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言溪笑了，笑得很欠揍：“誰知道撞沒撞呢？反正我摔倒了，并且進了醫院。”

“……”

“我爸是個好父親，這點我無論如何都得承認。他當時正在開會，接到消息立刻就趕了過來，我能從他眼睛里看到恨不能以代我的心疼。他坐在我床邊，問我疼嗎，我說不疼。很快也趕來了醫院，一開始其實是忍著的，但或許是我爸對弟弟的怒火讓委屈了，哪怕我爸這人其實很會偽裝自己的緒。火上澆油的是，我暗中給了挑釁的眼神，終于忍不下我的綠茶，上了頭，在病房里指責我是故意的，我自導自演，故意陷害弟。”

“綠茶？”今昭第一次聽一個男生用綠茶形容自己。

“我覺得不算。”孟言溪似乎還認真思索了一下，中肯地說，“我有個遠房小叔叔，孟時硯。輩分比我大，年紀卻只比我長一歲，跟他比起來，我還差得遠。那才是真正的頂級綠茶，這方面我還得多多向他學習。”

今昭有些凌。

這是什麼值得競爭的品嗎？

“我說過，我爸很我，至到目前為止我和我妹在他心中仍舊排在第一位，他當然忍不了有人讓我傷還‘污蔑’我自導自演。”

孟言溪說到這里，了下眼皮，言簡意賅總結：“病房里就分了。”

今昭不知道該說什麼。

半晌，問：“那他們還會復合嗎？”

“不確定，并不排除我爸護子心切一時上頭，等他冷靜下來，應該很容易想明白自己兒子是什麼德。”孟言溪坦誠地說，“所以我趁他上頭從他那里要來了買鉆戒的錢，讓他即使之後冷靜下來，至也能想明白一點——他兒子雖然混賬，但實在聰明。”

今昭心有些復雜。

雖然孟言溪一再說自己不是好人，他眼睛里還有那麼明明白白的自我厭棄。可是這一刻，很向往他。

隔壁，司恬和駱珩快樂的笑聲穿過院墻傳來，夾雜著路景越嫌棄的聲音。

別人或許無法對他同，但可以。

懂他的掙扎，也懂他的凌厲。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今昭輕聲問。

孟言溪背倚在人靠，微微仰頭，迎視著。

湖邊的晨霧散得慢，在他的眸底氤氳出冷氣。

“誰知道呢？”他彎了彎，“可能是希你可以向我學習，從此不再弱。又或者，希有人可以度化我。”

“度化？”

今昭沒有想到，他會用這樣深重的詞語。

“嗯，畢竟壞事做多了，我也怕反噬。”

“為什麼是我？”

孟言溪仰著：“會在廢墟上跳舞，自己困境也會憐憫他人的艱難，你是我見過真正慈悲的人。”

今昭睫輕輕了。

風穿過回廊，檐角垂著的銅鈴晃了晃，叮鈴叮鈴，臘梅的冷香裹在這清靈澄澈的聲里。

今昭低眸凝著他，緩緩道：“可是孟言溪，我覺得，我也能看懂你的慈悲。”

慈悲從來不是弱，更不是為了自己的清清白白而逃避責任。慈悲是隨時可以拿起手中利劍守護與擔當，哪怕自己染污泥。

周一，孟言溪終于來到學校上課。

一早，今昭走進教室，就看到幾個男生圍在他座位旁，爭先恐後問他怎麼的傷，現在覺怎麼樣。

孟言溪坐在人群中，聲音清淺疏冷，說打籃球不小心。

教室里的孟言溪沒有了孟家那個孟言溪的坦誠，至在這里，他不會說出“誰知道他撞沒撞呢？反正我摔倒了。”

今昭覺得自己心里仿佛揣了一個，奇妙的是，這個并不會讓覺得力，反而像有一粒白砂糖藏在心尖，時不時化開。

從他邊走過。

過道上站了男生，察覺到的走近，自然地往前讓了讓。

孟言溪里應著“已經好了”，視線越過那名擋道的男生，追著走過的方向。

今昭盯著腳下，回到自己的座位，耳邊傳來孟言溪的謊言。

在說謊這方面，孟言溪道德確實不高。他的腳就沒好，卻說得像真的一樣。

昨天在孟家就發現了，雖然他裝得很像，也確實很能忍疼，走路時姿拔，步伐平穩，看不出任何不適。可一旦停下來，他幾乎不會站著，他會立刻坐下。

昨天中午，孟時序留他們在孟家吃飯，離開前，還聽見孟時序在無人的角落里低斥了他一句：“都腫了，還撐？小小年紀哪兒來這麼深的城府，喊聲疼是能了你塊？”

