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yalBlue

RoyalBlue:2.

想當初的易慎，囊空如洗，清貧孑然，只有那麽幾套簡單便宜的服來回地換，即使手頭寬裕了也覺得在穿上花錢沒必要，看著心疼。

如今，他周冠齊楚，上的西裝都是經由私定大師手工打造，連腕表和領帶都致講究，有價無市。

卻連替他高興的資格都沒了。

然而，再名貴的穿戴，都終究俯首，甘為這個氣場過于強悍凜冽的男人作陪襯。

沈爰本以為自己沒有勇氣去看，可本能卻揮開一切顧慮，不住將視線擡起，去——

睹見易慎那雙鋒芒而沉穩的丹眼時，沈爰收呼吸。

這樣的眼神，太悉了。

即使在什麽都沒有的年歲，易慎都是目空所有，自傲到不可一世的。

別人想嘲弄他之前，都要先掂量自己夠不夠膽量，接易慎回頭這一記駭人眼刀。

現在一看，他確實用實際行證明，他易慎就是有資本狂。

就是注定要站在頂峰的人。

不停有人走在旁笑臉相迎，易慎的步速不曾為任何人減慢，下頜微擡著，眼神都不給。

他懶散一招手，服務生遞來香檳。

五年間，沈爰不是完全不了解易慎的向，甚至在英國時差點相遇。

原本答應教授和同學要一起去參加那個珠寶設計的慈善晚宴，作參觀學習，但在知道他也會出席後，卻選擇了躲避。

即使能相遇，也選擇不相見。

不見，不念，還好。

他的模樣燙在沈爰眼底，過去那幾年與他頸纏綿，尤雲殢雨的畫面，那曾經口而出的非你不可，如今了不敢及，無盡怯懼的源。

扯斷關系時，傷人的那方，其實往往才最是膽小。

站在遠，向他西裝的袖口看去……戴著對致的玉石袖扣，價值不菲。

不是當年送他的那對了。

【這是我為你設計的，以後只要出席重要的場合，就戴上。】

【無論你穿的西裝多麽普通，只要有它們，絕大部分人都不會再輕視你。】

【會覺得我很有錢？】

【會覺得你呀……來、頭、不，小。】

心間的酸，擰結似的，像舞臺上的蔓延的幹冰霧氣，被在下面，消散不掉。

沈爰緩緩低下頭，沉默了很久。

盯著自助餐桌上的味佳肴，腦子裏想的卻是別的。

微笑。

幾年不見，他變得更帥了呢。

個頭高，肩寬長，剪裁良的西裝把他卓越的材比例捧起來了。

瘦臉鼻，眼睛也還是那麽好看。

易慎，煉鋒游戲創始人之一，如今最大的東，實際掌權人。

大一開始創業，把煉鋒從一個小工作室，拉扯現在快要上市，游戲行業提起煉鋒的名字都要退避三舍的程度，僅不到十年。

易慎的名字是很多人眼裏天才的代名詞，是他讓煉鋒這個名不經傳的小公司，屢屢因為創意超群，質量良心的游戲出圈，玩家們都恨不得上趕著送錢。

然後，他又率領團隊用幾乎跟地流氓似的剛手段迅速搶占市場，擴大項目版圖。

一來二往的，他的風評很“差”，卻又真的太強。

一路上，想要攔截這顆冉冉升起的新星的人數不勝數，煉鋒也多次陷危機，但很驚人的是，看上去孤僻無的易慎擁有著怪異的領袖魅力，他的團隊堅不可摧，無論是福是禍，沒人願意離開他，獵頭怎麽開條件挖都沒用。

