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沈照慢悠悠地問，“你真是銀行工作人員？”

周黎做賊心虛，心立刻跳一拍。

不過這幾年心理素質是練出來了，臉不紅氣不，一本正經回道：“是的，不然也不能送您烤箱。”

沈照輕嗤一聲：“那你們銀行可夠小氣的。”

“？”

“就只有烤箱，沒別的給我選？”

“……”

周黎的目自然地在休息室裏轉了一圈兒，目之所及，都是些舞蹈用品，一時也想不到還能送什麽。

忽地，目頓住。

鬼使神差的，輕咬了下，試探地開口：“那，要不您加我個微信？”

沈照：“……嗯？”

周黎生怕自己意圖過于明顯，連忙解釋：“我給您看下贈品，您自己選？”

沈照沒吱聲。

周黎無意識地屏息，等待著他的答複，沒有拿手機的那只手著抱枕。

只聽空氣安靜了幾秒，沈照懶洋洋地開口：“行吧。”

周黎一口氣霎時松懈下來，不由彎一笑。

又聽沈照問：“就這手機號對吧？”

周黎一驚，連忙否認：“不是不是，不是這個！”

周黎剛鬼迷了心竅，險些忘記自己微信名就周黎。

如果沈照真的照著手機號一搜……

那這戲白演了。

周黎連忙將通話切到免提，一面飛快打開微信，一面隨意找了個借口：“這是我同事的手機。”

沈照：“你同事？也行。”

周黎：“那怎麽行？”

盯著微信改名界面，迅速思索著改什麽名。

沈照：“不行？”

周黎隨口道：“也不是不行，就，我怕您吃虧。”

沈照：“嗯？”

周黎：“我這同事吧……”

周黎目忽然落到桌上的一張排班表。

沙老師？

這姓不錯。

剛好還蠻喜歡某沙姓喜劇演員滴！

周黎迅速打下個“沙”字。

確認。

退出微信，周黎一本正經把話說完：“這人對長得好看的有歧視，我怕會因為您的過分貌而針對您。”

“是嗎？”沈照輕哂，“那剛好。”

周黎：“？”

“我最近……”沈照一字一字地說，“剛好，有點毀容。”

“……”

周黎心裏忽然有種古怪的覺，一時不知該怎麽接話。

愣了一會兒，扯回話題：“那我加您吧，您微信號多？”

“不用，”安靜了幾秒，沈照意興闌珊地問，“沙？”

“……”

“加了。”

“……”

“讓你同事通過一下。”

“……”

周黎掛了電話，點開微信，果然有個好友請求。

默認頭像，沈照。

周黎盯著這個灰的空白頭像看了好一會兒，切回自己朋友圈。

看了下最近一月沒發過朋友圈，才將朋友圈設置僅一月可見。

點下同意後，順手點進沈照的朋友圈——

就，沒有朋友圈。

果然。

這年頭，連周鴻安都有事沒事轉發個養生小文章，隔三差五折騰折騰頭像……像沈照這樣平常說個話還不忘人的妖孽，網絡裏卻過得如此清心寡。

還反差萌的。

周黎角翹了翹，退出來，打開和沈照的微信對話框。

盯著空白的界面一會兒，開始在對話框裏打字：抱歉，沈先生，剛是我弄錯了，這就是我本人的微信。

周黎對沈照的智商還是十分忌憚的。

今天冒充銀行工作人員，本來就經不起細想，結果現在冒充的自己還要再冒充冒充自己的同事？

周黎自己都覺得荒唐。

雖然現在這麽說也很沒說服力，但還是化繁為簡一些，相對安全吧。

這麽想著，點擊發送。

沈照沒回。

周黎過于心虛，又小心翼翼地追加了個補丁：我倆同款手機。

這次，沈照回了條語音。

周黎連忙點開，散漫的嗓音慢悠悠地冒出來：“你覺得，你是不是你同事，我很興趣？”

周黎：“……”

雖然很不齒他這種欠揍的態度，但聽了還莫名安心的。

不興趣就好。

沈照要對誰興趣了，那人才是，要完。

好脾氣地用語音回複：“好的，我這就給您發贈品圖片。”

發送出去以後，周黎立刻給周鴻安打了個電話。

周鴻安這會兒應該正在吹牛，周黎聽見背景吵吵嚷嚷的，有人約喊了一聲“周哥”。

周黎：“爸，上個月銀行送咱家那臺烤箱，給您發圖沒？”

“好像是有個圖，”周鴻安隨口問，“怎麽了，兒？”

周黎沒和他解釋，直接問：“那還有別的圖嗎？”

“別的圖？別的圖你自己去拍哇！”

“？”

“那烤箱不都送來了嗎？你喜歡多拍多！”

“……”

“我的意思是，”周黎頗覺一言難盡，“賣家圖。”

“啊，賣家圖啊……”周鴻安想了下，“好像是掃碼進了個小程序，裏面倒是多圖的。”

“快發給我。”

