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婦》 第13頁
說到最後一句,著重強調了語氣。
許碧青登時有些不快,但對上母親嚴肅的眼神,還是心不甘不愿的點了頭。
又陪著兒坐了一會兒,張氏便起了,再晚些出發,不一定能在天黑前到達族地。
一行人出了綠睦苑,一路回到來時的馬車。
直到上了馬車,酈蘭心一直微懸的心總算落回了膛,等到車正在行進時,半力地靠往廂壁的墊上。
梨綿陪在一旁,有些憂慮:“娘子,您要睡一會兒嗎?”
好歹也是和酈蘭心相依多年,再愚鈍,也看得出來有些不對勁了。
從百花園里開始,家娘子就一直不太愉悅,從一開始的怡然自得,忽地變為憂心忡忡,像是在害怕什麼、想躲想逃似的。
可酈蘭心不肯說,也不好追問到底,只能更加留心飲食睡眠等事。
或許是張不安驟然得到放松,酈蘭心倒是真有些疲倦了,虛虛點了頭,往枕堆里躺靠下去:“我閉一閉眼,等快到了,你記著我。”
梨綿趕忙點頭,接過拆卸下來的簪釵,放到一旁的暗格里,又探出了車廂,囑咐駕車的馬夫盡量行穩行緩些。
耳邊各擾的聲音漸漸遠去,酈蘭心閉了眼,緩緩沉進夢里。
……
從綠睦苑的高臺朝下,可以瞧見各家臣屬的席位。
場上正在爭奪最後一件彩頭——晉王府出的狐白裘,為了這件寶,各家各府最擅上馬擊球的好手幾乎全都上了場。
一時間球旋如星,馬奔如龍,戰前所未有之激灼,引得呼喝之聲四起,雄勢席卷整座林苑。
何誠瞧得興,此刻最占風頭的球手是從前他們西北軍帳下大將之子,可以算是他們王府的家臣了。
看到激,忍不住也低頭朝旁座上投去一眼,正想出聲,卻瞧見主子神冰冷的側臉。
雖說平日里,他們殿下常常如此,喜怒難辨,可他能看出來,此時的主子眉宇間竟有些郁。
目也沒有放在賽場之上,反而有幾分不耐地轉移,方才還不見這樣。
可文安侯的事方才告一段落,現下哪還有什麼……
何誠心中忽地一,鬼使神差朝方才行來高臺的方向去。
看清之時,眉心登時一跳。
先前來時路過的某眷席位上,不知何時空了。
那個穿戴極素的婦人,也隨之沒了蹤影。
何誠閉了閉眼。
此刻只悔怪自己眼睛為何不安分,這種只有約苗頭的辛,他不發覺比發覺的好。
然為心腹,主子不安樂,豈能作壁上觀裝傻充愣,還是得提早防備著。
悄步退下了看臺,招招手,尋來綠睦苑的宮婢。
肅聲問道:“看臺左右兩側這些席位都分別是哪家的,你且同我說來。”
宮婢見他是晉王府之人,態度恭敬萬分,此時被他考校,更是頗為張,趕作答:“最盡頭的是史中丞劉大人家的席位、再是大理寺卿薛大人家……”
“……再過來的,是忠順將軍府許大人家的席位,再往後……”
宮婢一席一席說過來,沒發覺旁之人的目已然定在剛剛說完的某一。
何誠眉心。
……忠順將軍,許長義。
暗報里與陳王往來的幾個武將之一。
他依稀記得,忠順將軍府有三子,長子次子都已婚娶,也都已去世,留下了兩個寡妻。
那麼,那婦人,是許家的孀婦?
若是的話,是哪一個呢?
何誠沉思著,將好不容易把一整列席位排列對應全說了一遍的宮揮退,轉步快走,行到林苑。
輕吹一聲鳥哨,跟來的王府暗衛現。
“你們是長期扎在京城的,把忠順將軍府的詳報再同我說一遍,許長義三個兒子,大兒子和二兒子都死了,還都娶過妻,是也不是?”何誠皺眉冷聲。
暗衛:“是,長子名許湛,娶妻承寧伯府嫡次莊氏,與莊氏有一腹子,現年十歲。”
“次子呢?”急不可耐問。
“次子名許渝,曾在西南赤甲軍中任武職,後在戰場之上了重傷,退回京城,沒與門貴結親,娶了一民間子,沒有留後。”
何誠眼中一亮:“那民間子是何來歷?”
民間子,對上了那素淡到堪稱寒酸的裝扮。
“這……”暗衛忽地哽住了,“這,那子,在許渝死後便搬出了忠順將軍府,背後也無甚特殊依靠,故而我們沒有詳查……”
何誠惱得幾乎想抬腳踹他:“趕去查!”
