凳前還跪著三個著紗艷的子，恐懼抱一團，看著被行刑的姜四海瑟瑟發抖，哭得快不人樣，生怕下一個就到自己。

再抬目，階上紫檀大椅，主子大刀闊斧倚坐，墨發未束，薄綢玄袍松松披裹，袍下流暢起伏。

面容幽瞧不分明，威勢儼然。

大椅側前還跪著一人，腰背直，深深垂首。

從院外趕來的管事們震駭過後，一步不敢滯停，小跑著到了階下，風刮草一般瞬間跪滿一地。

跪完之後，上首卻遲遲沒有發令，月輝移轉，姜四海的聲漸漸虛弱，再也不聞。

“啟稟殿下，姜四海暈過去了！”武僕揚聲稟報。

宗懔角輕扯：“哦？還有幾下？”

“還有十下！”

話音落下，姜胡寶的心里仿佛被一盆冰水潑了個徹底。

十下，姜四海年紀大了，再打完這十下，人不死也殘了。

電火石間來不及再思考更多，下意識手腳并用飛快爬到階下，俯拜哀聲：“殿下！求殿下開恩，讓奴才替大總管完這十下吧！”

宗懔眸深冷，睥視階下之人：“你要替他？”

“是！”姜胡寶冷汗淋漓，但已無回頭路，“殿下明鑒，奴才大總管提攜養育之恩，喚大總管為師，視大總管為父，弟子替師罰，兒替父過，天經地義！求殿下開恩，讓奴才替大總管罰吧！”

“好個干兒，倒比某些有的孬種有有義，”宗懔道，“允了。”

姜胡寶猛磕頭：“多謝殿下！多謝殿下！”

趕忙爬起來，幫著將凳上的姜四海解下，自個兒趴了上去，武僕手起杖落，劇痛讓他頃刻便嚎出聲。

宗懔收回眼，朝側跪著的何誠瞥去：“可知你何罪？”

何誠側雙拳攥，悔意狂漲，咬著牙低聲：“臣知道。”

“說說。”

“臣不該，背主行事，妄自揣測主子心意，更不該伙同姜四海，行污穢之事，玷污主子聲譽，是臣罔顧了殿下信任。”小山般個漢子，眼眶紅得發疼。

打死他也沒料到，姜四海這該死的東西，竟然膽大到將三個婢子直接藏進殿下王榻之！

更悔恨自己腦子一時糊涂，不該說的話說出口，主子英明決斷，此刻讓他跪在這，必是已經知道姜四海為何會找如此模樣的幾個人。

是他犯了大錯，該當罰。

“十五軍。”

“是！”

何誠站起，行過禮後頭也不回疾奔院外。

後部位火辣尖銳巨痛，但不再有下一杖打來，姜胡寶渾，勉強維持著意識。

自然也聽見了那十五軍。

下一瞬便近乎本能的一個激靈，疼痛反而使這一點靈更加清晰。

兩個武僕將他從凳上拎起，由跟來的下僕們，連同姜四海一起帶回他們所居的院子。

姜胡寶趴在春凳上，頭發糊了半面，最後遙遙看了階上主子一眼。

若說他師父罰，他還能立刻想出幾個緣由，或許是找的子不合主子心意，又或許是行事太過不雅，犯了主子忌諱。

可那何統領罰卻是為何？

就因為告訴了他師父，主子可能會喜歡什麼樣的子？

不說別的，這何誠乃是主子最得用的心腹，經年跟著主子征戰來回，知道主子可能喜何種子不足為奇，就算是將消息泄出一點，何至于此大罰？

要知道那軍和方才打他們的府里杖可不是一種狠度，十五下去，就算是久經沙場的漢子，加上上好的金瘡藥養著，那也得趴個十天半個月。

姜胡寶著氣，眼珠不停地轉。

不對，有哪里不對。

他得想，得細細地想。

他們殿下初來京城時，于房之事上并無什麼異，可自打行宮里回來之後，便有了靜。

而那何統領的描述，細致到了，段，乃至年歲。

可他師父說，主子未曾有過房人，所以何誠所給出的消息，或許并不是這些年跟在主子邊總結出來的。

倒更像是，更像是……

某個的人。

姜胡寶睜大眼睛，驚覺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人？行宮里的，年歲不是太輕的人？

不會是哪家的——

“唔！嘶！”

姜胡寶一個激震，不小心咬了舌頭。

“小姜管事？您怎麼樣了？再忍忍咱們快到了！”旁跟著的隨從探頭下來。

姜胡寶強撐著抬起小臂把他揮開：“我沒事！”