他個人也在做一些其他領域的投資，依舊是穩賺不賠。

這個人對市場的敏銳度和敢于承擔風險的膽魄，都太恐怖了。

再加上那張過于奪目的臉，連上個財經周刊，都能讓如今蕭條的紙驟然出現供不應求的現象，小姑娘們熱得都快沖進印刷廠了。

遠在西方，眼見著他步步鏗鏘，站上金字塔尖端。

五年後，他還是那個來歷不明的易慎，也依舊是名門沈家的沈爰。

但，他已經是憑自己人中龍的易慎，卻是追理想追得狼狽零落的沈爰。

真是唏噓。

他們那段濃烈又短暫的關系，竟然稀薄到除了他們彼此以外，再無人知曉。

在場誰又能料想到，這樣一個人，當年愣是被沈爰追著纏著，收為了囊中，只對一人俯首帖耳。

把豎起的耳朵收回來，沈爰聽夠了八卦，雙手疊覆在上，坐正。

空調很足，有些涼。

“易總，您這邊落座。”

一行人的腳步聲逐漸靠近，聞聲，肩線更。

易慎和隨行特助坐在後面那排。

恰好，顧迎秋坐在他邊。

沈爰小幅度了冰涼的大，維持表面儀態。

的坐姿很漂亮，背骨連帶著後頸一條線都是的，像高貴的天鵝。

不知是因為坐得太正了，後排的談聲聽得特別清楚。

本以為是巧合，但當顧迎秋開口搭話時，沈爰才知道這人的心積慮。

“易總，我是Renaissance的主設計師顧迎秋。”

“聽說您公司旗下的乙游戲，正在考慮與珠寶品牌聯名，所以我鬥膽，想求一個跟您淺談的機會。”

這事沈爰第一次聽說。

易慎做的那款乙游戲《璨夜之書》火遍全國甚至海外，要是能拿下這個項目，別說品牌知名度暴增了，連訂單都會接踵而來。

仔細聽。

這算盤打得真好，也得虧這人有渠道得知這麽部的消息。

隨後，沈爰聽見後排傳來翻紙頁的聲音，判斷應是顧迎秋把作品集遞給他了。

不知怎的，在意的不是顧迎秋會不會攀上高枝，而是……

好久都沒聽過他說話了。

易慎聲線有獨特的低沉，如松木清冽而篤實，染上緒時會有些沙啞，特別。

以前最喜歡他的嗓音，還會故意纏著引他多說話，被拆穿後被這人變著法“罰”，直到求饒道歉。

心跳在期待中逐漸增快，集到極點時，如綻開的煙花——等到了後人的開口。

“有想法。”吊兒郎當的，敷衍意思很明顯了。

不過能接下作品，還看了，還給評價，在易慎這人這兒，已經是特殊了。

隔了多年再聽他的聲音，只可惜，卻在誇顧迎秋。

沈爰不住扣手指。

易慎向來不太在乎形象，如此正式的場合，像坐自家沙發般隨意。

要不是助理提醒他現在代表的是煉鋒的企業形象，不然這人真沒準翹上二郎。

他正神散，單手著文件夾，黑眸稍懨，緩緩念出：“暗室逢燈，和啓蟄。”

“沉疴流。”

“煎水作冰。”

易慎的正前方，有人肩膀驟然瑟。

手指松開，沈爰原本暗淡下去的神，聽到那幾個作品的名字，倏爾懵愣了。

那是的東西。

他的手指從設計圖上挲過，“名兒起的，有文化。”

特助無奈，低聲：“易總。”

你一個大老板能不能說點人話啊！

顧迎秋這幾年被捧黑馬設計師，也是有傲氣在的，易慎帶答不理的態度太讓掛不住面子了。

“哈哈，您真是幽默……”

更讓意外的是，沒想到他會看中那幾個圖。

顧迎秋有些遲疑，整理心態：“對，這幾個都是我最珍藏的作品，裏面融了一些我個人的經歷。”

在易慎面前撒謊，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事。

他本就是敏銳悉的人，又渾得不稀罕給他人留面，如今輝煌，更是傲慢。

易慎毫無征兆地掀了眼皮，似是往前看了一眼，痕跡很淡，半帶好笑：“哦，我沒問。”

就他這種三句裏只有半句是人話的流模式，換做別人，早就掀桌走人了。

可就因為他是易慎，誰來都得順服。

“看得出來是潛心之作。”

