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遙笛一時間錯失掉轉回家的機會。

就那麼原地站了會兒，跟著趙雅墨走過玄關，進了客廳。

背靠落地窗的沙發上，江凜歪歪斜斜地坐在上面剝橘子，他手指勁瘦纖長，竹節一般，幾下就把橘皮剝得像花瓣一樣展開。

“笛笛你坐會兒，吃點水果先，我去把最後一點炸完。”趙雅墨把草莓放下往廚房走。

祝遙笛準備跟過去，被攔下來，“去坐著，廚房油煙重得很，能把你頭發都熏出味兒。”

趙雅墨說完，又看一眼江凜，招呼道：“阿凜，好好招待客人啊，別只顧自己，給笛笛也剝橘子吃。”

“阿姨不用……”

“嗯。”

兩道聲音同時回答，祝遙笛不解地向江凜，後者一臉懶淡，本沒抬頭看一眼。

趙雅墨笑著把祝遙笛推回沙發旁，“坐吧，你們一個醫生，一個做醫療械的，聊聊天，肯定有共同話題。”

說完就轉走開了，并且還心地把廚房門也關了起來。

客廳一下子就只剩兩個人。

突如其來的安靜，令彼此的存在變得極強。

默了會兒，祝遙笛只得在沙發這頭坐下，江凜靠在另一端扶手，中間隔了足夠容納兩人的距離。

從走來，到坐下，兩人都沒吭聲，江凜甚至眼皮都沒抬，埋頭在那兒剝橘子。

漫長的沉默像是一種較勁，祝遙笛無意識地看著自己的手指，期趙雅墨的趕炸完。

“咚”的一聲，是橘皮丟進垃圾桶的靜。

祝遙笛分心看過去，就見江凜一手拿著橘子，一手仔細地將橘絡從橘上撕落。

見到這個作，祝遙笛忽然怔了下，心里沒來由劃過一抹復雜。

不吃橘絡是從小養的臭病，他們在一起之後，這個習慣江凜自然也知道。

那時候他還很不理解，覺得這東西本沒什麼味道，但即使如此，每次吃橘子，他都會心地把橘絡撕掉再遞給。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習慣也早就糾正過來了，沒想到江凜居然保留了下來……

大概是視線停留的時間太久，江凜也覺到了。

他低頭看了眼掌心干干凈凈的橘子，回想到自己下意識的行為，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可笑。

早就沒有需要他撕橘絡的人了。

江凜自嘲地勾了勾，把橘子一分為二，喂進了自己里。

再抬起頭，看著祝遙笛：“你該不會以為我真給你剝？”

隨後冷嗤一聲，補充了句：“吃前男友給剝的橘子，是不是不合適？”

“……”

沉默幾秒，祝遙笛淡然一笑：“是不合適。”

江凜定定看兩秒，垂眸把臉別開，低聲道：“知道就好。”

這時趙雅墨從廚房出來了，手上端了一小碟，笑瞇瞇招呼：“剛出鍋的一盤，你們幫我試試調味怎麼樣，今天花椒放得重，不知道會不會太麻。”

表面的面糊炸得金黃，每一比手指還，面糊里面是瘦相間的五花，不會太膩也不會過柴。

有些燙，祝遙笛吃了一小口，“阿姨手藝很好。”

“好吃那你和阿凜把這盤吃完，那邊出鍋我再給你裝一盒帶回去。”

祝遙笛一聽，連忙說不用，又說該回去了，卻又被趙雅墨一把按回沙發。

“你拿那麼大兩盒新鮮草莓過來，我能讓你空手回去？坐著，別見外，再見外阿姨以後都不好意思收你家東西了。”

祝遙笛覺得這說法太夸張：“不是多值錢的東西。”

“阿姨這也不是多值錢的東西，”趙雅墨把碟子推到面前，“平時你不回鉑玥灣，還沒嘗過我的手藝，祝辛都吃過好幾回了。”

拍拍祝遙笛肩膀，“我那邊馬上好，你就再等一會兒，跟阿凜聊聊天，他剛回國，平時都沒什麼朋友可以說話的。”

說完不給祝遙笛告辭機會，再度溜回了廚房。

客廳重歸安靜。

但或許是趙雅墨這一遭打岔，先前略顯凝滯的氣氛消散了些許。

沉默有時候是不愿開口的別扭，而有時候，又是緒宣沸後的緩和。

短暫的風平浪靜後，祝遙笛率先打破僵持：“什麼時候回來的？”

江凜有些意外地愣了下，才淡淡開口：“上個月。”

想到昨晚在他手機里看到的照片，祝遙笛問：“一直在做醫械？”

“醫械能賺錢，”江凜似乎沒那麼僵了，右放松地往外了，拿過一顆橘子慢慢剝起來，“以後人工智能適老型醫械市場缺口會很大，還有得賺。”

到底是生意人了，如今市儈的話說起來都不帶猶豫的，令祝遙笛略陌生。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畢竟當初江凜那麼努力地拿到國外高校offer，不就是為了出人頭地多賺錢麼……

祝遙笛把筷子放回去，“那你有眼的，這才幾年，別墅都掙出來了。”

而且應該不止鉑玥灣這套別墅，那天晚上他開車送回去，聽趙雅墨的意思，南區也有他的房產。

江凜低頭撕橘絡，嗓音沉沉的：“我媽出了一部分錢，以前的房子賣了。”

聞言，祝遙笛點點頭。

江凜過去的家庭況是了解的，知道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異，他跟母親生活，經濟條件不差，但也達不到富裕無憂的地步。

“那也很厲害了。”祝遙笛語氣淡淡的，但這句話說得也算誠懇。

江凜牽了牽角，漫不經心道：“談不上厲害，只是想證明點什麼。”

“……”

空氣似乎有些悶，祝遙笛側過將背後的落地窗推開了半扇。

江凜等了很久也沒等到接話，他微抬眼簾，把橘子遞過去，“你們呢？什麼時候搬來的鉑玥灣？”

祝遙笛看看那顆干干凈凈的橘子，頓了下才接過來，“去年春節前。”

“那比我們早幾個月。”

“嗯。”

話題擱置幾秒，江凜忽然說：“其實，搬家的時候我回來過一次。”

言外之意是，沒有在鉑玥灣見過。

祝遙笛解釋：“我不常回這邊。”

“我平時也不住這里。”

祝遙笛點頭，語氣隨意：“所以我不知道隔壁鄰居是你。”

江凜一下子皺起了眉。

他看過去，就見祝遙笛了，一莫名的氣騰在口，江凜趕在說話前先開了口：“想說什麼？如果知道鄰居是我，你就不會任由你媽和我媽來往？還是說你干脆以後就不回鉑玥灣了？”

他的緒來得太快，質問的語氣令祝遙笛怔在當場。

原本含在里的話也被抵了回去，到了滿腹心事之中。

靜了大概有幾秒，祝遙笛微微扯：“你想多了，我父母在這里，我不會不回家。而且我倆的事都過去多年了，完全不影響我媽和你媽打道，我也不是那種小肚腸的人。”

江凜目抓，眼梢著濃濃郁，視線仿若有重量，令祝遙笛莫名有些不上氣。

大概過了那麼一兩秒，才聽見他冷冷嗤笑了聲。

隨即他別過臉去，語氣平穩得再也沒有一半點的溫度：“是，你一向拿得起放得下……在這點上，我自愧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