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長刀利劍，恨不能立時將犯之人梟首割。

他越走越快，背影怒之意畢現，後頭跟著的何誠更是心驚膽戰。

又一次轉過林間道，耳邊輕。

“撲通。”

石子砸落水中，與漣漪同來的圓潤咚咚聲響。

在這萬籟同寂，唯有零星鳥蟲鳴的林園深，如此清晰。

宗懔偏首，抬手示意後隨者止步，自己則向聲響傳來的方向緩步過去。

走過一片假山石，側角轉彎，高聳古樹旁，眼前便是一條池上小橋口。

這池不大，池上只孤零零一座小亭，那擲石子的的聲音便是亭中之人的手筆。

宗懔目力極佳，亭中之象清晰無。

那是個人，斜倚著亭柱，著極素，發間簪釵都是銀制的，若以尋常眼來看，可謂寒酸。

然這素淡至極的裳首飾，遮不住那一勝雪的白，不施黛、發髻簡單，反而更顯靡膩理，雲鬟霧鬢。

面容明艷帶，神態卻極為潤，眸如春水，兩廂本應不容，卻又融出一難以言說的韻味。

生生驅了這初暑燥意，後又帶來說不清道不明的熱麻。

宗懔一眼便看出，那是個小家婦，若是份尊貴，丈夫有點本事，何至于讓如此打扮便前來行宮。

婦人像是在等什麼人，此刻百無聊賴，手里的石子扔完了，便又折了些枝上的花瓣。

或殷或從白膩掌心片片下，飄落池面。

宗懔站在樹旁，看著，瞳眸漸漸更深。

鬧得有些累了，婦人又從袖里拿出一方小帕，似乎怕熱，那方淡白紗帕被捻著拂過額鬢，側頰，再是往下。

婦人仰起頭，檀口微微息，細細汗流香玉顆，拭去薄汗之時，窈窕態自樣式平凡的中顯幾分，纖巧鎖骨、白馥鼓蓬、再是楊柳腰。

不是世家貴們的輕巧靈之，而是一汪膩容深的水。

宗懔微瞇起眼，呼吸忽長了些。

第十一章 殿下恕罪

山石背比起林園里的其他地方確實要清涼一些，但酈蘭心向來不耐熱，呆的時間久了，還是覺得有些燥。

拋了好幾石子兒花瓣，四周依舊靜靜悄悄，無人前來。

拿出帕子輕過薄汗，微嘆了口氣，偏首朝亭子口方向看。

梨綿和醒兒去了許久還不曾回來，莫非是不記得來這的路了——

“嗬！”

目定住的一剎那，整顆心不控制地狠狠，幾乎跳出膛，旋即猛地站起來。

慌中，手里紗帕倏然墜地。

池上小橋盡頭，郁郁古樹旁，一道高大影立于影之中，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的眼力不是太好，距離又有些遠，遙遙看去，只見男人量極為拔，面容全然于暗，然那奪目的朱袍金帶卻是得清楚。

是某位宗親王侯。

只是如今京中封王甚多，此刻瞧不見袍上細節，無法得知是哪一位郡王，更或是親王。

但無論是親王郡王，都是開罪不得分毫的大人，且此時在這池邊……孤男寡，實在是，實在是……

四下如此靜謐，可竟毫沒覺察到有人來了！

酈蘭心慌忙撿起地上的帕子，雙手攥，將腦袋垂得低低的，趕下了亭子，一路低著頭快步穿過小橋，腳下恍然間踩的不是橋面，而是能將人輕易拖深淵的泥沼。

好容易到了小橋盡頭，出口忽地被男人銅墻鐵壁般的高大軀攔住，酈蘭心猛地剎住腳，心如擂鼓，幾乎要窒息。

隔著短短幾步，只覺得周都蒸泛著熱氣，像是初夏帶來的，又似乎是面前男人活龍鮮健的軀，與離得太近。

酈蘭心踉蹌退後幾步，眼瞧見一角龍紋袍擺，腦中更加一片混沌，下意識屈膝行禮，說話的聲音忍不住抖：

“……妾拜見王爺，適才，適才不曾留意殿下王駕親臨，故而未立刻前來拜見，是妾失儀，萬殿下恕罪。”

眼睛一刻不敢偏移，更不敢抬頭看，盯著白橋面，攥著帕子的手指收到泛白。

宗懔低眸，視線落到面前婦人的上，素淡的、止不住抖的肩背、因垂首而出的白頸。

婦人方才說話了，聲音也和的神態一樣，又，又緩，水珠漣漪一般潤，只是此時帶著恐懼。

鼻尖輕，子幽幽綿綿的香氣勾著纏著，悄然將他撲了個整面。

“殿下……殿下……？”婦人又開口了，帶著求饒的輕低語。

“殿下……”愈發哀憐。

宗懔的微抿，眄視的目不自主牢牢鎖。

間剎那輕。

酈蘭心說完告罪的話，便安靜等著對方言語，然而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聞幾步外的人出聲。