掛了電話，周黎回到微信，發現沈照3分鐘前給回了兩條語音——

沈照：“我興趣的是，你這個沙……是‘你是風兒我是沙’的沙？”

沈照：“還，纏綿。”

纏綿？

周黎忍不住起了皮疙瘩。

連忙鄭重打字澄清：不，是“沙雕”的沙。

那邊又回了個語音條。

沈照：“這樣啊，那我以後就你雕兒，行吧？”

周黎：“……”

臥槽！

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麽絕世大沙雕！

周黎閉了閉眼，非常懷疑現在這個沈照也是別人冒充的。

這時，周鴻安的二維碼發了過來，周黎立刻點進去。

然後就，整個人僵在那兒了，眼睜睜盯著加載屏幕上、紅紅火火飄著的八個大字——

招商銀行積分商城。

周黎：“……”

咋滴就招，商，銀，行，了？

周黎好生氣，問周鴻安：“不是說工商銀行嗎？”

周鴻安也用語音回複：“那不就是工商銀行嗎？你自己點進去看看。”

周黎：“……”

真是好想把“雕兒”送給周鴻安啊！

沒辦法，攤上這麽個沙雕老爹，周黎只能思索著，要不一會兒一口咬定自己說的就是招商銀行，是沈照自己聽錯了。

然而……最後卻連這麽個無恥的希也落空了。

只見積分商城加載完後，屏幕上跳出了“兌換已結束”五個大字，在雪白的背景頁面上，格外紮眼。

周黎：“……”

今天。

果然是。

諸事不宜。

所幸沈照之後也沒再提，周黎順勢假裝自己也忘記了。

等明天他想起來問，正好告訴他——親，活昨天已經結束了。

這麽想著，周黎心安理得地放下手機。

只是，事實證明，周黎還是有些一廂願了。

沈照不止當天沒想起來，第二天、第三天，直到那以後半個月，天氣由秋老虎徹底轉涼，到11月初，他都再沒出現過。

周黎盯著那個空白的頭像，忍不住想，他果然對這些事沒什麽興趣。

那天他會和扯那麽多，估計也只是剛好，無聊了。

也從未如此深刻地認識到，自己和沈照，確實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

從前的記憶犯懶，癱在當年，不彈。

現在麽，記憶已經更新到了雕兒。

可那又怎樣呢？

即使加了微信，有過對話，在他看來，也不過是某個小氣銀行的小員工，用不起定制手機，日常在和人撞機。

當然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

而且說不定更慘。

周黎無奈呼出一口氣。

好在國家獎學金公示期總算是平安過了，周黎可以安心數著日子，等錢賬。

11月初，系裏開題，在外實習的同學們都回來了。難得聚這麽齊，結束後，班長提議大家聚個餐。

周黎對這些集活一向是不主、不抗拒的姿態，見同學們都去，也就去了。

只當是團建。

們方向這屆總共十一個人，全是生，在學校旁邊的火鍋店要了個包間，聚在一塊兒吃火鍋。

席間自然而然就說起了今天的開題。

所有人都被老師懟得很慘，被全盤推翻的也不在數。

周黎是唯一一個被誇過的，不過誇得也很克制，還是問題更多。

但即使這樣，也很令人羨慕了，而且的題目很新，之前就沒人從這個角度做過，本就很難。自然就有同學誇獎，順便和討論一些學上的問題。

周黎一一認真回答。

本來一頓飯吃得開心的，但說著說著，忽然有人冒出一句：“也不看看人家導師是誰，那陳教授的學生，自然不一樣。”

空氣有瞬間的安靜，所有人默默看向聲音的來源。

只有那聲音的本人李曉欣，不甚在意地仰頭喝了一口啤酒，黑框眼鏡遮著三分之一的臉。

所有人尷尬了幾秒後，班長蔣彤笑著扯開話題：“說起陳教授，你們知道，在學生圈子裏有個外號不？”

“陳麻麻？”有人笑著接話。

立刻有人附和：“對，整天都笑嘻嘻的，就沒見對誰變過臉。”

“不不不，”蔣彤高深地搖了搖頭，一字一字笑說，“掃，地，僧。”

衆人一怔，隨即，不知道是誰帶頭發出來的笑聲，大家都笑了。

連周黎也跟著抿一笑。

“還切，”李曉欣嗤了一聲，看向周黎，大聲說，“那周黎，你作為掃地僧在咱們這屆唯一的學生，既得利益者，要不要趁此機會發表個獲獎言？”

空氣再次陷微妙的安靜。

周黎轉頭，盯著李曉欣略黑的臉兩秒，微微一笑：“既得利益者？”

李曉欣：“難道不是？陳教授的學生，科研項目是你的，一等獎學金是你的，熱搜鬧得那麽轟轟烈烈，國獎還是穩穩在你手裏。”

周黎想了想，點點頭：“別說，聽你這麽說，我還……”

李曉欣不怎麽友好地盯著。

周黎：“真優秀。”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