暗衛連忙應下:“是!”
“聽著,那子的事,查實之後,先來報與我,”何誠目肅厲,
“此間事別拿去殿下面前晃,絕對不能,否則你我都沒好果子吃,明白嗎?”
暗衛渾一凜,重重點頭。
第十四章 不知恥
初夏時節,白日逐漸轉長,酈蘭心被喚醒時,落霞最後一點紅暉正在收盡。
頭腦還有些昏漲,梨綿將扶坐起來,利落梳整好發髻,醒兒則是拿來了提早浸的巾。
酈蘭心接過巾帕,微冷的潤捂在面上,人也跟著清醒了許多。
馬車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緩緩停駐。
前兩月清明時方才來過族地,下了車,先去張氏,將明日冥慶法事需留意的章程再聽一回,而後接過提早預備的經文、素帛,今夜與莊寧鴛要把翌日燒與亡夫的奠文手抄出來。
安排給和兩個丫鬟的依舊是從前清明前祭奠時住過的仄小院,比青蘿巷的二進宅子還要小些,但只住個一晚,便也沒什麼。
族地常年留守的下人們將沐浴的什和熱水都在浴房備好,酈蘭心沐浴清洗完,吩咐梨綿帶好醒兒、早些睡下,遂將房門閉闔。
屋里點了好幾盞燈,滿室通亮,但從外遙遙看來,漆黑長夜、幽謐郊莊,這也不過是茫茫中一點昏熒,難掩些許孤瑟凄涼。
酈蘭心將素帛和經本鋪好,用小勺往硯臺中小心滴許清水,而後拿起墨塊于臺面上研磨。
每回研墨,都忍不住想起當初剛和許渝婚、他開始教書房文墨之事時,照料他十分利落,在這方面卻有些笨手笨腳。
第一回 就差點折了許渝一塊上好端墨,第二回又在許渝沒注意的時候吭哧吭哧努力加水,研出了一大盤用不完的墨,害得許渝發日作書文數篇免得好墨給浪費了。
許渝當時已經無奈到氣不起來了,微笑揶揄:“旁的人都是家中妻妾紅袖添香,你比們強,你撈起袖子就給我添堵。”
酈蘭心提筆蘸墨,此時夜黑,屋外走聲與蟬鳴都被隔絕。
抄過一半時,外頭已經沒什麼大靜了,酈蘭心起一一剪過燈芯,再加了兩盞油燈,屋里頓時又明亮許多。
這些年以刺繡作活計,眼睛其實已經有些傷了,梨綿和醒兒勸做,但銀錢何等重要,可若是真盲了,那便是輕重倒置、舍本逐末,兩相權宜後,家里油燈錢便比從前添得更多,同時若非急要的貴重單子,日落之後只再繡半個時辰。
其實很喜歡在無人安靜的時候自己做自己的事,就像很多個夜晚,也是這樣坐在家中繡架前,劈線穿針。
沉浸在這種充實卻不忙碌的氛圍里,讓有種難言的安心。
今日那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在此時此刻忘之腦後,難平的心緒也不再有所波。
人生在世,哪有毫無波瀾一帆風順的呢,再驚心的風浪,也有過去的時候。
更何況,在行宮里所經歷的大抵也只是一次小小疾雨罷了,平安過了馬球會,又平安出了行宮,明日祭過亡人便又回京了,實在不必再提心吊膽。
酈蘭心呼吸平緩,又過了兩刻鐘,將奠文全數抄好,唯恐墨跡黏連暈散,又或夏夜來風將之吹卷起來、壞了字跡,慎而又慎地將素帛四角用鎮紙平,方才凈了手,滅燈睡下。
月溫溫,一夜恬夢。
……
朦霧幽緩自金鼎爐中升起,降真香與龍腦香混融的氣息彌散寬闊宮殿之。
殿外萬籟俱寂,殿唯留一盞守夜宮燈,沉如靜水的昏黑。
宗懔閉目靜躺于檀床之上,忽地,猛地睜眼。
他十歲隨父軍磨練,行軍多年,自是敏銳萬分,說一句枕戈待旦毫不為過。
腳步聲雖輕,卻難逃他耳。
有人闖寢殿之中。
銳利目瞬然偏去,下一刻卻倏地怔住,瞳仁。
落地珠綢帳幔掀開半左右寬度,子素探出,兩只白細荑扯著幔邊,微咬殷。
婦人依舊是池邊亭里明容態的模樣,眸如水,此刻著他,小心翼翼,又似乎頗為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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