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第 10 章

第二日稚陵一醒過來，上還是發燙。

天朦朧明亮，約莫時辰已經不早，記著要去涵元殿，艱難起，喚了臧夏跟泓綠進來。

臧夏一瞧雙頰泛紅，忙地了額頭，低呼：“娘娘，還沒退熱，歇著吧！”

只是奈何不得稚陵偏要起，嘟著，在旁邊服侍娘娘穿洗漱了，心想，娘娘等會兒這樣千辛萬苦到涵元殿去，一定要叮囑們，千萬別提生了病的事，……

果然，這路上，稚陵仔細叮囑了好幾遍，一會兒萬不要在人前提此事。

可話音剛落，就重重咳嗽起來，臧夏忙地給順了順氣，心疼道：“娘娘，奴婢是愈發猜不您心思了，人說‘諱疾忌醫’，卻，卻沒聽過‘諱疾忌夫’的。”

稚陵蹙了蹙眉，又寬似的笑笑：“臧夏，你想，快到除夕佳節，若是病了，旁人該覺得晦氣了。何況，除夕宮宴就在眼前，我若病了，陛下便要讓別人辦。我不想失去這機會。”

臧夏別的不想理會，只是覺得辛苦，聞言，又不知該說什麽好，張了張，最後只也跟著嘆氣。

心裏卻想，娘娘做了那些事，跟不做有什麽兩樣，一年到頭來，也不見陛下的寵，倒似個工人一樣。陛下只有在自個兒不快活了、煩惱不高興的時候才到娘娘這裏來找些舒心，或者用得上娘娘的時候，才想起娘娘——至于平日，哪裏想得到家娘娘。

宮中人說起得寵或曾經得寵的妃子，掰完了五個手指也不一定數到家娘娘。

臧夏卻不由得想，若娘娘當真自己也不上進了，不天天上趕著到陛下這裏來，豈不是連這一丁點兒寵都沒了？這樣一看，娘娘做得也沒錯。

說話間到了涵元殿門前。今日無雪，但稚陵子不適，走得慢了，這個時間，看到吳有祿正獨自在殿門口晃悠，便曉得即墨潯在春風臺練劍去了——又比素日遲了一些。

吳有祿到，向行了禮，笑的：“娘娘，實不巧，陛下練劍去了。娘娘在這兒等……還是把東西給老奴？”

稚陵微微一笑道：“我在這等罷。”

吳有祿頷首退下，正要進殿。

天寒地凍，吳有祿又頓了頓，回頭為難說：“娘娘，陛下一時半會恐怕不許人打擾，娘娘不若先回宮，……”

一陣冷風刮過，地面積雪卷起紛紛雪花，沾到了稚陵藏青的擺上。

攏了些白狐裘，嚨間有些發，只得強行抑著咳嗽聲，臉頰燒得發紅，但在白狐半掩下，不算很顯眼。

道：“我等等無妨……”

吳有祿臉上有些為難，但沒再提請先行回宮的話，他進了殿，稚陵便站在原地。

早間難得放晴，天上冬日掛在遙遠雲層中，微微擡眼看去，稀薄的灑在上，幾乎沒有毫暖意，上卻已經汗了後背。

站得久了，眼前還有些發黑，子微微不穩，扶著泓綠，才險險地穩住。

呼吸略沉，側過臉問泓綠：“幾時了？今日……今日怎麽……覺等了格外久？”

有些站不住了，也不知是時間太久，還是生了病的緣故。臉也因為吹久了風，從紅轉白。

泓綠說：“娘娘，奴婢也覺得今日等得很久。”

直到這時，才見吳有祿他出來，稚陵撐了撐子，便要上前，誰知吳有祿只是笑地恭敬道：“娘娘請回罷。”

稚陵一愣，這時才覺得有些不對，“吳公公，是陛下我回去？”

吳有祿低著頭說：“是。”

稚陵不解，開口時，嚨間又發，著咳意，嗓音微啞，十分期盼：“陛下還說旁的了嗎？”

心裏在想，是即墨潯曉得生了病，諒，所以回去歇息？……若是這樣，那倒沒什麽，可吳有祿支支吾吾的模樣，卻又不似如所想。

吳有祿支吾一會兒，只恭敬說：“陛下別無其他吩咐。今日早間，娘娘尚未來時，程婕妤娘娘也來了，做了銀耳百合羹。這會兒正侍奉早膳。娘娘請回罷——”

稚陵微垂下眉眼，在原地站了會兒，又向裏了一眼。

宮門一重一重，這裏看不到他，移開目，向吳有祿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便走了。”

吳有祿目送著們主僕離開，背過嘆了口氣，裴婕妤的背影瞧著有些落寞，這兩年來風雨不輟，沒見得陛下有些容，換這樣的人兩年多日日早間給他洗手作羹湯，他怕是不知高興什麽樣——

