何誠。”冷寒如冰的沉聲。
何誠一個激靈,剎那雙膝跪地。
“你想說什麼?”宗懔微笑著,眼中卻如嚴冬霜寒。
四周親衛俱是一凜,自覺退遠。
“殿下……”何誠咬了牙關,猛地一個磕頭,不顧額上紅青一片,
“殿下!臣自小侍奉殿下,追隨殿下左右,臣絕不敢求殿下從臣之愿,但請殿下聽完臣言,之後要殺要罰,臣都心甘領!”
頭頂久久不曾有言語,唯有箭輕弓弦之音。
何誠猛地抬頭,和主子鋒刀般眼神對上,膽之余勇氣不減:
“殿下,殿下雄韜偉略,心懷天下,如今大業未,如何為區區一婦人污毀英名啊!”
宗懔輕掀:“你也說了,區區一婦人罷了,本王取之又何妨?”
何誠汗流滿面:“可那婦人,是臣子的孀妻啊!”
“既是孀妻,便可再嫁。”
“殿下!”何誠眼淚都要下來了,急促了兩下,又道,
“縱然殿下想要那婦人,可殿下可曾想過那婦人是否愿意?”
宗懔漠然:“那日,不是還與一書生糾纏麼。”
既然與亡夫之外的男人有過糾葛,想來守寡之志不堅,男好纏歡,雲雨合,他難道還比不得那手無縛之力的蠢弱文人和那墳頭草早已三尺高了的病秧子死丈夫不。
何誠聽出言外之意,眼睛亮了些:“殿下,殿下誤會了,臣已查清,那日的男子是翰林院一新赴京任職的小,名蘇冼文,不久前才京城。這蘇冼文曾去過酈娘子的繡鋪,偶遇酈娘子,一見傾心,後來屢屢找去鋪子,因著酈娘子深居簡出,蘇冼文一直不得見心上人,直到那日湖邊,這蘇冼文第二次找到酈娘子,糾纏于,被酈娘子嚴詞斥退。”
“那娘子還說,此生定要為先夫守節一輩子,此間事,殿下大可尋其他人詳查,臣絕不敢妄言!”
宗懔的臉驟然黑沉至極,極度難看。
何誠目中熠熠:“殿下,這天底下,強取忠貞婦人,婦人卻因深先夫,愧難堪之下釀慘禍的事,殿下難道不曾聽聞?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再橫生枝節啊!”
“且天下子何其之多,京中好更如浩夜繁星,殿下明睿,此婦不過一時之,殿下縱見而喜之,想來也只纏留須臾,往後另得佳人,定會將其忘卻的!”
說罷猛地磕頭,等候終果。
“滾下去。”許久,上首一字一字砸下,是恨咬著牙迸出。
何誠雙拳倏地放松,心中大石落地。
不敢耽擱,立刻爬起退出堂。
後,主子暴怒的喝聲雷霆乍起——
“拿人形靶來!!”
何誠戰栗回首看去,只見主子振臂起弓,膂力狠漲,飛箭剎離弓弦。
瞬息將兩百步外人靶之首帶拔起,穿首而過,狠狠釘于堂邊緣樹上。
第二十一章 雷雨將至
黑雲翻墨,雷電晦冥,第一聲天鼓響過,夜雨傾盆,紛碎打琉璃瓦上。
興慶宮里徹夜燃明燈燭,長生殿下毒之事過後,整座帝王寢宮的把守前所未有的嚴。
除了皇後,後宮妃嬪、公主、前朝宗親、大臣,皆不得覲見。
深深寢殿,龍床懸頂夜明珠嵌合為吉象,順安帝仰面而躺,渾濁眼睛只微微睜得開一點隙,分毫亮也無,半張著,榻旁皇後喂來的玉勺緩慢往里灌著棕黃藥。
皇後的作不不慢,卻毫無輕小心可言,手中玉碗見了底,拿過一旁的綢巾,略干順安帝角,起凈手。
心腹接上前,將龍床厚幔放下,牢牢疊收,方才靜默守于一旁。
做好此間事,皇後獨自信步向殿門而去,厚重朱門緩開,夏夜暴雨的腥撲疾來,過殿龍涎香氣。
皇後瞇了瞇眼,抬步繼續朝興慶宮偏殿走,此時此刻,此已全然在掌控之中。
西偏殿只點了兩盞落地宮燈,殿外重兵退遠,進了殿,轉過八扇屏風,輕綃之後影影綽綽,皇後從容撥簾,羅漢榻上,著夜行的親王正執壺斟茶。
“皇後娘娘,”恭王笑而起,“娘娘快請。”
皇後瞥了一眼這平日待人溫謹謙和、背地卻敢謀劃弒君的親妹夫,角輕扯一笑,不疾不徐落座。
恭王接其後,面帶笑容,雙手奉上溫茶。
皇後抬手接過,卻并未喝,徑直放回小幾:“行了,這些裝模作樣的就免了吧。”
“本宮不能久離長生殿,下一步要如何做,說罷,是要本宮再幫你添一把火,還是做些別的?”
