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憶安了然，揮揮手說：“你去吧。”

石松與南竹跟著賀晉遠出了院子，靜思院便靜悄悄不聞一人聲了。

暮降臨下來，屋里線晦暗，姜憶安點了燈，在正房溜達了幾圈，又隔著窗子往外看了幾眼，竟沒看到一個人。

平素賀晉遠不喜人近，這里沒有丫鬟服侍，即便兩人婚，江夫人也沒往這院子送伺候的人。

姜憶安轉回了里間坐等。

這個時候，什麼都不想，只想自己落在馬車里的那只寶貝箱子，里頭還有好幾把趁手的殺豬刀，可不能丟了。

院外一前一後響起兩道腳步聲。

轉眼間，香草提著寶貝箱子滿頭大汗地進了屋，高嬤嬤跟在後面也走了進來。

看到大小姐安然無恙，香草高興地咧著角，忙不迭比劃了起來。

姜憶安看著香草說完，連連點了點頭。

與香草相識了這些日子，已看得懂的手語，香草的意思是，與高嬤嬤本坐在車隊後面的馬車中，誰想那沖進車隊的獒犬也驚到了們的馬車，綿延十里的嫁妝還打翻了不，賀家那位二公子先是擒住了獒犬，後又安住驚馬，重新裝了嫁妝，還派人去找大小姐與大爺不知所蹤的喜車，後來府里來人說是他們已回了國公府，車隊才再次緩緩啟程，所以與高嬤嬤才到的這麼晚。

高嬤嬤著老腰沉著老臉，不吭一聲，馬車急轉彎時，好巧不巧地磕到了尾骨，這會兒腰還疼呢，心中暗想，這賀家嫡長孫克妻的名聲果然沒有虛傳，連都遭了不殃。

姜憶安瞥了一眼，讓先出去安頓歇著。

待高嬤嬤告退離開，香草看了看姑爺不在靜思院，這里沒有國公府的人，突然神凝重地拉住姜憶安的袖，指了指上的大紅吉服，又指了指燃燒的喜燭，咬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姜憶安眉頭擰起，握拳錘了一下桌子：“有人要殺我？”

香草急忙搖了搖頭，用手語比劃著，在路上聽國公府的下人竊竊議論，說姑爺克妻，這次親路上出的意外，也是姑爺克妻的緣故！

這倒出乎姜憶安的意料，單知道繼母瞞著賀晉遠是個瞎子，沒想到還瞞著他克妻的事！怪不得策馬回府的路上，有些人竊竊私語頭接耳，八就是議論的這事。

姜憶安眸幽暗，對香草道：“去把高嬤嬤給我來！”

高嬤嬤在隔壁的院子安頓好了，老腰還沒紅花油，又被了過來。

姜憶安盯著冷笑：“老貨，你們謀劃著把我嫁到國公府，是不是盼著我被克死的那一天呢？”

高嬤嬤臉一白，心虛地躲避著的眼神，道：“大小姐，這可是沒影兒的事，大小姐嫁到國公府，姜家也沾，老爺夫人都盼著你越來越好，怎會有這種想法？”

姜憶安雙手抱臂靠在椅背上，冷笑道：“那是因為我沒死！要是我死了，他們假惺惺掉兩滴眼淚也就罷了，反正與國公府的姻親也結了，也有利可圖，我的嫁妝還能要回去！要是我沒死，那也不是一件壞事，背靠大樹好乘涼，憑著與國公府的這層關系，他們能落到不好，橫豎都是他們得利，實在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這番話痛斥了羅氏的明算計，高嬤嬤不自在地繃了老臉，忙為開：“大小姐也不能這樣說，那國公府來下定，夫人也不能拒絕，國公府咱們可得罪不起啊！”

