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婦》 第3頁
張氏抹抹眼角,擺擺手:“好了,不說這些了,今日讓你過來,是有高興的事。前些日子,藩王們接連奉旨到京,陛下龍興大悅,下了旨意,點世家勛貴各府,過幾日一同去京郊行宮林苑獵游樂。”
“京城里許久沒有過這樣的熱鬧了,難得的機會,蘭心,你和寧鴛也去。”
酈蘭心心中一跳:“我……也去?”
因著許父是朝中重臣、兵部從二品大員,又頗得當今圣上重,往日宮中但凡大典大宴,忠順將軍府是從無缺席的。
但這樣的盛事,哪怕是許渝還在的時候,也不上。
婆母張氏通常只帶大兒媳莊寧鴛在邊,論重視,酈蘭心遠遠不及這個大嫂。
莊寧鴛是伯府嫡次,與許府長子許湛乃是門當戶對、青梅竹馬,許湛死後,莊寧鴛有娘家撐腰,卻堅持著沒改嫁,而是生下了許湛的腹子,此後便守寡至今,是京城里備稱譽的貞婦。
而酈蘭心出低,無娘家靠山,也沒有給許渝留下一兒半,在將軍府里的地位自然也比不得莊寧鴛了,除了一個二的名頭,什麼都沒有。
當年被伯父伯母賣給將軍府沖喜,和彼時傷病甚重的許渝草草拜了堂,連婚宴都沒請賓客,只是在府上掛了幾日紅,以至于京城別府的眷不細想都憶不起有這麼個人的存在。
婆母張氏不喜歡出門,平日里,只會定時去查查許渝留給的鋪子,能借著這個機會離開宅子在城里逛一逛,但就是去,次數也不能多,否則張氏必定要盤問。
可這次卻破天荒地,讓跟著一起去京郊游玩?
張氏點頭:“你也去,且正好這次是去東山行宮,也不會過夜,等宮里的事結束了,咱們去祖地,阿湛的冥壽要到了,上個月我和你們公爹去觀里問過道長,這個月挑了吉日,去給阿湛和阿渝再做場法事祭奠,這次監院專程說了,寧鴛和你是做妻的,要親手給他們燒奠文香紙。”
原是為了這個,酈蘭心了然,于是答應下來:“是,兒媳回去準備。”
“還有,你如今的穿戴,得換一換。”張氏又開口,看著上的著,瞇起眼,“雖說節婦多是簡樸,不事張揚,但那日要行宮里頭,世家、宗親,乃至諸位藩王、陛下和娘娘,都要到場,你現在的這,實在不合宜。”
張氏一邊慢語說著,一邊細細地描摹下首坐著的二兒媳。
年守寡的婦人,無幽居多年,上衫暗淡,首飾全無,卻掩不住那惹人眼的婀娜段,纖腰裊裊嫣然百,烏鬢如雲,幾片出的白若流脂,雖是垂眉低眼,可每每回首投眸,不經意間便秋波流轉,眉黛含。
讓張氏越瞧,越覺得心里不安定。
當年許渝重病,藥石無醫,什麼法子都使不上,在兒子已經半個都進了鬼門關的時候,那整日念叨子不語怪力神的丈夫才同意用沖喜的法子。
觀里的道長拿了銀錢,之後便四行走,尋找合宜八字的子,最後在偏遠小山鄉里找到了個喪父喪母、寄居大伯家的孤。
那道長拿著八字,又觀面相,說這孤命格貴重,上有福,若是許渝能得沖喜為妻,必能度過這一次的生死劫,雖不能保長生,但起碼三年壽數無虞。
得了這個消息,府里自然大喜,給了那孤的大伯一筆不小的銀子,即刻就把人接了過來,拜堂親,此後,許渝的果真有了好轉,這沖喜兒媳也算本分,照料丈夫事必躬親。
只不過,那句三年壽數無虞,竟真的只保了三年,第四年的冬天,許渝舊疾惡化,人還是沒了。
留下了個正當妙齡,玉貌妖嬈的寡妻。
張氏還記得,許渝臨去前,懇求和許父,讓他們做主,給酈蘭心改嫁。
這個做母親的,只覺得自己的兒子怎麼那麼傻,更不能忍兒子一個人孤零零地去了地底下,將來墳冢里,也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更何況,酈蘭心說是聘來的,底子里就是他們買來的,既是買的,那生是許家的人,死是許家的鬼。
但也是人,也有過年輕熱烈的時候,知道守寡是件艱辛事,更知道多得是豺狼虎豹專盯著貞婦好禍害,所以在沒死之前,得替許渝好好看著,不能稍有放松。
“明日我讓人送一套新的和頭面去青蘿巷,到了那日你就換上吧。”張氏說道,“至于胭脂水……還是以素凈為好,進行宮之後的規矩,就讓齊婆子和你說。”
酈蘭心神依舊恭謹:“是。”
-
在將軍府里用過午膳,酈蘭心帶著梨綿回了青蘿巷。
得知過幾日要去行宮見識大世面,醒兒的下差點沒掉到地上,半天沒回過神,魂都丟了個干凈。
酈蘭心看著傻了一樣的表,忍不住捂著肚子笑,梨綿則強抿著,上去對著的圓臉蛋,抬手就是一頓,好容易才給回魂。
“唔唔……姐姐……”
“清醒了沒?”
