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Psycho

Psycho:22.

大概一個小時之前, 兩人還扭在酒店頂樓套房的沙發上爭執。

結果又猝不及防在這樣的境下遇到。

葉伏秋還沒整理好的心再次波泛濫。

祁醒換了服，上難得出現了潔淨的白。

他套了件簡單的半袖白襯衫敞著穿，隨著風擺角, 出裏面搭的黛藍T恤。

棕的寬松長的筒蓋住半截白板鞋。

沐浴後的黑發更顯利落清爽，眸也更亮。

對方這副打扮, 站在大學門口，竟讓葉伏秋在祁醒上看見了還未褪去的年，是于青年階段的獨特的氣質——可靠，又清爽。

祁醒上懾人的氣場和城府讓葉伏秋差點忘了，他如今也才二十四的年紀，碩士還沒有讀完。

恍惚間, 像在對方冷淡眉眼中看見了三年前他的模樣。

祁醒手裏提著個袋子, 另一手玩著張卡，眼神始終定在上。

他們之間的這段距離不斷有熙攘人影略過, 兩人對接的目斷續粘連, 像嘶嘶啦啦的電臺頻波。

葉伏秋本想裝作沒看見轉就走——畢竟這裏走的人這麽多。

結果下一秒，兩三米之外的男人對挑了下眉。

葉伏秋嚨的跳頓然抖停。

隔著人影，隔著風, 隔著樹葉噪音。

看見祁醒微微翕，無聲中用口型說。

‘過來。’

葉伏秋再也沒辦法裝作沒看見他轉逃掉。

無奈, 擡, 和周圍往校門口的人影一同走向祁醒。

祁醒玩著手裏的卡片，看著走近：“怎麽在這兒？”

葉伏秋腹誹：我還想問呢。

大晚上跑什麽, 讓沒個消停時候。

兩人以此刻的共同經歷, 彼此份再度站在這個校園之外, 微妙氛圍融在空氣裏。

葉伏秋心跌宕一整天，也沒力氣再見著他就鬧騰發火了。

盯著他手指玩轉的卡, 問：“這是你的學生卡嗎？”

“我聽說崇大的話，只要有學生卡和證書，畢業多久都可以隨時回母校。”

祁醒指間轉的作停下，審視，試探：“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畢業的？”

說著把學生卡遞給看。

葉伏秋一聽，恍然愣住。

對哦，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了，在祁醒記憶裏，是在過去從未出場過的陌路人。

葉伏秋小心翼翼接過那張學生卡，卡面有劃痕，看得出使用痕跡，卡面上證件照印著他十八歲的模樣，與現在差別不大，都是懶懶散散的，淡漠中多幾分青調的年。

“啊……是焦昕跟我說的，說你本科是在這裏上。”

祁醒：“……誰是焦昕？”

葉伏秋：“……”

果然，他目中無人的程度已經沒救了。

“高爾夫球場和孫順發生爭執的那個生，爸爸是你手下的副經理，多知道你。”葉伏秋說。

祁醒視線從手裏的學生卡一點點上擡，落在臉上，笑了，解讀出：“哦，私下說起過我？”

葉伏秋耳廓發熱，躲閃視線，“我沒說過。”

祁醒：“你沒說。”

葉伏秋：“……”

對，沒罵。

祁醒看著這麽稀罕這破學生卡，輕哧一聲：“沒見過學生卡？你以後也有。”

“雖然一年之後一定會拿到，但還是覺得不太真實。”葉伏秋抿，說了一句：“這學校對我很重要。”

不遐想，是否正是因為三年前在這裏遇到了祁醒，對崇京大學的更躍上一層樓。

所以不管多辛苦多拼命，都要在高考中爭來這一個名額。

祁醒審視著，半晌，再次發問：“酒店離這兒可不算太近。”

“彎彎繞繞過這麽多巷子。”他盯著的臉：“我瞧你倒是路似的，以前來過？”

葉伏秋看學生卡信息的眼睛驟然眨好幾下，迅速思索過後說出：“沒有。”

“我跟著手機步行導航過來的，很方便。”

祁醒眼神變化，稍稍仰起子，手抄進兜裏，似是輕哧了半聲，痕跡很淺。

“走吧。”

葉伏秋擡頭，懵了：“去哪兒？”

對方的口吻明顯不是回酒店，悻悻問：“我能先回去嗎？”

出來散步真是錯誤的決策。

“不是告訴你了麽。”祁醒往前侵近一步，低頭說話間流些頑劣：“你沒得選。”