急著分辯，話里卻不小心承認了羅氏確有這樣的想法，姜憶安不置可否，冷冷勾看了幾眼，讓退了出去。

什麼克妻，什麼會死，不信這些的。

問高嬤嬤，問清那好繼母心里的如意算盤，沒覺得意外。

只是——

過窗戶，面無表地盯著外面的夜，心莫名有些煩躁。

那個病秧子相不相信他自己克妻？如果不信的話，他早該娶妻了！但如果相信的話，他怎還要娶妻？

如果今日他娶的是別的姑娘，只怕兇多吉不死也傷！

他這樣做，不是害人倒霉麼！

姜憶安咬，默默深吸口氣下煩躁的緒。

算了，管他怎麼想的干什麼！

反正腳長在自己上，不合心意走就是了，還能被一個瞎子絆住了腳？

院響起沉緩的腳步聲，沒多久，賀晉遠走了進來。

姜憶安雙手抱臂站在床榻旁，面無表地抬眸看去。

天已暗，房燭悠亮。

他著大紅吉服，黑緞帶覆著雙眸，一步步慢慢走到的面前，臉蒼白，神沉凝。

面對面站著，他沒有說話，姜憶安心不妙，也沒有作聲。

“姜姑娘，”沉默了許久，賀晉遠開口，嗓音似浸了清霜寒冰，疏離而冷漠，“賀某命格強不宜娶妻，連累姑娘實在抱歉。若姑娘同意，三年為期，屆時和離，我會給你補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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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憶安：哼，知道自己克妻還要娶妻，最煩這種自私的人。

賀晉遠：抱歉，是我的錯，本來以為你是個弱子，怕退婚對你不好......

第12章 別再說話了，圓房吧。……

房安靜無聲。

喜燭跳躍幾下，偶爾發出噼啪的輕響。

姜憶安雙手抱臂，出神地盯著對面的男人。

賀晉遠角抿直，微微別過臉去，面朝著看不見的方向。

他想，他原以為是個弱的閨閣子，沒想到竟能馴服驚馬，封獒犬。

路人紛紛夸貌，他雖看不見，卻能想象的颯爽英姿。

這樣與眾不同勇敢大方的姑娘，到哪里都能過得很好，不該與他這種雙目失明的廢人呆在一起，白白浪費余生。

許久，一直沒有說話，他想在認真考慮他的建議，他長指不自覺握了握，掌心似乎還殘留著一抹溫的余溫。

再開口時，他的嗓音格外清冷，似乎還有一干啞，“姜姑娘若是沒有異議的話......”

“和離你給我多補償？”姜憶安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賀晉遠默然一瞬，道：“在下賬上目前有一萬兩銀子，都會贈予姑娘。”

姜憶安挑了挑眉頭。

那他大方，也有錢，就是不知道他這是以退為進的招數，還是真得如此坦誠？

“賀公子，何必等三年？若想和離，明日我便可以走。”仰首看著他的臉，似笑非笑地道。

賀晉遠沉默片刻，忽地轉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去而復返，手中多了一把沉甸甸的銅鑰。

“姜姑娘，抱歉，請恕在下自以為是，若想和離，確實沒必要等三年以後，”悠亮燭下，他的臉格外蒼白，像山澗未化的雪，整個人都浸在風霜里，“是在下連累了姑娘，這是庫房的鑰匙，姑娘可隨時拿走賬上所有的銀子。”

他說著，便一步一步走到面前，將銅鑰遞了過來。

姜憶安看了看那把鑰匙，悠亮燈燭下，握在他蒼白手掌中的銅鑰，泛著黃澄澄的。

彎一笑，將鑰匙接了過來。

鑰柄還帶著他掌心的溫度，齒紋清晰可見，沒有半分虛浮，每一道起伏都對應著心底的坦誠——沒有以退為進，沒有暗藏心機，沉冷端方的表面下，是真心為考慮的真誠良善。

不知道為什麼，姜憶安莫名輕快地松了口氣。

看著他燦然一笑，“什麼不宜娶妻？親了，你就是我的夫君，你若擔心我被克死的話，盡管放心，我告訴你，我這個人命得很，克不死！”

“我小時候掉進過池塘差點淹死，屋子突然燃起過大火，差點燒死，可每一次都死里逃生，要是命之說是真的，賀公子大可以比較一番，我們到底誰命？”

賀晉遠微微一怔，在聽到說“大火”的時候，倏地垂眸看向的方向，“姜姑娘，你.....”

姜憶安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

以後的日子會怎麼樣不好說，沖他目前的表現，可沒打算和離。

退一步說，以後要是覺得不合適，再和離也不遲，左右現在看他滿意的。

將鑰匙拍到桌案上，重聲道：“賀公子，你也別想那麼多，命也罷，失明也好，我都不會覺得有什麼，你也別胡思想——對了，你認字嗎？”

話鋒忽地一轉，賀晉遠又愣了愣，道：“在下曾中過狀元，略懂些經時濟世的道理。”

姜憶安眼神一亮。

鄰居周大哥刻苦讀書，曾對說過，最大的愿就是能夠高中狀元，沒想到這瞎夫君已中了狀元，那他定然是很有學問了。

姜憶安想了想，認真的自我介紹：“我沒讀過什麼書，只認得幾個大字，也不會什麼紅，自小在鄉下老家長大，平時做的都是殺豬的營生，偶爾會隨叔父一起出去打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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