冷汗下來，發遮著的眼睛卻燒著一般亮。

若是他此番猜想不是全然出錯，那說不準，他有機會比他師父先得主子的信任。

只不過此時時機未到，需得靜待，靜待。

長呼出口濁氣，心滿意足趴了回去。

……

主院狼藉深夜方收，下人們將主屋床榻桌椅等盡數換過，闔房門，幽過窗紙靜靜出房外。

宗懔站在多寶閣前，拭著隨多年的長刀。

這些日子，他睡得比從前都要晚了許多。

非是他自，而是若夢，不得要見那婦人。

而第二日清醒，又是冷被孤枕。

每到那時他便忍不住想，同時同刻，那婦人可曾睡得安穩？

想完又不覺冷笑，定是睡得好，不肯看他面，不曾聞他聲，甚至不知他是誰，家中又有男人陪著，哪會如他一般無端盡夢折磨。

在夢里，勾著他行盡了穢之事，最初夜他床榻，再之後便變本加厲，引他于那林園無人深野合。

好幾次，他都想殺了，一個有魂無的曖影，還有那幾句反反復復的溫喚，讓他墮了尊貴，人擺布，卻無能為力。

最讓他恨的，是今夜三個貌子橫陳榻上，他頃刻間竟只有殺意怒意，卻提不起毫興致，只想把那群將他想葷素不忌昏庸愚主的狗奴才全部拉去剁了。

然而到了夢中，他便失了這般自控，滿腔恨怒也毫無用，只能如提線偶人一樣被那婦人牽引著無所不為，好似下之犬一般，招招手，他就難以自抑，無法忍耐要嘗遍上下。

何等屈辱。

何其，不公。

憑何，只有他一人難

手腕翻，刀雪眼，而後緩緩放回。

合上榻，閉眼之前，目中翻涌深黑滾。

若如此再過些時日，他可能便真瘋了。

但要是真有那一天，他也定要先捉了那婦人，陪著他一起下閻羅殿。

第十八章 桃花劫煞

距從行宮大宴回來已將近一月，暑氣漸漸進最旺盛之時。

良辰吉日，尋常只留兩角門進出的將軍府正門大開，烏泱婢婆子列在階下，張氏由莊寧鴛半扶著，齊立盼。

目眺方向現寶蓋華轎一頂，侍衛婢僕前後簇擁，遠遠朝他們府門行來。

不多時緩緩落轎，左邊丫鬟巧手打簾，右側婢小心捧過轎出的手。

老婦人鬢發如霜，雙眼眼尾細細上揚收，滿氣派，神淡肅有儀。

“陳嬤嬤，”張氏立時揚笑，先一步上前迎接，“嬤嬤親來，我許家滿室生輝啊。”

白發老婦眸一挑，也笑道：“勞張大娘子久候，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車馬顛簸，只得坐這小轎，路上耽擱，見諒。”

張氏滿面春風，親熱搭扶手：“嬤嬤這是說的哪里話，端王殿下竟托嬤嬤前來，我們全家不知多榮幸，怎敢說什麼見諒，嬤嬤快請。”

說著便熱絡將人往里迎。

這陳嬤嬤是端王母，卻非尋常白，而是宮中出，曾在先帝敬妃邊侍奉，頗有些資歷地位，便是在宗室里，也是有幾分名聲的。

陳嬤嬤且笑不急，微偏首，眼睛速掃了面前一圈，才道：“張大娘子，如何不見您家三姑娘呢？”

張氏聞言一滯，卻也只是瞬息，笑臉不變，扶著邊走邊說：

“嗐，您是不知道，我家那個是個皮猴轉世，上月在行宮里上馬擊鞠、隨隊游獵還嫌不夠，前幾日又鬧著去了信國公夫人辦的馬球會，結果這回可好，傷著了左肩，大夫說此些事不能如此頻繁，偏生是個頑皮的，我和父親呀，真是頭疼的。”

陳嬤嬤聽了此言卻不覺有甚，反而笑得真心實意了些：“大娘子有何好頭疼的，你家是將門，生出來的姑娘自然不同于眾，有大方英氣，旁的人家求還求不得呢。”

自王府來前，端王殿下便已同說過對這許家三娘的心意，要好生談這門婚事。

他們殿下生來羸弱，皇位是無力去爭了，好在封地富庶，能做個閑散天家富貴子孫，且與其余宗室王爺也不曾有過什麼齟齬，稱得上一句左右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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