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住。

但沒有退。

片刻功夫，那些人就涌到跟前。

“沈小姐，你別喊，別報警，我們只是找你說點事，不做什麼。”

漉漉的有祈求之態，掛著雨水的眼睛帶著怯意。

沈知言環顧四周，輕輕開口。

“到藥店門口來說吧。”

等那些人在避雨的石階上坐下，沈知言買了水和紙巾出來。

遞給他們。

“先。”

幾個滿臉胡須碴子的男人看著眼前貌若桃花的人，怯生生接過。

“找我是什麼事？”

徐師傅開口：“沈小姐，聽說你是傅家的媳婦，那你在傅家，說話管用麼？”

開場白讓沈知言始料未及，善意笑了笑。

“不好說。先說說你們的問題。”

“我有個同村老鄉，”說著指了指旁邊一個垂頭的男人，”就是他親弟弟，幾個月前在你們傅氏的工地死了。活生生的人被鐵條砸死的。對了，就是你被書架砸傷後不久……”

繞了好半天，才進重點。

“幾個月了，他們家到現在沒拿到一分錢賠付款。”

說到這里，男人義憤填膺，激得唾沫星子四濺。

“說他違規進施工重地還不戴頭盔……這是一條人命啊，他們幾句話就給打發了。我們只能去靜坐，去攔車，結果傅懷瑾警察把我們抓起來。”

說到這里又回臺階上。

“害我們在里面蹲了好幾天。警察說我們再鬧事，還要抓進去。”

其他幾個男人也加進來。

“家里還有一家老小要養。”

“對，他現在不僅要陪人命錢，還要賠我們的誤工費。”

“我媽一聽我弟死了直接病倒了，他還要賠醫療費。”

……

沈知言聽著，心頭沉重——這是幾個求告無門的平頭老百姓，把當救命稻草了。

拍了拍徐師傅的肩膀。

“沈小姐，我覺得你人不錯。能不能麻煩你跟傅家說說，趕把錢賠了，那點錢，對他們大老板來說，不算什麼。”

沈知言思慮片刻。

“我先回去找傅懷瑾問一下況……”

話還沒說完，那些人不樂意了。

“又是這種話，警察也說知道了，去了解，結果都被傅氏收買了。”

“就是哄騙人的。”

突然有個人話鋒一轉。

“要不你現在把錢轉給我們，你上肯定也有很多錢，一百多萬有吧，直接轉給我們。”

怯意沒有了，變蠻橫，幾個人七八舌，甚至有了脅迫之意。

沈知言定了定心神。

在農村長大，年後也因為寫作品，跟最底層的人群生活過。這些人，有著人最淳樸的善、老實，甚至懦弱；但一旦被到走投無路，他們的反擊會是最歇斯底里的惡。

無能狂怒是忍耐的底反彈。

擺擺手，努力控制場面。

“你們聽我說……”

“說什麼？你們有錢人本不把我們當人看。”

徐師傅拉住伙伴。

“別這樣說，沈小姐應該是個好人。”

正糾纏中，剛剛被沈知言打發走的保鏢回來。

看到太太被一群衫潦草的男人團團圍住，大喝一聲。

“你們干什麼？”

魁梧的飛奔過來。

幾個工人看這架勢嚇得臉驟變，拔就跑。

沈知言拉住徐師傅：“把你手機號碼給我……”

但慌的人本不聽，還反手推了一把，差點把人推倒。

保鏢火冒三丈，還想繼續追，被沈知言攔住。

傍晚，飯桌上。

沈知言問：“前幾天是不是有農民工攔你的車？”

傅懷瑾舉頭，眼底有探究，爾後恍然大悟。

“昨晚那個人，是攔車的其中一個？”

“嗯，他說了工地命案的事。”

傅懷瑾放下筷子，表藏著克制的不悅。

“這個事比較復雜，有專人在跟進，你不需要過問。”

“網上查到的信息很碎片化，”沈知言把手整齊放在桌上，前傾，像個乖巧的學生，“我確實很想知道來龍去脈。”

傅懷瑾抬眸，看著一臉熱切的人，靜靜在心里嘆了口氣——一種無奈的心甘愿。

“明華會所的承建由施工方負責，他們又把工程外包給了第三方，第三方找來了散工，死者就是一名沒有任何勞務條款保障的散工。加上，他在非作業期間私自進工地，據說是為了收集廢品，還沒戴安全帽……”

其實傅懷瑾沒有告訴沈知言，承建單位就是蔡銀華的公司。這件事，如果由出面協調最好。但事發生後，帥鍋給了第三方，第三方以對方有錯為由，一再低賠償金。

頓一頓，傅懷瑾繼續。

“其實判了賠償金，只是死者家屬不滿意。不肯簽字，當然拿不賠付。”

沈知言總算明白了。

在這件事上，傅氏沒有直接責任，但因為是傅氏的項目，加上樹大招風，最後了箭靶的中心。

沉思片刻，試探開口。

“有沒有可能，傅氏出于人道主義關懷的角度，給家屬……”

“不可行。”

傅懷瑾臉冷峻，眼底的決斷不可辯駁。

“安全事故責任方的判定很嚴謹，傅氏給錢了，就會落人話柄。運營企業依靠規則。”

說完又覺得說多余了，文學工作的和商人的趨利，本來就難以相融。

“現在清楚了？”

沈知言含糊地嗯了一聲。

“如果他們糾纏你，報警理。”

一邊說著，往碗里夾了塊魚，夾完自己都恍惚了一下。

長大後，他只給夾過菜。

但沈知言沒回應，心不在焉拿起筷子，潦草結束晚餐。

接下來好幾日，沈知言沒再遇見那些人。

直到某個晚霞很的傍晚，一個孩突然站到面前。

“我徐曉茵，徐寶貴的兒。”

沈知言看著，十八九歲的樣子，穿著洗得發白的高中校服，五清秀，皮黝黑，表是怯弱的哀傷。

打量的功夫，那孩再一次開口。

“我看過你的書，覺得你應該是個有同心的人。”

沈知言善意笑了笑。

“謝謝。你說你爸徐寶貴？不好意思，我好像……”

“他幾個月前死了，在你們傅氏的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