恭王自然沒有半分惱意,更加恭敬:“娘娘明見,如今這灶已經燒得夠旺了,只是……”
“還有不肯釜的人吶。”
皇後瞇起眼:“晉王。”
恭王頷首,頗有些苦意:“娘娘在宮中,察萬機啊。這個十七郎,原以為他年輕氣盛,又與陳王一樣,以戰功立威名,陳王若出手,他勢必不會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旁人得勢,沒想到,他竟然到現在也毫無作。”
聞言,皇後面也是沉了幾分。
原本他們的謀劃,是讓康祁相鬥,晉陳相爭,諸王俱大損元氣之後,便由興慶宮頒出順安帝傳位恭親王的旨。
未料康祁水火不容之後,晉王卻沒和陳王鬥起來,導致如今的局面變了康王、祁王暫時止戈,與倚兵勢盛的陳王分庭抗禮,初來強勢的陳王現下在朝堂之上逐漸落了下風。
困猶鬥,若是陳王被到絕境,那……
恭王皺著眉,進一步沉了聲音:“娘娘,想您也知道那陳王,謀莽夫,無德兇慝,若是狗急跳墻,他恐怕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皇後冷笑:“他就是自己不急,他後頭那群武將,能容許他退麼?這皇位,終究還是靠人命堆出來的,若你有陳王的本事,我們還需要在這謀算什麼。”
無圣旨戒嚴京畿起,陳王一黨便已沒了退路,現下也就是因著還有一半城中兵力不在陳王手中,尚有忌憚,否則,此刻那廝已然宮討詔了。
恭王垂首:“娘娘說的是,是臣無能,還且請娘娘助我。”
“你手中若是無兵無人,就是本宮想辦法拿到陛下詔,你也坐不穩江山吶。”
恭王抬眼,正道:“娘娘放心,臣封地一千刀斧手已至京畿,就埋伏于城外,只是城門戒嚴,不得進來。”
“一千刀斧手?”皇後緩慢重復這幾個字,而後大笑出聲,“區區一千人,連城門都破不進來吧。”
恭王且笑不怒:“非也,這一千刀斧手,足矣。”
“哦?”
恭王:“娘娘,這京城之中,雖如今陳王兵力甚強,可康、祁兩人卻也非手中無人,他二人若聯手,陳王就算想謀反,就是能抗衡,也至要褪掉三層皮。”
“若娘娘請得圣旨,言陛下不滿陳王擅自兵封城,令陳王于王府思過,不日返回封地,并命康、祁兩王同擔監國重任,以待君上龍康復,您說,這陳王,會如何做?”
皇後挑眉:“那自是,背水一戰了。”
“不錯,等到那時,康祁定會聯手,等他們鬥得兩敗俱傷,我們才好坐收漁利。”
“你怎知,他們定會兩敗俱傷?”皇後言語平緩,“陳王久經沙場,康王祁王就是聯手,扛不扛得住,也難說啊。”
恭王:“娘娘,陳王就算能將康祁覆滅,手中兵力也勢必因之大減,京中大,城外刀斧手可趁機城,陳王若勝,勢必宮,娘娘只需取得陛下虎符詔予微臣,城中刀斧手立時便會護送臣出城,前往東山大營調兵,只要撐到臣回來,一切便能塵埃落定。只是,在這期間,還得依靠娘娘調軍暫時保衛宮城,切莫讓陳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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