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片黑暗之中，桂歡聽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聲響，仿佛正有個人隔著牆壁與說話，嗡嗡的聽不真切。

混沌的腦海深緩慢地運轉，本能地豎起耳朵，那嗡嗡聲越來越大，但還是聽不清楚其中的容。

一著急，桂歡猛地驚醒，閉合的雙眼驟然睜開，就像夢魘過後的怔忪，急促地了幾口氣，漫無目的地四下張。

熱，渾上下像冒火一樣熱。

記憶漸漸回攏，暈倒前的一幕幕如恐怖電影一般過腦海。

是被襲擊了？又被人救了？

眼神過牆壁，桂歡意識到有些不對。

這裏不是醫院，也不是現在住的主臥。床對面的牆上，了十幾張獎狀。這是桂歡媽的好，只要桂歡得了獎狀，都會像牆紙一樣在牆上。

等上了高中，桂歡媽才將初中為止的獎狀都摘了下來，因為要為未來的獎狀挪地方。

桂歡了，邊都是細的汗珠，鹹鹹的。

大冬天，怎麽會這麽熱？

視線向窗外一掃，沒有房頂堆積的白雪，更沒有掛了冰淩的屋檐，烈日炎炎下，綠柳迎風招展，一派盛夏好春。

推拉窗半開，一熱浪湧進屋，屋溫度說也有三十度。

……怪不得覺得熱，要是再睡下去，多半得中暑。

難道在床上躺了半年？直接過渡到夏天了？

不對，邊連個親戚都沒有，誰能照顧？再說誰又會把床底下的獎狀翻出來，再回牆上？該說不說，還與原來一模一樣。

都著一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桂歡想了想，打算先起把窗戶關上，剛低頭，的作就停下了。

一一幕幕就像分崩離析的拼圖，直到桂歡看到了自己的，腦海中的拼圖才漸漸清晰，嚴合地連接到了一起。

慢慢擡起自己小了一圈的手和胳膊，桂歡仔細瞧了瞧小拇指，還沒有因為過度使用手機而變形，纖細修長，猶如一小蔥苗。

這是……回到過去了？

上穿著一件薄薄的白短袖，這服有些年頭了，桂歡上初中的時候經常穿它，舒服又輕薄，晚上過遍水，第二天早上就能繼續穿。

舊櫃矗立在牆角，上面鑲著一塊長方形的鏡子。

桂歡有些恍惚地走下床，站在了鏡子前。

黑的□□頭清爽幹淨，稚的臉龐上一雙眼睛極為有神，黑黝黝的，醞釀著翻滾的緒。

桂歡搖了搖頭，鏡子裏的孩也搖了搖頭，紅撲撲的臉蛋上滿是汗珠，不知是熱的，還是驚的。

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清晰的覺從皮表面傳至神經元，無一不在告訴，這是事實。

即使事再匪夷所思，桂歡也不得不承認，這并不是的幻覺。

現在是幾幾年？

桂歡套上涼鞋，推開門向廳裏走去，正廳的牆上掛著一幅掛歷，上面清楚地寫著199X年，六月十五日。

客廳比的屋裏涼快許多，桂歡走到桌邊，用搪瓷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

咕咚咕咚喝進肚，腦子清醒了些許。

覺上方有紅影一晃而過，桂歡以為自己眼花了，端著杯子擡頭去看，待看清上面的東西後，手不由得一松，杯子差點摔到地上。

桂歡連忙扶住杯子，著上空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是膽子小，任誰看到了上方的景象，估計心裏都會一。

在的正前方，稍高一些的上空，晃悠悠地飄著一行字。

標準楷書，一筆一劃顯得格外嚴肅。

“餘命十天。”

四個紅的大字明晃晃地掛在空中，還會隨著穿堂風微微搖。

“餘命十天”的下方飄著一行黑小字：“日行一善。”

桂歡：……

這是什麽意思？

不一會，日行一善的右側忽的又閃現出了一行更小的字，比“日行一善”還要小，桂歡瞇眼也看不清，左右了，拿過飯桌旁邊的椅子，站在椅子上，才看清了那行小字。

“救人命……”

剛看完，這行小字就像是等著一樣，瞬間消失了。

桂歡：……哪有人說話說一半的？救人命後面是什麽？勝造七級浮屠？

桂歡愣愣地站在椅子上，連重生這麽離奇的事都被遇到了，現在再看到這行小字，也沒那麽震驚了。

莫非，只要日行一善，十天後便能回到未來？還是日行一善便能多一天命？

以的格，做好事是不可能的，日行一善更是天方夜譚。

就是因為做了好人好事，才會一命嗚呼。

如今讓日行一善來生存，簡直就是一種諷刺。

正當桂歡沉思之際，“咚咚咚”，傳來了幾聲低低的敲門聲。

桂歡看了一眼，從椅子上爬了下來，想著門外會是誰。

爸媽？

向來冷心冷的桂歡，此刻也不由得抿了下，有些近鄉怯。

走到門口，從貓眼向外看去，貓眼外面是對面的黑防盜門，過道裏空空，一個人影都沒有。

桂歡：……

難道死過一回，連鬼都能應到了？

桂歡清了清嗓子，大聲道：“誰？”

是人是鬼，總得讓見見。

過了兩秒，門外傳來了一個男聲，聽著年齡不大：“隔壁的。”

