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毀的飛機，尸骨無存的沈行墨。

未燃盡的殘骸里，獨獨留下了他們曾經的定之作。

路知漓創作的那幅名為《謎漓》的畫。

“阿墨同家里鬧翻都要與你結婚，為了你在從未生活過的城市重新開始，照顧你，而你呢！他對你這樣好你也不滿足，要折騰要鬧，要離婚。”

“既然離了，那就放過他，各過各的生活。你又為什麼要突然出現，讓他飛回來替你過生日？如果不是因為你的折騰，他不會坐上這趟飛機，也不會客死異鄉，尸骨無存！！”

痛徹心扉又帶著恨意的哭聲，罵聲，哀樂聲，在路知漓耳邊回。

如針一樣刺進了的耳朵里。

“知漓，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梵音一樣的聲音空靈又縹緲，漾在路知漓的頭頂。

迷蒙著抬起頭，眼前白茫茫一片，一束掃過的眼睛，眼角溢出一滴淚。

短暫的潤讓視線漸漸清晰，模糊的廓凝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混男人。

是路知漓的心理醫生，羅恩。

他銀白的眼鏡架上閃著微弱的，修長干凈的手指在眼前晃了晃。

“回神了？”

“嗯。”

羅恩將桌上厚厚的一沓紙往前推了一些。

“你進解離狀態的頻率越來越高，時間也越來越長。知漓，你沒有按照醫囑服藥吧？”

路知漓低垂著頭，指尖掃過垂在腰間的長發，纖白的食指圈起一縷發，漫無目的圈著。

從發現吃了藥，才能看到沈行墨之後開始。

就開始拿藥當飯吃，甚至用酒服藥。

雖然解離狀態里的沈行墨既不理，也不抱，就像每次惹他生氣後那樣，坐在不遠靜靜的看著。

但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安心的睡上一會兒。

路知漓圈完五圈頭發，站了起來。

“我走了。”

“知漓，我同你說過的。雙向障礙伴隨著頻繁解離狀態出現是病極端惡化的顯現，你會分不清現實和幻覺，直到神崩潰，你該按時來醫院檢查的，墨他在天上……肯定不想看到你這樣。”

最後一句話落下，尖銳的蜂鳴聲灌進了路知漓的耳里。

持續不斷地攪著的大腦，一的疼。

拿起那沓文件，砸向了說話的人。

如海藻一樣微卷的長黑發因為的作而飛起，伴隨著雪白的紙張輕輕落下。

靜謐無聲。

路知漓眼尾盛著一抹紅，揚起下笑了笑。

“他看不到了，也不會再管我了。”

*

是夜。

畫室里的路知漓，著一襲白長，站在這幅名為《墨漓》的畫前，久久沒有一步。

畫布上，濃稠的象牙黑里夾雜著鈷藍的糙理鋪開。

星星點點的漿堆積出如鋒刃一樣的暗芒，撕開了如夜幕一樣抑的黑，出了一只悉的眼。

似笑，但眼下卻落著一顆顆淚，劃過眼尾那一顆漂亮的淚痣。

淚水落下，是一本該出現在空中的殘缺銀月，卻陷進了漆黑又泛著紅里的巖漿里。

畫室的門“砰”的一聲被推開，由遠及近的高跟鞋聲咚咚咚的靠近。

“知漓，你真的令我很失。”

悉的以責怪為開場的話讓路知漓從神游中離，僵著脖子轉過頭。

是的媽媽，余沁。

“畫展上陳董以6800萬定下了你這幅畫，你為什麼說不賣，讓人將畫帶了回來？”

“我以後都不會再畫畫了，這幅畫，我想自己留著。”

清冷淡漠的聲音耳，余沁眼角了。

“不畫了？你才二十七，正是名聲大噪的好時候，這次難得有伯樂能出高價助你提高價，登上一線名家的位置。你不趁著這個時候抬高價，竟然想封筆浪費你的天賦？”

“更何況，之前投資的項目全都虧損了，如果沒有這筆錢回，不僅Litchi畫廊沒辦法運營下去，你畫室里的開支也沒辦法維系。”

路知漓視線掃過面前這個細眉擰的人。

一小香風套裝，是今春的新款，搭配著澳白珍珠套飾，腳上是小羊皮的細高跟鞋，渾上下都著奢華。

離婚後，余沁從沈行墨的手里拿走了畫室和展廳的運營權。

從此以後，被要求畫的畫越來越多，辦的畫展越來越多，參加的活越來越多，畫越賣越貴，但賬目上的錢卻沒見增長多。

余沁也越來越像一個豪門貴太太。

路知漓不是不知道余沁目的不純，可總是想。

那個曾經被媽媽當做累贅拋棄的兒，如今已經功名就，好的作品能拍出百萬高價。

媽媽會不會因為的功開始後悔當年對的拋棄，會不會因為賺的錢越來越多，而補償的多一些呢？

路知漓輕笑一聲，蹲下，輕輕攪著洗筆筒里的畫筆。

“虧損就停了吧，反正我也不畫了。”

“你除了畫畫什麼都不會，不畫了你還能做什麼？正常人不畫了還能去結婚生子做個賢妻良母，你呢？離異過一次先不談，洗做飯打掃樣樣都不會。不好，孩子都不一定生的了。不畫了，你連養活自己都困難！”

如連珠炮的數落沒有氣口，一腦的說了出來。

不像是此刻想到的話，更像是埋在心口許久的輕視。

余沁斜眼掃過蹲在地上規律轉畫筆的影，鼻子噴出一口氣。

這個兒小時候就孤僻，渾都寫著呆笨，連學會說話都比同齡人慢上一年。

可偏偏這樣的人，卻走到了一輩子都沒走到的位置上。

越想越氣的余沁抬起腳尖，不耐煩地踢了踢裝著料的罐子。

“別作了，我沒有時間陪你鬧。既然當初創辦了Litchi畫廊，那就要對它負責。趕收拾一下，現在和我去給陳董道歉，否則……”

路知漓攪著畫筆的手一僵，眼尾升起一抹紅。

是啊，愿意陪鬧的人被折磨走了，又被害死了。

離婚兩年多，毀掉了沈行墨留下的一切痕跡，拉黑了他的一切聯系方式。可越是逃避，就會在每一個留下回憶的日子想起他。

思念裹挾著在生日那天撥打了那個爛于心的電話。

只是想聽他說一聲生日快樂，僅此而已。

可沒想到，沈行墨會因為短短五秒鐘的電話就訂下機票回國。

更沒有想到，那通電話了他的催命符。

如電流一般的耳鳴聲夾雜著那令人煩躁的話鉆腦中，路知漓大腦一陣陣的痛。

猛的站起，拎起了筆桶，朝那個不斷發出聲音的方向潑了過去。

喋喋不休的念叨，被混雜著料和悶油的污水澆滅。

余沁踉蹌幾步，扶住了一旁的畫架。

不可置信的抹了一把臉，聲音也因為憤怒而抖。

“路知漓，你又發什麼瘋！”

路知漓那張常年不見天日的臉，在黑發的襯托下白的如夜間靈。

紅紅的眼睛盯著，角似笑非笑。

“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