“嗯嗯嗚嗚嗚!”
“我看還沒有,再讓我治治!”
“……”
酈蘭心笑得肚疼,虛著力氣把倆分開,刮刮醒兒的鼻頭:“就這麼高興啊。”
醒兒興得坐不下站不好,拼了命地點頭:“那可是,那可是宮里呀!”
“是行宮,不是宮里。”梨綿糾正。
“行宮,也是,也是宮呀!咱們到時候,說不定還能見到陛下!”醒兒臉頰紅撲撲地,
“娘子您沒回來的時候,我還擔心又出什麼事兒呢,沒想到,是這麼大的喜事!”
梨綿聞言也舒出口氣:“是啊,還真是沒想到。”
酈蘭心笑笑:“也是運氣,那邊也說了,是因為藩王們京,陛下才有的興致,不然還沒有這樣的盛事呢。”
醒兒撐著下:“唉,要是那些藩王每個月都京一次就好了。”
“呆瓜!”梨綿敲腦門,“你以為趕集呢還一個月一次。”
“那藩王們總不能一直住在這兒吧,來來去去,又多幾回了。”醒兒捂著額頭,得直傻笑。
梨綿抱著臂,反駁:“做白日夢呢,現在外頭誰不知道,陛下召藩王們京,是為了——”
“噓!”酈蘭心抬手打斷。
梨綿猛地一頓,趕忙捂住。
當今皇帝沒有皇子,此番召藩王們京,是為了未來新君的人選,這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了。
但,這樣的大事,們就是關起門來,也還是不聊為好。
“快去準備那天要帶的東西吧,清點好之後再一齊裝箱。”酈蘭心細聲吩咐。
“好,我們這就去。”
站起,又笑瞇瞇地:“這一去怕是要好幾日景,明天那邊要送東西來,等人走了,咱們出門去看看家里鋪子,若有什麼想買的,快些想好哦。”
梨綿和醒兒歡呼一聲,手扯著手奔出屋子。
酈蘭心看著們快活跑東倒西歪的背影,失笑搖搖頭。
第三章 安立命
第二日剛用過早膳,齊婆子便帶著張氏吩咐給置辦的衫首飾到了。
箱匣里的什一一擺上大桌,酈蘭心坐在桌旁,看著婢子們將最大呈盤里的骨縹綢擺上撐的椸枷。
日投在,上頭素白線勾勒的暗繡紋樣方才顯現,若是無,便極難看得出來。
其余送來的還有草白帔帛、玉繡鞋、滿盤銀制的簪釵……唯二還有些的,是角落那對翠鐲和腰間掛的步。
——素凈到了極點。
若穿這一,不用預想就能知道,進行宮的當天,絕對是所有眷里著最寡淡寒酸的那一個。
梨綿和醒兒站在後頭,眉頭俱是皺得死,梨綿的拳頭都已經攥了。
們料得到張氏不會給酈蘭心送來什麼鮮雅的衫首飾,但沒想到竟然過分這樣。
好好的日子,這不是存心讓們娘子去丟臉,人嘲笑嗎。
齊婆子站在椸枷旁:“老夫人心疼二,命奴婢們從庫房里挑了這些上好的來給您,您瞧,這子用的可是雪緞,上頭的紋樣是蘇繡,就連那帔帛,都是蜀錦做的,二,您可還滿意?”
說話時皮笑不笑,盯著椅上婦人的面容,等待的反應。
酈蘭心站起,笑容依舊和淡,溫聲:“自然是滿意的,這些年若非婆母幫襯憐惜,我焉能有安穩日子過,更別提去行宮里見見世面了,勞煩媽媽,回去之後定要替我多謝婆母。”
齊婆子眼里泛著些微冷,斂眼滿意地點點頭:“二喜歡就好,老夫人的心思這算沒白費。”
說罷又指揮婢子們出去,單獨留酈蘭心在屋子里,細細講了半個時辰到宮里之後要注意的禮儀規矩雲雲。
一直到巳時中,方才邁步出了屋,領著將軍府的下人們氣勢凜凜離開青蘿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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