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婦》 第2頁
酈蘭心好笑地搖搖頭:“年紀還小,貪床是正該的,你等等再去,我待會兒過去,啊。”
梨綿:“誒。”
酈蘭心轉回了房,走到隔出來的偏間里,先把窗給開了,微弱的日暉投進來,照在盡頭供桌牌位“先夫許渝之靈位”幾個金字之上。
酈蘭心撐好窗子,練捻起供桌前的細香,晃去香尖的火星,拜了三拜,進香壇里。
做這一切順如水流,過去的八年里,每日都在重復這些步驟。
煙氣緩緩繞著升騰起來,酈蘭心盈步出屋,下了廊檻。
院子左邊茂大榕樹下,梨綿已經把早飯擺好了,天氣熱時,們多在這石桌用飯,涼爽有風,胃口也能好些。
粥還燙著,酈蘭心坐下來也不著急吃,用勺子攪著米水,熱氣散得快些,梨綿也在一旁坐下,這間院子里多年來只有們三人相依為命,很多時候都不講究什麼主僕規矩。
酈蘭心抬眼:“昨個那邊遞消息來,讓今日得空就過去,過會兒你和我一起去,醒兒就留下來看著他們灑掃吧。”
梨綿皺了眉頭:“最近也沒什麼節日慶典,中秋還有好久才到,也不知道讓娘子您過去做什麼。”
昨日將軍府的婆子上門傳話,讓酈蘭心今天過去,說是張氏有要事代,那婆子翹著下傳完話就走,們也沒來得及探口風。
酈蘭心慢慢抿了一口米湯:“應當也不會是什麼大事。”
左不過,就是那婆母思及接連早逝的兩個兒子,心病又犯了,尋和同樣守寡的嫂嫂、未出嫁的小姑子,一同追憶故人,熱淚幾番罷了。
然後再拿留在府孤守節的嫂嫂來和做對比,敲打敲打。
“可娘子哪回去不是被變著法地奚落,您又不是們的出氣包,”梨綿提起來就覺得氣都不順了,但又小心地低聲音,
“當初是二爺心疼您,才提前打點好,讓您搬出來的,這又不是您的錯,這麼多年您一直為二爺守著,哪有過失了,何苦這些年越來越為難您,您瞧瞧,昨天過來那齊婆子,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恨不得踩您頭上去,這回去,又不知道會怎麼對您。”
酈蘭心抿化里的湯水,笑起來:“哪就那麼凄慘了,你這說的,好似我在坐大牢等著上刑呢。這世道,有吃有穿,不愁活計,還有什麼不知足,快吃吧,待會兒米該融了。”
說著,抬手指了指院墻的方向。
隔墻有耳,說為妙。
梨綿恨鐵不鋼地瞪一眼,憤憤舉起碗,把粥喝出一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的悲壯。
“娘子!”西屋的屋門砰地打開,快跑的腳步聲踏踏而來。
小丫頭手忙腳把頭上的雙丫髻固定好,風一樣從屋門躥到桌邊。
酈蘭心看慌慌忙忙的樣子,真是怕左腳絆右腳給摔著了。
“別急,慢點。”
醒兒喪著眉眼在桌邊剎住腳,不敢坐下,乖乖認錯:“我又睡過了,娘子我錯了,您罰我吧。”
梨綿朝飛著眼刀,手卻誠實地給桌上空著的碗舀進粥。
酈蘭心擺擺手,示意坐下:“好了,這算什麼事兒,你還小呢,快點坐下來吃粥。”
醒兒嘿嘿笑,坐上桌子。
酈蘭心細聲叮囑:“醒兒,我和梨綿要去府里一趟,過會兒隔壁院子的人過來做活兒,你來看著們,別讓人進里屋,啊。”
的寢房不放心那些將軍府派來的婆子們進,這麼多年一直都是自己清掃的,若是讓隔壁院子的人進了屋,怕是恨不得進一次就把的屋子翻個底朝天一次。
留下醒兒盯人,是很放心的,醒兒年紀雖然小,但做事一板一眼,那些婆子的油舌和恐嚇威對這小丫頭是統統不管用的,接了令不讓人進屋,那就是不讓進,誰敢強進,能燒熱水熱油守在屋門前潑人。
隔壁下人也知道這小丫頭的厲害,不會來。
醒兒重重點頭:“好,我一定看著們。”
用過早膳,酈蘭心帶著梨綿出了院門。
們沒有坐車,因為青蘿巷和忠順將軍府就隔著三道院墻。
原本許渝找宅子的時候,想讓遠離將軍府,但終究沒有拗過孝道的力,許渝和爹娘拉鋸了許久,雙方各退一步,最終定了這宅子。
沿著悉的窄路向前,再拐兩道彎,將軍府後的小門已經開著了。
“二,”張氏的丫鬟秀兒等在門邊,提起笑,“老夫人正盼著您呢,大和三姑娘也在,就等您來了。”
酈蘭心點頭,過門檻往里走,婢們跟在後頭。
梨綿笑染上面,朝一旁的秀兒暗暗塞了塊碎銀子:“秀兒姐姐,老太太子如何了,我們娘子一直惦念著呢,對了,聽說咱家三姑娘就要定親了,今個兒來,是……”
秀兒笑瞇瞇地接過銀子,打岔:“誒呦,老夫人子骨好著呢,今個兒請二來是有喜事。”
酈蘭心停住腳,回首看:“喜事?”