年渾不在意地笑：“不會塊，但一瘸一拐顯丑。塊可以，丑不行。”

氣得孟時序想揍他，又拿他沒辦法，最後還是讓孟言溪親自送他們離開。

腳傷是要有些時間，不過好在沒有傷筋骨，孟言溪好得還算快，四月的時候已經能再上場打籃球。

每周日，他都會送孟逐溪去驚鴻舞蹈上課。

小姑娘雖然懶噠噠的不吃苦，但和哥哥一樣聰明，悟很高，學什麼都像模像樣，虞虞老師也是對贊不絕口。

孟逐溪還可會套人話，總是睜著漂亮的大桃花眼著虞虞老師，乖乖甜甜地問：“今昭姐姐怎麼一直沒有來上課啊？今昭姐姐什麼時候會來？”

虞虞老師起初糊弄過去，後來實在遭不住小姑娘的攻勢，無奈地說了實話：“應該不會再來了。”

一旁等妹妹下課的孟言溪抬了下眼皮。

“現在這張私教卡還是媽媽給辦的，爸爸其實不大贊學舞，這麼多年，都省著省著來，現在卡里就只剩兩次了，應該……”虞虞老師頓了頓，輕聲說，“應該，并不想把這張卡用完。”

孟言溪收起手機，起去前臺。

舞蹈學校的顧問老師和上課老師不同，上課老師比如虞虞只負責上課，顧問老師比如小馮則類似銷售，主要職責是發展維護客戶。

小馮老師對待大客戶總是格外殷勤，滿面笑容引孟言溪到一旁的桌前坐下，為他倒茶。小馮老師剛好也是負責今昭的顧問老師，缺點是話太多，聒噪。

孟言溪趕在對方喋喋不休前單刀直：“你們這兒最近有沒有什麼獎活？比如中獎的學員白送30節私教課。”

小馮老師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財大氣的活？他聞所未聞啊，估計老板也聞所未聞。

“沒，沒聽說啊。”小馮老師保守地微笑。

孟言溪沒吱聲，垂著眼點開手機，微信當場給他轉賬2萬塊過去。

小馮老師：“？”

孟言溪：“現在有了，記得通知客戶。”

小馮老師：“……哪個客戶？”

孟言溪：“今昭。”

第18章

年時總是過得飛快， 一眨眼就是四月底，附中組織了一次月考，考完就是五一， 放假三天。

對于即將步高三的學生而言，三天假期算得上奢侈。考完那天， 教室里的歡騰像被點燃的炮仗， 恨不得把這間困住他們青春的教室炸了。

今昭低頭安靜地收拾東西， 腦子里反復琢磨著最後那道數學題。

沒做出來。

現在基本能穩定在年級前2025名，但再往上就進不去了。明明也很努力地刷題， 但就像是陷了瓶頸， 讓人不得不懷疑真有天賦這種東西。

“你怎麼了？”同桌路景越見悶悶不樂， 問， “放假不開心？”

今昭轉頭看著他。

路景越就像是證明天賦真正存在的一個鐵證。

這幾天忽然升溫，氣溫一路直達二十六七度，十六七歲的年怕熱， 早早換上了短袖。夕從教學樓間穿過， 像一捧碎金斜斜淌進窗，落在兩人并排的課桌， 年額前的發梢也沾著淺金的。

今昭心念一，口而出：“數學最後一道大題， 你做出來了嗎？”

路景越一怔， 莞爾一笑：“我這張臉長得就那麼像數學題？”

今昭茫然著他。

路景越：“你有沒有發現， 你每次看我超過三秒， 下一句話開口必然是問我題。”

今昭：“？”

有嗎？為什麼毫無所覺？

臉一熱，剛想說抱歉，路景越朝出手：“拿來吧。”

今昭：“什麼？”

“紙和筆。”路景越一臉大度。

今昭連忙從書包里取出，恭恭敬敬放在他面前。

放學時間， 班上同學三三兩兩離開，笑聲鬧聲夾雜在夕映照出的淺淺的浮塵里，碎金似的調像一幅年代久遠且溫暖的畫。一放學，駱珩和司恬兩人就神神地跑了，孟言溪抱坐在椅子里，視線落在斜前方那對同桌。

十七歲的路景越有著年人特有的清瘦，微微弓的時候，肩胛骨突出。他一手著紙張，右手簡單寫下幾行公式，又很快放下筆，改而支著肘，閑懶地側頭看旁的，左手手指輕輕敲擊紙上的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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