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碧青站在原地不甘地跺了跺腳，再狠狠瞪了酈蘭心一眼，暗罵聲木頭蠢才，方才小跑跟了上去，三兩步就沖到最前面，挽住張氏的手，又開始纏著母親說話撒。

等了，酈蘭心才舉步，走在母倆後面，和莊寧鴛并排。

越往前走，四周的人就越多，各家眷，并烏泱泱婢婆子，路上還有宮婢黃門，熱鬧非凡，一齊向同一個方向而去。

齊婆子那日過來說了進行宮後的規矩，還有到了之後的大致流程。

此刻已過巳時，各府又經數個時辰的行進，不論是主子還是隨隊的下僕們都是疲累，不會先開游獵等需要力的場面。

而是先宴飲一番，香醪佳肴，海味山珍，行宮里俱已一早備齊，等休憩夠了，才到各類游樂事宜。

游獵、馬球會、花會、雅集……屆時拂紛盛事，目不暇接。

宮宴男分席，許父帶著子許澄去了另一邊的大殿，們眷則是向西側的玉臺而去。

只不過酈蘭心還是有些不安，朝前了一眼，見到張氏和許碧青母倆又親熱地在一言語，又觀旁，唯有梨綿醒兒和莊寧鴛的手下人。

于是側首低聲：“大嫂。”

莊寧鴛偏頭看，神平和。

“到了里頭，我要坐哪呢？”酈蘭心輕聲問。

這不是多慮，齊婆子讓跟著張氏，可張氏是有誥命在的三品淑人，而只是白，更非有爵之家出，實在不知宮宴的序位如何，能否坐在張氏邊。

果不其然，下一刻的憂慮便了真。

“母親是誥命淑人，我與你不同坐在一起。”莊寧鴛淡聲。

“那……”

莊寧鴛眼神平如無無浪的河湖：“到時，你同我坐在一起便可。”

酈蘭心微松了口氣，心落回肚子里：“好。”

在許家滿族或親或表或堂的眷之中，最愿意和這個大嫂相，莊寧鴛平和，比那寺里的出家之人還要淡些，從不為難，只是也不親近。

酈蘭心覺得這樣就很好，相安無事，平平淡淡。

只是這一次短暫對話後，莊寧鴛沒像從前一般立刻收了聲，再不說話。

隨著玉臺越來越近，四周的眷宗親也越來越多，朝們這個方向投過來的視線也越來越多。

當然，都是集中在酈蘭心上的，貴婦娘們有的捻著帕子竊竊私語，有的嘲意在明面，也有的似乎只是覺得古怪，好奇探究。

莊寧鴛目輕而快地掃了一眼酈蘭心的上，最後定格在的發髻。

然後輕聲：“我那，還有些釵環首飾，現在去拿，來得及。”

言中之意，不釋而明。

酈蘭心瞳仁微，訝然之後，心里不由得涌過一陣小小暖流。

“謝謝大嫂，”酈蘭心笑容淡，“不過，我這都是母親給置辦的，已經足夠了，若是換了，只怕拂了母親好意。”

抬眼和莊寧鴛深深對視，後者意會，也不再多言。

一路行玉臺中，酈蘭心跟著宮人的指引，在宴幾後落座。

的席位在列排大致中間的位子，宮們恭敬捧著膳肴茶酒魚貫而。

酈蘭心看著面前金銀描面的黃花梨宴幾，滿桌名窯所制的盤、盂、壺、盅、碗、碟，宴幾之側又擺放一小香幾，專置名香芳卉，以怡賓客，不由驚嘆天家奢麗。

酈蘭心轉首向宴席最首，那幾是幾位國公夫人、還有左右丞相夫人的席位，後宮妃嬪公主、各親王郡王宗親都不與臣子們同席，都在皇帝所在的清霄殿聚宴。

心里有些許憾，本來還想看看宮里的娘娘們是什麼模樣的。

收回眼，無視旁屢屢投來的各異樣眼神，自顧自用起膳。

舀起碗中清澈的湯水，淺嘗了一口，瞳中頓時微微。

無他，這湯看似味道寡淡，了里卻滋味厚重，不同種鮮咸環環相扣，驚人的奇香。

旁的膳食一道道嘗過去，也是各有千秋，壺中呈的是果酒，卻與往日過年時才會淺飲一杯的酒水完全不同，口順，一路到胃底，隨即微微發熱。

酈蘭心手中的筷子未放下過，慢慢吃。

但其實也吃不了多，因為宮宴上的菜肴份量都很小，只是每一道都挑了一點，嘗嘗好滋味。

然而在這自娛，不遠的許碧青卻是快要氣瘋了。

旁幾道討厭的細碎聲音一直笑——

“許家妹妹，那是你二嫂？”

