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Psycho

Psycho:2.

六年前。

八月中，霄粵灣一年裏暑熱最旺的時節。

這座紙醉金迷的城市坐落于祖國正南方，每逢夜晚，繁華灣區的璀璨霓虹能照耀半片海域，為南海邊沿的一顆明珠。

中央車站，綠皮火車緩緩駛。

全國各地的旅客從車門洩出，踏上這超一線城市的土地。

葉伏秋拖著行李剛出廂門，就被迎面的悶熱擊退。

仰高聳的車站樓層，被斜面的刺得睜不開眼。

家鄉城市的夏天再熱，也不過是北方的小打小鬧。一出汗兩側頭發都黏在鬢角了，葉伏秋只覺得自己像只困在蒸籠裏的小白鵝，快了。

最怕熱。

邊六的人都在說粵語，而且語速極快，這落在一個完全沒往南方來過的純正北方人耳朵裏，簡直比英語還要陌生。

葉伏秋心裏嘆氣，高考後空看的那兩集港劇完全沒用。

迎接的人給發了微信，葉伏秋不想讓人家等久，拖著行李箱加快腳步，低著頭繞過一個又一個人，迅速奔向出站口。

行李箱的胎舊得膠質都快磨沒了，拖在地上聲音嘶嘶啦啦的，惹得人瞥。

葉伏秋還以為對方會像電視劇裏那樣，舉著一個有名字的牌子站在接客，結果并未，對方明顯是個不會做出這般洋相的人。

但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人。

書姐姐長得細高苗條，穿著一黑的職業裝，踩著高跟鞋站在那兒像只高冷的鶴，和周圍一衆拉客接人的中矮大叔産生鮮明的對比。

葉伏秋對比微信頭像上的照片，確定是，而書姐姐也在同一時間盯上自己。

兩人隔空相認。

書溫莉對頷首，示意過來。

葉伏秋拉著箱子小跑過去，略頷的口表達的敬意。

溫莉直接接過的箱子，結果一用力把箱子的拉桿扯斷了。

箱子“啪嗒”一聲歪倒在地。

兩人相對沉默了。

葉伏秋趕蹲下扶起箱子，趕道歉：“對不起，這箱子本就是壞的，拉的時候要用點巧勁兒，還是我自己來吧。”

溫莉把箱子拉桿塞給，二話不說單手把厚重的行李箱拎了起來。

葉伏秋盯著那細直胳膊迸發出的線條，瞪圓了眼。

？？

溫莉看一眼，帶著南方口音講標準的普通話：“接待好你是我的工作容，跟上我。”

說完，提著箱子轉率先向外面走。

葉伏秋咽了下嚨，低頭跟上。

溫莉目視前方，對邊的孩說：“你完全可以選擇飛機，速度快，更舒適。你的出行費用也是祁家承包在的。”

不理解，為什麽非要提前一天綠皮火車慢悠悠20多個小時過來。

出站口有風，把葉伏秋的發吹起，急忙護住右邊鬢角，禮貌回答：“不麻煩了，車票我還是買得起的。”

“我是按約定準時到達的…不是嗎？”

溫莉給司機發消息的空擋瞥，打量許久，“沒錯，準時到達就夠了。”

確定自己沒做錯什麽，葉伏秋點頭，角微微彎，幅度很小。

司機得令後開車從停車場到接客路邊，奔馳商務車對著葉伏秋自開門，漆黑車在下閃爍著潔淨的澤，讓一時間都不知該邁那條。

溫莉把行李箱放上車，破舊的小箱子和一塵不染的真皮座椅格格不。

葉伏秋小心翼翼踩進去，靠邊坐下，下意識去拉門把手，卻被前面副駕駛的溫莉住。

“不用手，門會自己關。”