秀兒卻沒直說:“二去了就知道了,奴婢可不好先多舌的,免得老夫人怪奴婢壞了規矩。”
酈蘭心眼中微閃,轉繼續朝張氏的院子走去。
第二章 婆母姑嫂
許府是傳了五代的將門世家,府繡闥雕甍,遠不是青蘿巷的二進宅子可以比的。
酈蘭心在這畫棟高柱頂起的廊上慢慢走著,四周琪花瑤草,芳郁陣陣,本應心曠神怡,卻沒有在寒酸小院里的半分自在。
許渝沒去的時候,大多也是在他們住的立館里照顧他的病,出了立館,將軍府其余地方對來說都是冷冰冰的,這麼多年了,這一點從未變過。
邁進主院的大門,再走一段路,花廳的口還沒見著,年輕娘銀鈴一樣的笑聲已經鉆進耳朵里。
聲音不陌生,是將軍府待字閨中的三姑娘許碧青。
張氏生了三子一,長子許湛、次子許渝相繼去了,如今只剩下這個未出嫁的兒,和剛滿十二的子許澄。
掌上明珠,自然是千百寵長大的,所以不論許碧青如何縱,舌上龍泉如何刺毒,這府里旁的人也只有賠笑臉的份。
這個小姑的白眼酈蘭心過不知多,許碧青從來就不喜歡,和許渝婚的第一日,許碧青開口的不是二嫂嫂,而是“鄉野村婦”。
守在廳門的婆子瞧見們過來,將簾子打起,向里通報:“二到了。”
廳的談笑聲剎地停住。
酈蘭心款步了廳中,正首座上的婦人鬢邊灰白,面白紋深,上裳金線連珠、髻中堆寶佩玉,手里輕提著一串郁如潭的翡翠佛珠。
旁一左一右,左邊的婦人年歲看著比酈蘭心稍長,眉目間愁淡,形瘦削,正是許府的長媳莊氏,右側微抬下、胭羅的俏麗娘便是許碧青。
酈蘭心在上座跟前站定,朝老婦人和莊氏行禮:“母親,嫂嫂。”
老婦人投來目,先將渾上下細細打量一遍,瞧見上黯淡的、不施黛的素面、鑲銀木釵挽就的簡單發髻,最後滿意地點點頭。
“來了,坐吧。”張氏朝右邊下座的位置抬了抬手,示意坐那。
酈蘭心應了一聲,規矩在位子上坐下。
角方才擺定,頭頂就傳來娘俏驚聲:“二嫂嫂,這才多久未見,你怎麼更寒酸了,這穿的都是什麼呀。”
抬頭看去,許碧青面上故作訝然,角卻是毫不掩飾勾起的。
酈蘭心沒有立刻說話,淡笑沉默。
張氏瞪了獨一眼,食指點額頭:“說話越發沒規矩,都是要出嫁的人了,上也該有個把門,也就是你嫂子們脾都好,素日不和你計較。”
許碧青捂著額頭,依著張氏肩頭撒:“娘!我還沒把話說完呢,您怎麼就著急定我罪過呢,我是想著,若是二嫂嫂在外過得清苦,銀子不夠使,不如就搬回府里住,吃穿用度都有中饋撐著,也不至于連件像樣衫都沒有啊。”
說完,眼里帶著幸災樂禍,挑眉盯著下座木偶一樣不說不的酈蘭心。
搬回府里住,這五個字一向是這個鄉婦二嫂的死。
酈蘭心垂在上的手微微一,但也沒有慌張,抬首看著張氏輕聲:“倒也不是沒有好裳,只是,那些都是二爺從前為我置辦的,如今他不在了,我也沒心思再穿了。”
提起許渝,張氏目中一,神明顯黯淡下來。
氣氛變了,許碧青也不好再賴在母親上,恨恨坐直子,瞪了酈蘭心一眼。
張氏嘆息,帶著哽咽:“你念著阿渝,是好的,你和寧鴛都是重義的好孩子,阿湛和阿渝都去得那麼早,沒了倚仗的日子不好過,苦了你們兩個,這些我老婆子都知道。一晃眼,也這麼多年了……”
酈蘭心眉眼低順,安靜聽著,大兒媳莊寧鴛面上苦淡又深了些許,同樣微低著頭不置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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