“我只約聽說許二公子傷了子從戰場上退下來，後來好像娶了個沒門戶的子，卻沒見過，原來真有此人啊。”

“誒喲，看看那樣子，活像是死鬼投胎了。”捂著鼻。

“別的不說了，那穿的是什麼呀，也太不吉利了。”

“就是，許三娘，你也不能日想著馬球賽和詩社上出風頭，也得對家里人多上點心吶。”

“唉，也別為難三娘了，許府是武將世家，這，不拘小節，也難怪嘛。”

“……”

四周娘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調笑暗諷，許碧青聽在耳朵里，臉越來越青，袖下蔻甲掐進掌心。

眼神中迸出烈焰，直直燒向毫無知覺的酈蘭心。

刀子般的眼神幾乎化為實質，幾個呼吸後，被瞪視的人終于有所察覺。

許碧青看著酈蘭心後知後覺地抬起頭，對上自己的目。

而後，毫無地又把頭轉了回去，還再淺酌了一下盞中果酒。

許碧青難以置信，眼珠子要不是長在眶里，立刻就要飛出來打人。

，，竟然敢無視？！

這個該死的上不了臺面的村姑！

第八章 該選王妃

清霄殿。

沿玉階而金樓，盤龍柱頂起殿宇穹頂，鐘鼓竹齊鳴，管簫笙琴出音，姬揮袖踏舞回旋，宦婢如雲侍奉其間，玉斝飛千日，瓊筵薦八珍。

順安帝斜靠龍椅之上，態臃頹，側陪著兩個今年方才宮的年輕妃嬪，艷滴，此刻弱依偎在旁，一人輕搖團扇送風，一人素手端著金盞喂至他邊。

皇後坐在另一側的座上，冷眼看著，早已習以為常。

順安帝如今五十有八，登基之前尚為皇子時便荒無度，登基之後更是連年狂飲作樂、歡笙歌，本就不算健壯的龍已經徹底掏空了。

事實上，若非先帝與元後極深，而嫡長子孝英太子不幸早亡，唯剩下順安帝這一個嫡次子，先帝拼了萬世聲名，非要讓元後的脈坐上皇位，這龍椅，本不上順安帝。

為著治國無略、馭下無策的寶貝兒子能坐穩江山，先帝又耗費百般心思，終于留下八個顧命大臣，個個都是沒有後代的孤臣，文武皆備，好輔佐順安帝龍天下，而不是被其余野心能力非凡的兄弟給踩進泥里。

又擔憂朝堂之上世家同聲連氣凌弱主，先帝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幾個大族的嫡通通塞進順安帝的後宮，後宮聯合外戚爭鬥太子之位，正好把刀劍從順安帝上引開。

但先帝再怎麼機關算盡，百年之後的事又如何能料得準？

如今八個顧命大臣已經死了個，順安帝也年老衰，太子之位更是不必爭奪，順安帝一個兒子都沒留下，不是早夭就是活不到出世。

皇位，終究還是要到旁的人手中。

順安帝瞳目蒙著蒼濁的白，這兩年他的眼睛也越發不好了，時常模糊。

龍椅高居在上，向下眺目去，宗親王爵、各宮妃嬪列坐。

順安帝看不清楚他們每個人的臉，只覺得全都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朦朧中，約全是一模一樣的笑容、一模一樣的眼神。

都在窺覷著他這把龍椅。

不過他也不甚在意了，蒼天不佑，這輩子沒給他一個兒子，唯二生下的，一個畸形，一個重病，都在落地後不久夭折了，連公主也只活下了三個，個個都是病病歪歪，靠著湯藥吊命。

他當了十多年閑散王爺，十多年皇儲，二十多年的皇帝，不需要那些個太醫和煉丹士再說什麼，他自己清楚，多奉承討好也改變不了這把龍椅很快就要換人來坐的事實。

只是，由他哪一個侄子來坐，還未可知。

順安帝微著手，舉盞，因為蒼老而下垂的角扯起來：“諸卿，今日家宴，共飲此杯。”

殿眾人立時共同舉杯，山呼萬歲。

滿飲過一杯後，順安帝的目幽然，一一掃過近前的幾張面孔，最後頓鎖在右側次席。

宴幾之後，年輕的親王握著杯盞，慢慢飲酌。

“十七郎。”順安帝瞇著眼睛，他。

這一聲呼喚，把殿其他人的目全部都吸引住，有如千刀萬劍指來。

宗懔握盞的手一頓，不不慢放下，毫不驚慌，抬首：“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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