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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耀失格》 第1卷 第4章 住所

“他好的。”語氣淡淡,鋒芒畢,“陸崢現在在市里掛副廳,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

短短一句話,把他們之間的天平徹底偏。

一個是仕途正盛的青年員,一個是背負案底、在火鍋店打工求生的人。

顧朝暄點點頭,沒有再問。

很淡,角也沒有起伏,仿佛這一切的消息,早就該預料到。

只是眼睫微微,在影里投下一片脆弱的影。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提起陸崢,更不知道此刻這份冷言冷語,到底是為了提醒現實,還是為了讓傷。

可他很清楚,如今的模樣,已經讓他心里泛起一說不清的酸

,顧朝暄,從前明亮飛揚,如今卻低眉順眼。

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

雨停得早,路卻還著。

車子開到老城區口時,秦湛予的眉心已經皺

這片地方,他并不陌生——是江渚最便宜的片區,工廠倒閉後留下的舊廠房和宿舍,胡同錯,連導航都辨不清路。

“就在前面。”顧朝暄輕聲開口。

路越來越窄,最後車本開不進去。推開車門,背上帆布袋,徑直往里走。

秦湛予下車跟著。

小巷子里暗,兩側墻皮剝落,斑駁的水痕蜿蜒向下。幾只流浪貓蜷影里,瞪著圓眼睛,冷冷注視他們。

角落里,一個裹著舊軍大的流浪漢靠在墻邊,手邊是一只破碗,里面躺著幾枚散幣。

秦湛予腳步微頓。

顧朝暄跟沒看見似的,繞過那人,順手把袋子提了提。

走得很快,不愿意給他太多觀察的機會。

終于,在一幢灰黑的樓前停下。

陳舊,水泥外墻斑駁開裂,墻角生著一簇簇青苔。夜里氣重,空氣里帶著鐵銹和雨水混合的味道。

“在這里。”走到一側的窄梯口,鐵門已經掉了漆,鎖眼附近有被人撬過的痕跡。

往下走幾級石階,便是半掩著的一道門。門幽暗,昏黃的隙里出。

秦湛予站在原地,目凝了片刻,才跟上去。

顧朝暄把鑰匙進鎖孔,推門。

空氣里立刻涌出一意——

不是難聞到刺鼻的氣味,卻帶著一種常年未散的

似乎早已習慣,作自然而麻利地按下電門,屋頓時亮起一盞頂燈。

這是一個不足二十平米的半地下室,墻壁被刷過白漆,但角落仍舊能看到水漬痕跡。

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一條長條形的氣窗,玻璃蒙著灰,外面正好是一片路面,偶爾有人影掠過,只有鞋子和車的倒影一閃而過。

屋子里陳設極簡:一張單人鐵床,床單是舊的棉布,被洗得發白,卻疊得整齊;床邊一張小桌子,桌面攤著一本舊字典和幾張寫得麻麻的紙;靠墻的位置放著一只二手小沙發,布面已經褪,但被蓋上了一塊干凈的淺灰布,看上去竟有幾分溫順的整齊

所有件都不新,但被收拾得一塵不染。

把帆布袋放下,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個水杯,轉走到角落的小電水壺旁,按下開關。

熱水燒開的聲音在狹小的屋子里顯得格外清晰。

秦湛予站在原地,目緩緩掃過這一切。

他很會出現在這樣的地方。

作為政務員,他去過的“貧困戶”家里或許比這還要破敗,但那是調研、走訪,有攝影師跟著,有筆記記錄。

那些場合下,他心里有防備,也有隔閡。

而此刻,他獨自立在顧朝暄的房間,局促的空間把他西裝上的熨帖與這里的貧瘠強地并置起來。對比之下,顯得格格不

“我這兒沒什麼好招待的。”顧朝暄打破沉默,聲音低低的,帶著幾分窘意。

水燒開後,倒進了一個玻璃杯,又猶豫了一下,從角落的小柜子里出一瓶礦泉水。

那是廉價超市買來的整包,只剩下最後幾瓶。遞過去:“你喝水嗎?只有這個。”

秦湛予看著那瓶水,沒接。

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

他似乎一直都有那麼點潔癖——

記憶里,在大院的時候,他的領永遠干凈括,書桌的角落擺放分毫不差,連喝水也要自帶杯子,很別人隨手給的。

顧朝暄垂下眼。把水放回桌子上,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你坐吧。”抬手示意,“沙發有點舊,干凈的。”

秦湛予在淺灰布面的小沙發上坐下。彈簧有些松散,微微下陷,發出一聲輕響。他沒有在意,只抬手把那瓶廉價礦泉水重新拿起,擰開蓋子,仰頭,緩慢地喝了兩口。

顧朝暄愣了一下。

眼底閃過一意外,很快收斂,只是安靜地把手里那只玻璃杯放回桌面。

沒有多說什麼,轉關掉電水壺,避免壺蓋繼續噗噗作響。

屋子重新安靜下來。

頂燈的冷白落在臉上,把顴骨的線條照得愈發清瘦。

站在桌邊,神克制,像一只隨時要退到影里的小

秦湛予放下水瓶,視線落在桌角。

那兒著一本舊得泛白的英文字典,書脊明膠帶纏過。

旁邊散著幾張紙,寫滿了單詞和簡短的中文釋義。

手翻開一張。

背面是臨時工招募的打印條目,被用紅筆圈過“文字校對”“音頻轉寫”“遠程翻譯”。

紙角下著一份復印件,抬頭有司法行政機關的紅章,上面寫著幾個字——“申請不予理”。

秦湛予目停頓了一瞬,隨即輕輕把紙放回原位。

“在學英語?”他開口。語氣不輕不重。

顧朝暄點點頭:“嗯,記不如以前了,就寫下來反復背。”

說得平靜,沒有從前的自負,也沒有掩飾,只是淡淡地承認。

“這些工作……”他指了指那幾張打印單,“錢不多吧。”

“是。不多,剛好能補家用。”

秦湛予沉默片刻,看向:“還在看法條嗎?”

顧朝暄眼神一頓,“偶爾。習慣了,想停也停不下來。”

其實,那些翻過無數遍的法條,對來說早已失了意義。

律師證在被判刑的那一刻就被吊銷了,再背得滾瓜爛,也不會有人給開一間事務所的門。

忍不住去看,不過是想在黑暗里攥住一點殘存的東西,不至于徹底荒廢。

“以後打算做什麼?”

“還沒想好。”回答得坦然。

“……我認識一個團隊,做資料外包的,需要人做校對和撰寫。價錢比這些散活強。你要不要試試?”

顧朝暄愣了愣,隨後輕輕搖頭:“謝謝,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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