說完，轉率先邁開了步子。

葉伏秋瞪他後背一眼，無奈，灰溜溜跟上。

算了，只要不是把賣掉，去哪無所謂。

他沒有車，而是往對面的千條萬巷走去，判斷祁醒的目的地應該離學院路不遠。

祁醒走在這街區裏的架勢著他對這裏的悉，從他懶慢的步子裏，葉伏秋甚至可以想象出幾分……

他從小到大，多年在此生活的畫面。

祁醒帶著又拐又繞的，要不是知道這人什麽樣，葉伏秋還真以為自己要被拐走賣掉。

托他的“福”，倒是在這途中欣賞到不巷子裏裝飾漂亮的民居。

因為這片巷子在崇京也算是景點區域之一，很多民居都不約而同地出來裝扮自家門前門口，將煙火氣息的民俗更濃郁幾分，取悅游客，也更擡高了自己的生活品質。

他們都說住在巷子裏的老崇京人有優越的生活松弛，直到葉伏秋真的踏進這片土地，才切明白。

優越倒是沒會到，那僅從住宅煙火氣出的謙卑溫良的舒適，著實是讓神往。

葉伏秋幻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在這樣普通的房子裏，過著最平淡也最踏實的日子。

再無顛沛流離，再無忐忑繃。

安靜的巷子裏，只有輕重不一的腳步聲，微弱卻足明的路燈和兩人不斷疊又離開，離開又融合的黑影。

最後祁醒在一座于巷子深寧靜位置的，是看外牆就足夠壯觀的四合府邸停下。

葉伏秋看著門口兩座抖擻的石獅子和澤亮麗的高大木門，訝異：“這到底是哪裏。”

祁醒走上前按下電子門鈴，隨口答複：“我外婆家。”

瞠目，都了，一下子不敢跟。

這，這怎麽一下又跟著到他另一個老家了！

早聽說過梅若阿姨在崇京的娘家背景也足夠殷實，家裏是祖輩都是琴棋書畫的大家，在崇京這片地界那是相當有頭臉。

今日一見，這石獅子就鎮得不敢靠近。

沒一會兒，裏面來了保姆給開門，見到祁醒的瞬間保姆婆婆笑開了，“小醒回來了，老太太念叨你呀都快磨破了！”

祁醒一臉無奈，說著：“就知道折騰我。”

雖這麽說，眉眼間倒是多了不順從。

他剛邁進門檻，回頭，看向還局促在原地的小姑娘：“跟上啊。”

葉伏秋很有出門訪客的經歷，只怕一個不小心就說錯做錯，不禮貌丟面子。

“我要不在外面等你吧。”

這時候保姆婆婆開了口：“再是晚上也是夏天，姑娘，太熱，你在外面待不住的，進來吧。”

“讓客人站外面等，那像什麽話。”

說著，保姆婆婆轉進院子，率先帶路。

祁醒沒說話，只是半偏著子始終看著，微微挑眉似乎在說：聽見了？快點兒的。

葉伏秋覺得沒必要再扭扭的不進去了，沉了口氣，走過去擡，邁過了這高門檻。

進去後，祁醒跟上，帶上大門。

葉伏秋不敢過于左顧右盼，一路跟著祁醒進了主屋。

雖是傳代的老宅，卻完全不顯破舊，隨著古香古和現代智能結合的。

四合院每一道門，每個院落的排布裝潢都極為講究。

繁瑣卻不顯得折騰。

這樣的住宅，讓葉伏秋還沒見到人，就開始對祁醒的外婆産生“敬畏之心”。

進了門葉伏秋被一沁皮的涼爽包圍，不同于刺人的寒冷空調風，這子清爽很自然，是極其適合老人避暑的溫度。

後的祁醒規規矩矩了聲：“姥姥。”

老婦人坐在楠木坐榻上，表嚴肅手裏捧著本書，戴著副老花鏡仔細看字。

左臉上有顆灰的痣，并不突兀，和五契合著。

聽見靜，把目從眼鏡擡起認人，竟讓葉伏秋覺得有些可。

易老太太看見祁醒，哼了一聲，中氣十足：“你這孫子還知道回來。”

祁醒完全不怵，“我天天從霄粵灣飛一趟崇京給您磕頭洗腳行不行啊？折騰死我得了。”

易老太太合上書，“你要是有那個孝心我死都瞑目了！一畢業跟淹了水的耗子一樣撒就跑，不知道的以為我老太太這些年多待你呢。”

這祖孫倆一罵一懟的和說相聲一樣，葉伏秋聽懵得了，小呆鵝似的不敢吱聲。

祁醒這不說人話的，果然是大有來頭。

這時候，易老太太看見了葉伏秋，摘了眼鏡：“喲，今兒還帶著個小尾兒來了。”

“這是誰啊。”

“小尾”葉伏秋被點名，立刻站直，兩碼事問好：“……姥姥，姥姥好。”

祁醒走向姥姥，“我媽花錢請進家的祖宗。”

他把袋子遞給，“您要的點心，還有圖書館的卷宗。”

“這麽點小事兒讓我給你跑，我今天下午剛下飛機，就沒歇著過。”說著，他瞟了一眼葉伏秋，意味深長。

害他奔波的“罪魁禍首”一聽，臉頰紅了些，低頭難為。

“誰讓你偏偏選那破老的學校，活該。”易老太太沒看點心，率先翻開借來的卷宗，點頭：“對，就是這卷。”

