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時堯這才緩緩轉過。

他的面容仍有著短暫軍旅生涯刻下的印記，眉骨很高，眼神銳利。

即便此刻坐在的沙發里，那天生的威嚴也未曾消減半分。

“急什麼？”他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

蔚汐沒，口起伏著，“我能不著急嘛，您不知道我有多擔心那些東西……”

提到姐姐姐夫，蔚時堯著茶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了一瞬，指節微微泛白。

他抬起眼，目沉甸甸地過來，瞬間澆滅了蔚汐大半的氣焰。

“擔心儲藏室？”他的語氣平淡，仿佛是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看你是擔心跟姓沈的那小子獨的機會沒了。”

蔚汐語氣帶著點無奈：“舅舅！我跟沈淮就是下了班正常去吃個飯。”

“吃飯時他就什麼也沒跟你說？”蔚時堯打斷，而後微微前傾，帶著一種深沉的審視，“小汐，舅舅不是想干涉你，只是有些事，旁觀者清。”

蔚汐知道舅舅還記著大四那年沈淮和師兄吵架的事。

還沒開口呢，蔚時堯便有所預料般抬起手，輕輕止住的話頭，“王敗寇，結果論英雄。是誤會還是別的，舅舅不在現場，不下定論。”

“沈淮能力強，有野心，這我承認，但能力強是一回事，對待伙伴、對待家人的態度是另一回事。這其中的分寸，現的是一個人的格局和底線。”

蔚時堯眼神始終鎖定蔚汐，“舅舅跟你說這些，不是要翻幾年前的舊賬，也不是說他沈淮就一定十惡不赦。”

“舅舅就問你一句，你看到的他，骨子里的那份‘正’，那份‘誠’，夠不夠讓你安心地把後背給他？”

蔚汐被這直指核心的問題釘在原地。

那些模糊的疑慮仿佛被無形的手緩緩聚攏。

“小汐。”蔚時堯的語氣低沉下來，帶著一種沉穩的力量：“你爸媽留下的東西，誰也淹不了，誰也搶不走。但你的路，才剛剛開始。”

蔚時堯傾，帶著屬于長輩的沉穩，輕輕了蔚汐的發頂，作略顯糲卻著暖意，“你有你爸媽的骨，有外公外婆兜底，更有我蔚時堯護著。你的天地，千萬不要只圍著那麼一個心思不定的男人轉，更別讓那些上不了臺面的小小，困住了你的翅膀。”

“事業，本事，立之本。”他拿起酒杯，對著蔚汐頭頂的燈晃了晃，琥珀的折出璀璨的芒。

“這才是真正握在你手里，誰也奪不走、搶不去的保障。懂嗎？”

“最基礎的保障”幾個字，在蔚汐的腦海中倏地炸開。

明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話題，但周書記在政務中心大樓外的那句告誡，和舅舅此刻語重心長的叮囑，竟莫名地重疊在一起。

蔚汐抬起頭，帶著一種近乎職業的敏銳，“舅舅，是不是沈淮做了什麼出格的事，被您逮住了尾？”

蔚時堯向後靠在沙發背上，姿態放松了些。

他看著眼前有些炸又強著氣勢的外甥，眼底掠過一微不可察的滿意。

“尾？”他端起酒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再開口時的語氣帶著舉重若輕的威嚴：“我手里要真著什麼‘尾’，就不是坐在這里跟你聊了。”

那是自然。

一高教導至今還流傳著蔚時堯的傳說，年輕時真就狂得沒邊。

聽外婆說舅舅當年為了護著同班不善言辭的生。

甚至敢單槍匹馬把五六個人堵在巷子里講道理，路見不平直接摁平。

後來穿上迷彩，經過幾年的歷練，倒是磨掉了些不管不顧的沖勁兒，行事也多了章法。

“那您今天句句都在點我，不是沒緣故的吧？”蔚汐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直直看向蔚時堯，“您一定是知道些什麼，也一定是和沈淮有關。”

“小汐。”他輕輕哼笑一聲，語氣帶著些隨，“重要的不是別人知道了什麼，而是你自己有沒有能力、有沒有決心去查、去斷。”

“線頭往往就在眼前，只看你愿不愿意手捋清。”

蔚汐窩在沙發里，臉上疲憊和那點撒的勁兒慢慢褪去。

一種沉淀下來、近乎冷冽的清醒，從眼底彌漫開來。

“舅舅。”坐直，抬起頭，目清亮清澈，“我明白您的意思。”

蔚汐迎上舅舅那雙仿佛能悉一切的眼睛，一字一句，落地有聲：“倘若沈淮真的到我的底線，我不會站在原地等他悔改，也不會委屈自己，將就半分。”

蔚時堯定定地看著，眼神里掠過一獨屬于長輩的復雜緒。

是欣，但也夾雜著疼惜。

他最終沒再說什麼。

只是拿起酒杯，對著蔚汐的方向虛虛一舉，將杯中剩下的琥珀一飲而盡。

“啊！”蔚汐腦海中一閃而過，猛地坐起來，“我忘記沈淮還在外面等著……”

蔚時堯眉心蹙起，“大半夜等什麼？”

“舅舅說水漫金山呀，他擔心我理不了。”

話還沒說完蔚汐就被按回沙發。

蔚時堯的聲音不容置疑，“累一天了，去休息。”

“可是——”

“沒有可是。”

蔚汐揚起臉，看向舅舅離開的背影，“那你們千萬別打起來哇，外公外婆可都休息了。”

蔚時堯已經走到玄關，撂下一句：“放心，你舅舅也不是什麼人都揍的。”

門外，一輛黑奧迪亮著近燈。

見蔚時堯出來，沈淮立刻推門下車，整個人站得筆直。

“舅舅。”他向前幾步，正好站在暗界。

蔚時堯點了煙，而後將打火機“砰”地一聲合上，火映出他似笑非笑的臉，“新海醫院那出，熱鬧啊。”

沈淮結劇烈地滾了一下，下頜線繃，“舅舅，我是真的不知，如果提前知道，我絕對不會允許我爸媽去打擾外婆。”

“行了。”蔚時堯的字咬得極重，他向前微傾，無形的迫驟然加劇，“管好你父母，再敢給小汐添一，影響到工作…”

他的眼神驟然銳利，“後果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