葉伏秋電般彈開手指，臊得耳頰頓紅，頭埋得更低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

司機師傅用粵語問了句“去哪裏”，溫莉給他報了一家酒樓的名字，說先帶小姑娘去吃點東西再回去。

因為溫莉說的是普通話，所以葉伏秋能聽懂。

想大概是為了讓自己聽懂他們之後的行程，讓知道自己會去哪兒，不至于害怕，書姐姐才故意說普通話的。

葉伏秋攥住手指。

真是個好人。

“車程大概四十分鐘，你可以睡一會兒，車裏空調很足，你手邊暗屜裏備了毯子。”溫莉囑咐一句，然後就沒了聲音。

車廂陷安靜，靜得大氣不敢。

猶豫了一下，葉伏秋還是沒那條毯子，乖乖窩在座位裏醞釀睡意。

車子平穩從高速駛向城市中心，窗外的景越來越繁華。

濱也是一線城市，也去過市區，但葉伏秋發現，同樣是發達城市，兩者之間的韻味卻有不同。

這裏的大廈每一座都高得刺天，居民樓頂郁郁蔥蔥，老房子爬滿綠葉，玻璃高樓在下剔如湖面水波。

沿岸的天樓宇像保護灣區海天一的機械壁壘，碼頭熙攘，盛況赫然。

這裏的每一寸景，都在18年人生的認知之外。

如果不是考上了崇京大學和南山大學的雙校雙培，不是幸運被霄粵灣首富祁家人發起的慈善助學計劃選中。

葉伏秋向外面的眸子清澈懵懂，隔著車窗遠的海面，指腹在玻璃上摁出白霧。

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坐在這樣的車裏，看見這樣的景吧…

霄粵灣的太灼熱，葉伏秋沒看多久就昏昏睡了過去。

握住車門把的手指，是于陌生環境始終的戒備。

……

溫莉的估算毫不差，四十分鐘後，商務車停在酒樓門口。

車子一停，葉伏秋立刻就睜眼了。

溫莉剛想，就見上一秒還睡的小孩瞬間睜了眼，猝然一哽。

“走吧，這家粵菜很正宗。”站到側面，等人下來。

葉伏秋哪裏過這樣的優待，只覺得溫莉所有的恭敬都讓經不住，像只彎腰小老鼠似的趕溜下車，“勞煩…他們了。”

“夫人囑咐我第一餐一定要帶你吃最好的粵菜。”

溫莉說：“這家偏茶餐廳一點，可以嗎？”

葉伏秋都不知道什麽茶餐廳，反正點頭就對了。

兩人往店走去，酒樓曲水蘭亭，隨都是南粵建築風格濃厚的國風裝潢。

位置是提前訂好的，有人見到溫莉立刻來迎接，似乎很悉這樣的恭敬，帶著葉伏秋，給介紹：“祁家夫人姓梅，梅若，你到住遇到阿姨或者夫人都可以。”

溫莉瞅了瞅垂眸走路的孩，“你直接阿姨吧。”

葉伏秋短暫和對視，淺笑，點頭。

兩人被領到座位，葉伏秋坐下，僵盯著桌子接過男服務生手裏的菜單。

這時，溫莉終于發現了上的怪異。

這孩子一路過來……是不是一次都沒跟陌生人對視過？

葉伏秋不會點菜，菜單上的粵菜一樣都沒吃過。

溫莉也不為難，直接替兩人點好了。

葉伏秋想到正事，主開口：“還請您麻煩跟我說說祁家的況，我怕不禮貌。”

“好，那我簡單說。”溫莉坐直，盯著言簡意賅：“祁家比你想象得還要闊綽一萬倍。”

“所以你不必覺得花著他們的錢就要卑微伺候，他們不喜歡這樣，這對他們來說也只是隨手慈善。”

葉伏秋抿住，點頭。

“無論遇到誰一律按輩分正常稱呼，祁家日常只有員工和他們四口人，房子很大，不會互相叨擾到。”溫莉再次跟確認：“你知道你來南山大學換的這一年間，是要按助學條款住在祁家的對吧？”

葉伏秋“嗯”了一聲。

菜品陸陸續續都上來了，溫莉說：“先吃，我想起什麽再告訴你。”

書姐姐教每道菜怎麽吃，葉伏秋咬了一塊蝦餃，味蕾被食刺激得全都綻開了。

兩人安靜下來吃飯，葉伏秋逐漸閑下來打量周圍。

膽大起來，一擡眼，視線頓在半空。

視線前方，就在們前面那桌，溫莉背後，坐著兩個男。

與著兩個人面對面坐著的男人，讓葉伏秋一時間沒能挪開眼。

沒見過這樣，隨意一瞥就能吸住人視線的人。

像是花蕊和蜂的關系，他對異有天然的，致命的吸引力。

看著約莫二十多歲的男人懶懨翹著二郎，窩在寬大靠背裏姿態散漫，眼皮耷拉著，顯得丹眼線條更鋒利，像把澤駭人的刀。

他玩弄著手裏的打印紙，長指翻，逐漸了紙飛機的形狀。

他的鼻梁很，側面刺眼的一打，令另半張臉的影更灰，濃重了上喜怒難辨的可怕氣場。

男人有雙多濃郁的深眸，結果卻又長了一張冷漠的薄。

葉伏秋一時間看神了。

那桌另一位男開口，打斷了遲緩的思緒。

“祁大，您就行行好，讓給我吧，這地公園的開發項目對我們來說那就是救命的。”男人點頭哈腰，姿態不能再低了：“但對您來說，那不就是松松手指頭，再無所謂的東西了嗎？”

“你那方案我看了，那麽搞，整片森林遲早都廢掉…”祁醒專注手裏的紙飛機，拖沓的語氣儼然沒把對方當回事：“小不管了？湖水呢？林子呢？”

他擡眸，眼皮的褶皺更深，繼續玩弄口吻：“為霄粵灣優秀市民，我必須好好保護灣區環境，你說對不對？”

“就是花錢把林子包下來擺在那兒，也比被雜七雜八的人搞強。”

說完，他歪頭嘆自己的優秀品質：“我這人沒別的，就是好做善事。”

葉伏秋聽著，眉抖了兩抖，忍著想吐槽的沖。

下一秒，祁醒打量自己的紙飛機，又改了態度：“哎，你猜它能飛多遠？猜對了我就讓給你，怎麽樣？”