說完，他故意頓了下，自口溢出半聲笑，慢慢吐字尤為蠱人：“我欣賞。”

顧迎秋忍不住面豔。

“多謝易總誇贊，我也一直……”

“顧小姐！”特助突然打斷。

特助看懂了易慎的臉，在這個時候出面：“您留我名片吧，之後會聯絡您。”

言下之意：你就別再腆著臉搭話了！沒看我哥不耐煩了！

……

沒有鏡子，如果有的話，恐怕沈爰會被自己不控抖的驚到。

幸好服務員遞來了薄毯蓋，打斷了苦的緒。

沈爰沒顧得上思考怎麽有這麽有眼力的服務生，扯開就蓋上了。

無論遇到什麽，都能保持從容不迫。

唯獨遇到這個人，沈爰用二十多年鑄造的穩定心，輕而易舉就潰敗。

這時，坐在邊的人認出了：“哎，你是不是沈家的那個……沈逾沈總是你？”

沈爰頷首：“是我大哥。”

“因為最近好多人在聊，見著你就忍不住想問。”湊近，聲音卻沒見小：“你是不是要和盛德那個公子哥結婚了？”

“聽說兩家人在撮合你們呀。”

“啪嗒——”聲音從後傳來。

沈爰的注意力都在方才易慎和顧迎秋的對話，思緒發散，腦子嗡嗡混，本沒思考就習慣地笑著敷衍，“啊，嗯…”

隨之也不管對方什麽回話，雙眼一垂，陷無盡窒悶。

後排。

特助到一莫名低氣驟然襲來，躊躇打量，許久，才探提醒：“易總。”

“您打火機掉了。”

他看著那在易慎指腹之間被碾碎的煙草，後背有些發涼：“還有，室止吸煙。”

易慎滯空良久的冷刺目，這才緩緩收回，把已經扭曲碎的煙，扔到遞來的紙巾裏。

他乜斜邊人一眼，挑眉：“等我撿呢？”

……

令沈爰松了口氣的是，易慎中途出去了，直到拍賣會結束都沒回來。

之後是自由易的階段，帶著幾款品和手裏可出的原石，和宴會上的客戶們流，推銷。

正和客戶談甚歡，兜裏的手機不合時宜地吵鬧起來，沈爰道了聲歉，低頭看自己二哥轟炸過來的消息。

看清容，有瞬間的，還沒等收拾東西躲人，那人已經到了現場。

“沈爰——”還不管不顧地直呼大名。

這盛德的公子哥，竟追到現場來見了。

本就被人盯著呢，這次又要給人徒增談資了。

鄭文柏今天的領帶還和易慎的那款撞了，一樣的東西，有人卻無法駕馭。

看見他的領帶，沈爰頓時想到還在現場某的易慎。

心頭一聳，也不知怎的就想逃。

迅速收拾起自己的珠寶盒，轉往一側走廊溜。

見心儀的孩對自己視若無睹，鄭文柏直接追上去，拉住沈爰的胳膊：“爰爰。”

沈爰嚇了一下，瞪他，回頭斥他的失禮：“松手，你這樣像什麽樣子。”

鄭文柏趕松手，撓頭尷尬：“我，不好意思，我就是怕你跑了。”

其實鄭文柏無論是人還是家世，拉出來都甩了很多男人幾條街了，人長得清俊，私生活算幹淨，格開朗，家底也殷實，配沈家也只是稍差一級。

重點是，鄭文柏大學就追過沈爰，對是癡心多年。

但是不管怎麽樣，鄭文柏都不了的眼。

沈爰心知肚明。

僅僅是怪在悸的年歲，遇到了太驚豔的人。

摳著珠寶盒，有些為難：“我不是答應了，過兩天會見你嗎？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我聽說你在這兒啊，路過，能今天見，幹嘛要等過幾天。”鄭文柏對百般耐心，嬉皮笑臉的，“你說對不。”

“你都沒有經過我同意。”

“這不是剛好的事嗎？你生氣了？你是不是覺得唐突了，我下次注意。”