“就是要讓你做這些誰都能做的事，讓你這孫子的心給我踏實點兒。”

易老太太數落完祁醒舒爽了，看向葉伏秋：“孩子，在祁家住著都還好？”

葉伏秋看著，從這位姥姥五上看見了和梅阿姨很多相似的地方，親切慢慢渡上來，點頭：“都好，梅阿姨對我特別好。”

“那就行。”易老太太雙手疊，羊脂玉鐲子環著手腕，細膩奪目。

說：“祁家人屬于三代暴富，沒什麽底蘊，骨子裏多還是魯，要是誰對你不好直接跟梅若說。”

易老太太瞟了眼大喇喇坐在一邊的祁醒，嫌棄得很：“絕對給你撐腰。”

翹著二郎窩在單人座裏的祁醒仰起下頜，輕笑時結下，毫不在意老太太明晃晃的數落。

易老太太看乖巧，點頭，保姆過來：“帶著姑娘隨逛逛，西院的花兒開得好，看看去。”

保姆婆婆點頭，給葉伏秋開了條路。

葉伏秋禮貌對姥姥含點頭，想著估計是這倆人有事要私聊，轉就跟保姆出去了。

和保姆婆婆閑聊中得知，祁醒的外婆以前崇京大學的法學教授，是教刑法的。

怪不得上有那種不容置喙的正氣的嚴肅，原來是退休老師。

在過去那個年代，站在全國最強盛的大學講堂教刑法。

這樣的一位在芳華時期到底有多麽耀眼，葉伏秋很難想象。

這就是祁醒的母系家庭背景。

由此，葉伏秋再次立又清晰地知到與祁醒的雲泥之別。

如果有人是出生就落在羅馬的終點線上，那祁醒或許是那個一出生，就站在羅馬塔頂俯瞰萬千的人。

偌大的老宅人煙稀，即便裝潢擺設再講究，綠植茂，依舊顯得氛圍冷清。

保姆婆婆把帶到西院小花園，接到快遞員電話就出去拿東西了。

香水月季在仲夏夜芬芳，中央小池倒映著正掛在正上方夜空的月。

葉伏秋被這樣棲息于私人院落的景震撼著，小心翼翼花瓣，嗅了嗅花香，又立刻退遠幾步觀賞。

一個人是看花看得有些無聊，正要著路線原路返回，一偏頭，被角落小岔口的碎吸引。

像是什麽碎片零落在邊角，因為月反，正巧閃進了葉伏秋的眼底。

好奇心像被濺起的水花，擡靠近那個邊角。

發現這裏竟不是死牆封上，而是在角落有個小口子，通往另一片靠近雜林子的空地。

而葉伏秋一拐進小口，就倏地停下腳步。

愣愣地從腳下這三五片白瓷碎片往前看，心跳越來越尖聳。

視線前方，這一大片什麽都沒有，只有兩面空牆的空地，散落著堆駭人的碎片，那些碎掉的，有的是瓷質，有的是玻璃，都是些易碎的東西。

他們的原或許是些盤子，碗，也或許是花瓶，茶杯。

稀爛的碎片與帶著坑坑窪窪的牆面暴著這裏發生的一次次強力的摔砸究竟有多麽慘烈。

葉伏秋再往前一步，就會被沾著灰塵的碎片趟到腳。

兩面牆被各種料油漆毫無邏輯地塗畫撐滿，只能從細小的隙裏看出原本牆皮的白。

那些旋繞而上，掙其他吞沒的鮮紅，紮在葉伏秋眼裏。

LAMGHUAN讓只想到一個東西——。

滿眼紅的料被黑和量的黃疊加著，摻和著，最終在牆面上融合了棕，在年複一年風吹雨打中逐漸褪，結斑塊裂痕，産生怪異的藝味道。

這樣混又撕裂的場景與端莊規矩的古宅格格不。

葉伏秋看著這樣褪的棕和滿地的碎片，毫無據地想到——祁醒。

緩緩下蹲，撿起兩片還算完整的陶瓷碎片。

在月下，葉伏秋著這兩片花紋毫不相幹的碎片，無聊地換了好幾個角度，竟讓它們沿著齒痕合上了。

合上的瞬間，不知怎的勾了勾角。

就在這時。

“你幹嘛呢。”

悉的，如雨後風涔涼的嗓音響起。

安靜久了，葉伏秋被突然的靜嚇了一哆嗦，手指一抖，“嚓”的一下。

瓷盤碎片劃破了的手指。

葉伏秋回頭，對上祁醒的目。

蟾之下，月季濃郁。

祁醒看著眼前眉目純粹又驚嚇的孩。

站在這裏，背對著那一片混與荒蕪，著兩片早已破碎的垃圾。

這樣的葉伏秋落在他眼底，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祁醒緩緩下移目，定在沁出暗紅的手指。

他輕笑。

“還有本事。”

為什麽總是能發現一些。

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