顯然，他本不是為保護什麽環境，也不是真想要這個項目。

他就是純粹在玩人。

毫不掩飾的戲謔侮辱，讓穿著西裝的男人快要忍不住。

葉伏秋從他後背抖的線條就能知道這人有多生氣。

有點不敢看了，夾起一塊不知道什麽的餐點，剛要去蘸調料，又被突然在室炸出的一道聲嚇得抖了筷子。

“祁醒！！”

刺耳的聲響起。

穿著短燙卷發的生沖向他們那桌。

西裝男人看見一向溫的友竟然這樣對祁醒大喊大，又驚又怕，忙低斥：“你瘋了，幹什麽啊…”

生口起伏，指著坐在位置裏玩紙飛機的祁醒，告訴西裝男：“他不會讓你的，你想做什麽項目他就搶什麽項目，不懂嗎！？”

溫莉平靜吃著，聽到這道聲倒是有瞬間的怔愣，但葉伏秋沒看見。

葉伏秋完全被那場鬧劇奪取了注意力，圓溜溜的眼珠盯著前面。

生看向祁醒，眼圈瞬間紅了，渾都在抖：“祁醒，你玩夠了嗎？我求你了。”

“你折磨我一個人不行，我男朋友你也不放過。”

“我已經被你趕出了門，搞沒了學籍，未來全毀了，你還要怎麽樣？”

“我給你跪下！我死在你面前夠了嗎！！”尖，致的妝容都裂開了，幾乎崩壞所有面。

下一秒，真的癱坐下去，皮包砸在地板上。

像是被氣得缺氧了。

茶餐廳裏不顧客都看了過來，有人招呼服務員，但餐飲人員沒有人敢去勸阻。

正因為那個在玩紙飛機的男人。

對方歇斯底裏醜態百出，而祁醒卻悠哉哉挲著紙飛機銳利的邊緣，半晌，無奈嘆了口氣。

他坐起，一樣樣把自己摘清楚：“你學籍沒了，是因為你學造假。”

“你男朋友搶不到項目，是因為他本就是個廢。”

祁醒支著桌邊，仔細欣賞人不人鬼不鬼的洋相，角勾起的弧度像惡魔的鐮刀，卻又極其無辜：“你看看，跟我哪兒沾邊呢？”

他將骨子裏玩弄他人的的惡與壞，以最極致的姿態散發出來。

而在霄粵灣這個地界，無人敢審判。

祁醒眼底逐漸深去，低的嗓音駭人：“至于你為什麽滾出我家，你不清楚麽。”

生被中心虛事，幾乎失去理智，“我明明認錯了！也沒有到你分毫！你就是故意的！祁醒！你不得好死！”

站起來，端起桌子上的茶水。

祁醒立刻舉手打住，一副友提示的拽樣兒，懶洋洋道：“哎，勸你三思。”

氛圍已然來到繃的臨界點，即將沖破發。

沒人覺得這生會潑下去，因為很明顯，這對都惹不起這個男人。

下一秒，生揮臂，一整杯茶水迎面潑向祁醒。

周圍裏發出一陣整齊的倒涼氣。

葉伏秋一個沒忍住。

“哧。”笑了。

祁醒的黑碎發瞬間，在額頭，茶水順著立的眉眼往下淌，還有一片小葉在他臉側，狼狽又怪誕。

剛笑完，餘一擡，正撞上隔壁男人掀過來的這一眼。

！？

葉伏秋倏地埋頭，冷汗下來了。

比起祁醒被潑水，溫莉的注意力倒全在葉伏秋臉上。

瞬間的笑讓溫莉發現這個小孩有雙很特別的眼睛，清澈，靈。

笑起來的時候，雙眼勾得像桃花花瓣。

真是漂亮。

鬧劇還沒結束，生潑出這杯水後，舉著杯子的手都在發抖，明顯是後悔了。

西裝男恨不得當場跟劃清界限，這種給自己惹禍的朋友還怎麽要！？

得罪了祁醒，他就完了！

他站起來了兩張紙巾遞過去，好聲好氣留給祁醒一句：“祁，我們下次再約。”

說完，一眼都不看生，轉離去。

水滴還在順著他的頜線往下滴，祁醒看向那兩張紙，了鼻梁的跡，氣音輕笑。

狼狽毫不損他上的矜貴，不屑的笑意令人膽。

生嚇得後退兩步，“你，你遲早要遭報應的…”把杯子扔掉，跟著逃了出去。

……

鬧劇終于結束，餐廳一隅的促氣氛得以逐漸洩平。

溫莉嘆了口氣，給夾了一個餃子，“行了，看夠了就快吃。”

葉伏秋這才意識到自己看了這麽久熱鬧，趕低頭乖乖吃飯。

溫莉睨一眼，思忖幾秒，還是說：“看見對面那個男的了嗎？”

點頭。

很LAMGHUAN難忘記的長相。

下一刻，葉伏秋聽見溫莉明確又嚴肅的提醒。

“記住他的臉，以後離遠點。”

葉伏秋愣住，敏銳反應：“你的意思……”

“我還會再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