不參會的人悄悄看過來。

易慎還在這裏，他的目或許也會從某個方向打過來……看見和別人拉扯。

想到這兒，的心得更深。

在公共場合，沈爰想留給彼此一些臉面，但好像很難說清，“你還不懂我意思嗎？”

鄭文柏看見眼裏有水，一下子慌了，囁喏好幾句說不出話。

悄然換了口氣，沈爰搖頭，很明確地告訴他：“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還是等我再聯絡你。”

轉的作太倉促，一個磕，不小心倒了桌邊的酒杯。

“嘩——”

酒杯倒下的清脆聲響起。

澄黃的染到袖子上，蔓延狼狽，摧毀了某種岌岌可危的面。

“沒事吧？”後男人關心道。

而沈爰定在原地，沒有回應，也沒有理袖子上的髒污。

的目呆滯而筆直——盯著小圓桌的邊角，不知何時被放上的手帕。

黑白紋的BURBERRY巾，看上去并不新，有反複清洗的痕跡。

六年前初遇，給易慎綁傷口的那塊手帕……好像跟它一模一樣。

轟然——

有什麽東西在沈爰裏坍塌了。

再也顧不得什麽面和禮貌，沈爰抱上珠寶盒，抓起那塊手帕，擡就跑。

鄭文柏的呼喚被澎湃的緒吞噬，哪還聽得見。

其實沈爰本就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找易慎，也就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從自己後過的，又聽到了多，又誤會了多。

他把這塊手帕放在桌角，是還給的意思嗎？

還給了……又暗指著什麽呢？

的嚨很抖。

當初一次狠心，換來五年後的今天，他不再給任何眼神，視如陌生。

但是，當那枚手帕出現的時候，這顆沉沒海底的心，毫無前兆地沖出水面。

沈爰迷路在叉縱橫的走廊裏，拐角後，終于看見了那抹悉的背影。

還沒等作出決策，倉促間沈爰與轉角出來的服務生肩而撞。

多年攢下來的躁和不面，都在今日用了。

沈爰後退一步，服務生道歉快速離開。

急著尋他，沒穩住，珠寶盒掉地摔開，好幾枚如隕石落星琳瑯墜下。

沈爰眼見易慎越走越遠，急著開口，卻發現……

他的名字。

自己竟然，不出口。

手帕還攥在手裏，燙手山芋似的刺著神經，沈爰低下了頭，蔥白手指在厚實的地毯上胡索，尋回那幾個掉落的小粒寶石。

幾秒後，眼前的視線恍然模糊，扭曲。

他從不做多餘的事，手帕還了回來，其實也懂了。

就像在某個節點錯了軌道，短暫相又分開，再次平行的線，明明相隔不遠，也知道彼此的存在，卻再也沒有彙的可能了。

咫尺平行，卻永別。

……

幾十秒後，有人帶著強悍的氣場走近。

他的龐大影逐漸籠罩了沈爰小的子。

有人在適當距離蹲下，戴著名貴腕表的手撿起一枚歐泊，遞過來。

“謝謝啊…”沈爰剛說完，意識到什麽，不敢置信地擡頭。

剛剛還覺得就此平行永別的那條線如今…近在前。

易慎盯著潤紅的眼圈，寶石的指節泛白。

他的眼神漠深沉，吐字很淡：“快結婚了？”

苦如紙落雲煙，燈下，璨石反折著氛圍中的瑰麗破碎。

二人對視，磁場對撞迸發出星火，不盡言說。

緒上湧激烈，沈爰的瓣和鼻尖都紅了，看著他說不出話，只是搖頭。

易慎垂眼，指腹撚著歐泊的璀璨碎，像調侃：“我怎麽記得有人以前說。”

“不是什麽人，都配名。”

他掀眸的瞬間是最有氣場的，威駭，攻擊強烈，如一支破空的箭。

紮進沈爰那一汪的杏雨眼裏。

“還跟著我幹什麽？”

“怎麽，”半晌，他輕叱，有幾分嘲弄的意味，“你追我有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