他這樣想著，進殿去，回稟了陛下，卻看陛下頭也不擡，著瓷勺，在碗中攪了攪，好半晌，也沒吃一口。

這是程婕妤娘娘做的銀耳南瓜百合羹，用的碗是漆黃釉瓷碗，畫著福祿壽三星圖。

程婕妤正坐在陛下跟前，笑盈盈的，便說：“陛下，再盛一碗吧？”

即墨潯淡淡地放了勺子，道：“你吃吧。朕用好了。”

說著，起就走。

程繡聽話吃了一大口，自己覺沒有稚陵做的好吃，但好歹也是從家裏帶來的江南酒樓的廚娘做的，味道不差，——怎地陛下只吃了兩口就不吃了。

他要理公務去了，程繡此前聽說，裴婕妤便時常伴駕左右，所以也想跟過去，剛跟了兩步，前邊即墨潯腳步一頓，卻未回頭，只是說：“你也回去。”

程繡睜大了眼睛，原想說，也可以紅袖添香，爹爹以前還誇研墨研得仔細……只是即墨潯已經這麽說，只好回了宮。

想，即墨潯今早沒有見裴婕妤，卻見了，總覺得哪裏不對。難道說，裴婕妤惹了陛下不高興？

否則，依照的資歷，陛下萬不會連見也不見的。

又想起裴婕妤昨夜裏病得厲害，不知睡了一覺有無好些。今日這銀耳百合羹，看來沒有做得好，過兩日恐怕還要去請教裴婕妤一番。

如是想著，程繡回了昭鸞殿，便又讓侍在庫房裏搜羅出些大補的藥材，包裹好，著人送去了承明殿。

承明殿裏。

臧夏清點著程繡送的東西，跟稚陵贊嘆道：“娘娘，程婕妤出手真是大方，這幾樣藥材，也真真送到了心坎上。”

稚陵沒聽的去床上躺著，只在羅漢榻上倚坐，單手撐著腮，翻著賬簿。

年底了，又到清算的時候，過兩日還要更忙，先將承明殿的看了，再料理別的司別的局。

臧夏說完，不聞稚陵的靜，回頭一看，稚陵蹙著蛾眉，目盯著攤開的賬目，輕輕了一聲：“娘娘！若是困了，不如去躺一會兒……娘娘燒還沒退，這賬目也不急在一時看。”

稚陵才回了神：“……”

見臧夏手裏著的藥材，微微笑道，“程婕妤家底厚，這些東西，對來說不算什麽，但我正需要，也有心。……”

的確腦子有些昏沉了，翻看了一頁，頭又格外重，泓綠就說：“娘娘睡一會兒吧，到未時奴婢您。”

稚陵點點頭，剛起，不想外頭來人稟報：“娘娘，陛下宣您去涵元殿。”

稚陵雙眸睜大了一些，尚沒有說話，臧夏就喜滋滋道：“娘娘，娘娘穿什麽服？”

稚陵心頭泛起歡喜，但抿著角，雖然還覺得腦袋昏沉，但已邁步去換了裳，換了月白裳，思來想去，又換了天水碧的，穿上白狐裘，出了門。

他的確鮮召見，多是自己去涵元殿求見。這一回召見，莫非是準備代除夕宮宴的事？

或者……還有什麽……更大的喜事……？

來宣召的小太監并沒有說是什麽事，稚陵便心不由己地想了許多，愈近涵元殿，愈是心跳加快，一路想了諸多的可能。

涵元殿近在眼前，已又出了汗，呼吸斷斷續續的，好在已經到了地方。吳有祿在門口迎，神恭敬，堆著笑，說：“娘娘隨老奴來。”

臧夏跟泓綠照舊在外殿等候，稚陵跟隨吳有祿進到涵元殿裏，沿著回廊，已見了即墨潯素日理公文的明殿。

明殿門大開，亮堂堂的，稚陵摘下了兜帽，一路走得太急，這會兒眼前一陣一陣發著黑，兀自平複著呼吸，原還想手扶一扶門前紅柱，怕被人看到，便沒有扶。

吳有祿道：“娘娘在這兒稍候，老奴進去稟報陛下。”

稚陵點頭應了，好容易調整過來呼吸，眼前也不再發黑，便悄悄地擡眼看向殿中。

明殿裏，一條青玉長案十分顯眼，殿中系掛著金薄帷，這個角度，綽約看得到玄帝王拔的影，他正端坐在青玉案後，稚陵心頭那難言的歡喜滋味，重又浮現，不知他來到底為了什麽事，——就算什麽事也沒有，只是讓陪伴側，也很好。

地瞄了兩眼，卻眼尖發現，他的側，還立著一道綽約的人影。

稚陵愣了愣，怎麽……程繡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