桂歡墊著腳從貓眼往下看，這才看到了一個黑影，是個小孩的頭頂。

桂歡將門打開了一條小，就看到了一個男孩，他比貓眼矮一頭，確實看不清。

男孩額頭和左眼微微紅腫，鼻子下方還有沒幹淨的跡，順的黑發一團，上的牌子貨也皺得不樣子。

男孩的臉與記憶中的男人重疊，可以依稀看到廖斂的影子。

長大後肩寬長的廖斂，此時就是個小豆丁，比同齡人還要瘦小。

小廖斂用髒兮兮的袖子了鼻子，白的袖子上沾滿了土和跡，用袖子臉，一點沒幹淨不說，反而更髒了。

“能給我口吃的嗎？”

桂歡仔細回憶了下，在“上輩子”的記憶中，并沒有跟時的廖斂打過道。

也許是因為上輩子睡午覺睡得太沉，沒聽到廖斂的敲門聲？

桂歡依稀記得，廖斂是在初中才隨他父母搬到了桑城，跟同班到初中畢業。廖家父母不知道是做什麽工作的，小時候沒見過幾次，也沒興趣打聽。

之後兩人高中不同校，基本沒有集，再見面，就是桂歡辭職回老家之後了。

桂歡往客廳裏掃了一眼，桌子上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按年份算，這幾年爸媽剛下崗，自然沒有餘錢買太多零。

桂歡家裏從來沒有剩飯，每頓都是正好的分量。并不是因為桂歡媽能準掌握一家三口的飯量，而是桂歡的飯量太大了，向來不留剩菜。

廖斂說了一句話便不再說了，睜著大眼睛定定地著，黑乎乎的右手扣著左手心，桂歡低頭看了一眼，小小的手心破了一大塊皮，這小子正在麻利地撕浮皮，舊傷添新傷，他眉頭都不皺一下。

沒有剩飯，也沒有零食，只能跟他說抱歉了。

桂歡張口便想拒絕，就見頭頂上方的黑字忽地閃了一下。

“日行一善”瞬間放大，變了恣意潦草，藝十足的草書，強勢地向展示著存在。

桂歡無言地與它對數秒，低頭對廖斂道：“你看看上面。”

廖斂擡起頭看了看，白的天花板，圓圓的燈罩，什麽都沒有。

桂歡指了指“日行一善”的方向道：“你能看到上面的字嗎？”

廖斂仔細瞧了瞧，皺眉道：“哪兒？”

嗯，看來這句話只有能看到。

“沒事，你進來吧，先去洗手。”

廖斂跟著走進屋，他穿著一件不太能看出原的白長袖，氣很好的料子，前繡著經典馬標志，馬上騎著一個人。

桂歡小時候不懂牌子，一度以為這個服裝品牌的名字人頭馬。

廚房的暖氣片上系著一個塑料袋，裏面有幾個土豆。

桂歡打開水龍頭，示意廖斂洗手，盯著水流，廖斂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極不願地出手，將雙手在水龍頭下快速地晃了晃，那意思就算洗完了。

手洗沒洗幹淨不知道，倒是濺了桂歡幾個水點子。

桂歡看了眼還在滴泥湯的小髒手，微微挑了下眉頭，道：“好好洗。”

廖斂看了看，可能是為了吃的，他僵地擡起手臂，在水流下又晃了幾下，可以看出來，他全都在極力避免與水流進行一丁點的接。仿佛那流的不是水，而是硫酸。

桂歡：……他是怕水嗎？

怕疼是不會的，畢竟他都敢手撕皮。

“再洗一遍，用水洗，不是用空氣。”

洗……準確地說，是在水流下晃了四五遍後，桂歡才算滿意了，從屋裏找出紫藥水、紅黴素膏和創可，打算讓廖斂自己。

誰知，就在桂歡轉時，“日行一善”又放大了，這次是行楷，觀賞很強。

桂歡原地嘆了口氣，還是坐到了沙發上，對廖斂道：“把手出來。”

廖斂看了眼茶幾上的瓶瓶罐罐，抗拒地道：“就好了。”

桂歡：“就能好的話，就不需要這些傷藥了，你的傷口不小，現在天氣熱，你放著不管，很容易發炎，嚴重了會化膿。”

廖斂花貓似的小臉一板，不信邪地道：“不會，我不會。”

桂歡：“……你會的，尤其你會用手抓這抓那，細菌就會跑進去。”

桂歡心算了一下時間，這會虛歲十五，上初二，廖斂跟同齡，應該也是初二。

莫非除了高，他的智商也是後天發育的？以至于十五歲了連常識都不懂？

廖斂雙手握拳至于前，警惕地看著桂歡的作，仿佛只要桂歡一消毒水，他就會一把奪下來，從窗口扔出去。

兩人僵持數秒，桂歡率先舉了白旗，站起道：“你想一想吧，我去做飯。”

反正日行一善，不是這個“一”，還可以是其他的“一”。

走出幾步，桂歡不聲地側過，悄悄看了一眼，就見廖斂手心朝上，舉在邊，眼睛盯著廚房，正在快速地著掌心的傷口，一口一口，著濃濃的無知與固執。

察覺到桂歡在看他，廖斂倏地收回了口條，眼神生地看向天花板，不了。就是手的位置還放在邊，似乎桂歡一轉，他就準備繼續口療傷。

桂歡：……多是有點病的。

怪不得長大了會去砸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