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人群中，雍岐一眼便看到。

一張俏臉霜雪一樣的白，臉如滿月瑩潤，杏眸，狀態與之前沒有區別。所以，這幾日并無傷心憔悴。

雍岐舒了口氣的同時，心頭也有幾分未明的空悵。

不愿細想，他將注意力投至眼前子——他的新後。

眉若遠山，眸含秋水，垂眉低首間，讓人想到盛開在煙雨中、與世無爭的仙蘭。

果然人如其名，蘇蘭薇。

連他也承認，確實……比秦鸞更宜為後。

他濃眉一皺，暗惱自己怎又想起秦鸞。強行將的名字從腦中驅逐出去，轉而牽起新後荑，擺駕往祭臺走去。

典禮到祭臺這一步，五品以下員及非誥命之的眷皆全部退離。

秦鸞與父兄分開，與母親去了未央殿。

未央殿不似其他殿群宏偉，歷朝皇帝皆在此宴請群臣，大有歡娛共今朝，年年樂未央的意思，所以題名為未央殿。

帝甚悅，為此殿改名未央殿。

“大膽！見到本宮還不行禮？”忽然，一道尖銳聲響起。

秦鸞回眸，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故人”。

眼前子穿玫紅抹長，外罩淺黃宮紗，段嬈。雲髻高聳，簪金戴翠，一派華貴。

只是常年待在荒瘠的西川，曬就一副黑黃的皮。被擁簇人群中，顯眼至極。

正用一雙嫉恨的眼瞪著秦鸞。

秦鸞也沒推，帶著母親朝欠行禮。

可仍不滿意，態度刁蠻，“本宮要你跪下！”

秦鸞這回卻并不遵從，笑意微冷，“那等朱人晉升為嬪位，再來命臣行下跪叩拜禮吧。”

“你竟看不起本宮？”朱麗娘一雙眼瞪得如銅鈴大，氣急就要掌。

手剛抬起，秦夫人便抓住的手腕，冷聲道：“人自重！”

秦夫人先前是個隨夫征戰沙場的將，氣勢強悍，朱麗娘絕不是對手。并且，名義上還是太平侯的侯夫人，不到一個位分靠後的人來教訓。

“娘娘，收手吧。”幾名嬤嬤附耳勸導。

而這時，其他眷都聚過來，悄聲議論這一八卦。

朱麗娘鬧得沒臉，也不想繼續被人看笑話，只好恨恨地瞪了秦氏母一眼，轉而主持起宴會來。

如今帝後前往祭臺，後宮又只有朱麗娘一個，便將宴會給與幾名臣婦協助辦。

賓客們紛紛落座後，竹聲奏起，膳房那邊也先端上一批甜食。

秦夫人低聲問，“蓁蓁與方才那朱人先前便認識了？”

其實是想問，怎麼跟人家有過節的。

“娘忘了，我前些年跟你提過，雍岐在西川的時候就有一通房。”秦鸞百無聊賴地坐著， 一邊品嘗宮廷廚師特制的酪櫻桃，山楂玫瑰。

秦夫人小心地環顧周圍，低聲勸誡，“不可再直呼那人名諱。”

說完，也想起來。三年前，兒與當今陛下定時，彼時他尚未發跡，就藩那鳥不拉屎的西川，邊僅有一名朱姓的通房丫鬟，據言，這名通房是雍岐之母塞房中的。

秦夫人這廂回顧過往記憶，朱麗娘也在回顧前。

雙眼死死瞪著秦鸞，恨不得食其，啃其骨。當初雖是太妃侍，充作通房。但在雍岐上秦鸞之前，也是頗重視的。

一切變故都是在秦鸞來了之後，雍岐再也不曾召過。

他為了秦鸞的心愿，寧可夜夜不休，秉燭制巨型風箏，也不愿回房與同寢。朱麗娘思及過往，便恨極了秦鸞這始作俑者。

如今，拒封貴妃，只是個臣子之，朱麗娘原以為終于可以拿，只恨份還是不能夠。

一時暗悔沒有讓太後出馬。今日宮宴本該由太後這位後宮權位最高者來辦，可惜太後從西川初來京城，一連數日水土不服，纏綿病榻。

秦鸞也暗自慶幸，幸好那老妖婆今日不曾出席，否則以對自己的嫉恨，恐怕……

“太後娘娘到——”

太監的高唱聲，打破了尚且算得上氣氛平和的宴會。

眾臣婦及貴瞬間噤聲，嘩啦啦一片全跪下向太後問安。

眾人早聽說過，太後是從西川來的，脾氣略有古怪，習又與中原不同，大家都怕眉頭，一時間，都戰戰兢兢。

“起吧。”聲音嘶啞，像生銹的破鐵爛銅撞而出的刺耳。

一暗底繡金紋的大袖袍子，長長的披風曳地，逶迤前行，被太監扶著踏上臺階。

“都坐罷。”語氣懶怠，宛若施舍。

眷們松了口氣，覺面見太後，比面見皇帝還要威嚴迫人。

“秦氏，你過來服侍哀家。”

秦鸞毫不意外，就知道不會放過自己。不作掙扎，大大方方就上前侍奉了。

秦夫人目擔憂，安的沖笑笑。

太後讓沏茶。

秦鸞剛握上茶壺，指尖驀然一燙，瞬間發紅。暗道，又是這樣，都當上太後了，手段還是這麼低劣。

金太後見再無作，冷笑著發難，“怎麼，不肯給哀家沏茶？來人哪，把這個不敬……”

“太後，”秦鸞笑語晏晏，“非是臣不肯沏茶，而是這茶太燙，臣怕傷著了您的。”

“這麼說，哀家反倒冤枉了你，誤會了你的好意？”

秦鸞與進行了一番言語鋒，等辯畢，這茶也沒那麼燙人了，這才沏出茶湯，雙手奉上，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請太後用茶。”

太後氣結，這死丫頭，看著就像是個腦袋空空的漂亮花瓶，但每次要逮，又化作不留手的泥鰍。

就不信，治不了！

恰巧，膳房又上一批葷菜，其中就有專程從海濱運來的紅蝦。太後與朱麗娘對視一眼，頓時有了毒計。

“這海蝦個頭大，鮮。哀家便賞你了。”

秦夫人心一，起出席位，誠懇跪求：“太後娘娘，臣婦之一向不敢食海貨，每每食之，皮便起丹毒紅蘚，嚴重時便會發昏，不省人事……”

朱麗娘笑，當然知道秦鸞忌食海鮮。

先前秦鸞每回來到西川，雍岐為了討歡心，專程命人做了中原的吃食，不許海鮮上桌，只因對海鮮有忌。

而西川資源匱乏，海貨還是上頭賞賜下來的，十分難得。彼時的太後和朱麗娘都著，饞得很。卻因為雍岐顧忌秦鸞，生生把海貨擱置一旁，任其發爛發臭。

“太後娘娘好心賞食，秦氏，莫非你敢抗拒？”

秦鸞掌心發汗，如今們都翻做主，自不能抗拒。

若不抗拒，便是賭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