登時手都起來，不知對方意何為，只好催促幾下，不料面前人依舊毫無反應。

不知所措，最後橫了橫心：“殿下……殿下若是無事吩咐，妾便告退了。”

說罷，卻不見面前攔路之人立刻讓開，酈蘭心頓時冷汗直流。

好在，在快要不住害怕屈膝跪下之時，擋在前的軀朝旁偏了偏。

酈蘭心如蒙大赦，立刻轉步穿過那半邊出口，而過的瞬間，與那人銅鐵般堅的上臂短暫蹭一剎，卻也顧不得許多，小跑著就朝來時的路去。

不料剛跑出幾步，又見到一侍衛打扮的男子肅立在小道上，駭得差點絆了一跤。

那侍衛瞧見面容，似乎也是大吃一驚，但好在不曾為難，側便站到了一旁，讓路。

酈蘭心也沒時間道謝了，更不敢往回看，恨不得立時飛出這林園。

走走停停約莫半刻鐘，回到了當時問路的那樓臺，那兩個小黃門見到氣慌忙的模樣，趕快端了茶水來。

酈蘭心進了樓，拿出些來前預備下的散碎銀子塞給小黃門們，方才坐下飲過一杯，心臟依舊還在砰砰直跳。

坐下歇息了好一會兒，神思方才緩過來些，此時，外頭兩道悉的聲音。

“姐姐，咱們接下來往哪走來著？”

“我瞧瞧……你看，那邊過去是剛剛問路的那座小樓臺，那我們就要往左邊這條路走，走一會兒就到娘子說的假山亭子了……”

“……”

腦海里不由自主晃過那道山岳般威勢迫的影，酈蘭心倏地站起，連忙跑出去。

“我在這！”揚聲呼喚兩個丫頭。

梨綿和醒兒猛地回頭，很快就反應過來是誰的聲音，忙不迭朝右邊跑。

整座樓臺全現眼中之時，看見站在階下的酈蘭心。

“娘子！”連忙朝跑過去。

到了近前，卻看見疲累的模樣，不住嚇了一跳：“娘子，娘子您怎麼了？”

“是發生什麼事了？”

酈蘭心眼睫飛快眨片刻，最後扯起角，笑道：“……我沒事，就是等了許久都見不到你們回來，想著這里是必經之路，索就從那亭子過來了。”

“你們才是，怎麼去了這麼久？”

梨綿沒好氣地說：“還不是這丫頭，磨磨蹭蹭的。”

醒兒這回倒是不服氣了，嘟嘟囔囔：“什麼呀，分明是姐姐回來險些找不著路了。”

話落頭上卻又被不輕不重敲了一記，醒兒不甘示弱，雙爪出擊撓向梨綿腰側，兩人立時鬧一團。

酈蘭心由們鬧去，自己轉又回了樓臺，仔細問了小黃門最近出百花園的路，記下之後，帶著兩個丫頭快步往出口走。

小黃門們指的路果真是最快的，三人走了不過一刻鐘，就見了遠一片青綠。

酈蘭心回首看了眼無人跟出的百花園出口，心中一塊重石方才落地。

們一路快走著出來，趕慢趕，後的醒兒累得酸：“娘子，您，您走這麼快干什麼呀？”

梨綿心里也有點古怪的覺：“是啊娘子，您方才不是說想好好游賞一番的嗎？”

酈蘭心強撐笑意：“我，我是急著想看馬球會，現下已經開了，早點去，能趕上最熱鬧的時候，況且在園子里耽擱時間太久，將軍府那邊該不高興了。”

梨綿點點頭：“也是。”

三人接著往前走，不多時便進了綠睦苑，宮婢引著們了許家的席位上。

酈蘭心落座之時，張氏依舊不見蹤影，而莊寧鴛已在，與輕點頭示意之後，同觀馬球賽。

廣闊翠原之上，百駿攆蹄，歡聲四合，喧聲歡景如浪濤起伏，直直將人裹一颯爽豪氣之中。

此時戰至烈，群馬飛度縱橫，一匹黃驃駿騎殺出重圍。

馬上子紅裝如霞，手中長杖揮使似驚雷掠電，反手擊出流星一點，圓球飛越過窄門，彈起重錘金鑼，下一瞬宣布得勝的高昂之聲響徹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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