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要死 相當不雅。

馬車顛簸向前，顛得人下都要掉了。

儲瓔腦袋上沉重的簪子也扯得頭發生疼。

幹脆把滿頭的頭飾都摘了，直接用最輕的那簪子將頭發挽起。

元寶呆呆看著的作，只見儲瓔親手迅速的把自己的頭發挽了最簡單的樣式，就像第一次見時那般，幾縷碎發落下，在白皙的面頰邊垂墜下來，在稚的臉上平添一微妙的豔。

“小、小姐……”元寶一說話，牙齒都被顛得上下打，一不小心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

“怎、怎麽了。”儲瓔也被顛得難，但是跟被陸聿衡捉住比起來，寧願被顛吐。

“咱們跑了……太子殿下追究……怎麽辦……”

儲瓔陷了沉默，然後大聲朝外面喊。

“老李，再快點！”

“誒！小姐抓穩了，我們進巷子走！駕！”外頭的車夫老李似乎還有些興，他常年駕馬車都主打的是四平八穩，很久沒有這麽暢快了，覺像是回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馬車迅速拐進了小巷子裏，巷子又窄又小，只有儲瓔現在坐的這種雙匹馬車才能進。

太子的馬車由六匹馬拉著，那車子也比儲瓔的馬車豪橫華麗不，這種窄巷，除非他們能飛進來，否則寸步難行。

進了巷子以後，馬車也平穩了許多，儲瓔放下了車簾，才算稍稍松了口氣。

對元寶說，“追究也要時間的嘛，況且，萬一過了今晚他就沒有殺我的心了呢？你看，第一次我們溜的快，他後來不也沒有追究。”

元寶咽了口唾沫，小聲提醒道，“現在不就在追究了嗎？”

“……”儲瓔沉默。

“而且小姐，您現在有皇上賜婚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儲瓔痛苦地捂住了頭，“這超出了我的思考範圍，得趕回去跟爹娘商量商量。”

畢竟，如果不是因為怕連累儲國公府的爹娘和哥哥，現在驅使馬車跑路的方向就不是儲國公府，而是城門外了。

儲瓔滿腦子都是——先回家再說，至臨死之前再看一眼爹娘也好啊！

“小姐，坐穩，馬上出了巷子就要到了。”外頭的老李興地跟彙報“戰況”。

“好的老李，幹得漂亮，回去給你加工錢。”

“誒！好嘞！謝謝小姐賞賜！”

老李的這聲剛落，便發出一聲驚慌失措地“不好！籲！”

儲瓔和元寶一個沒坐穩，猛地撲倒在地。

儲瓔反應快，迅速爬起來掀起車簾的一角，赫然看見巷子口外橫貫了一輛馬車。

那馬車由六匹一模一樣的照夜白牽引，這六匹馬通雪白渾不見一雜，型相似，雖不名貴，卻足見主人講究。而馬車主寬敞又致，通由烏木與黃銅打造，上雕簡流雲與四爪行龍紋樣，氣度非凡，低調華貴卻不顯奢靡。

儲瓔咽了口唾沫，跟元寶面面相覷。

“今日恐怕難逃一死，他堂堂太子，竟然追到這裏來了。”

元寶剛剛放下的心又重新掛了起來。

“他的目標是我，元寶你和老李一起躲在車底下，我去引開他。”

儲瓔說完，不等元寶反應，立刻翻下車。

“小姐，不要！”元寶哭喊著手，卻沒抓住。

儲瓔一下車，果然看見楓亭正扶著腰間的劍，帶著殺氣朝自己的馬車走來。

楓亭一看到儲瓔，不免激，“殿下，就在此！”

這一嗓子倒是驚了儲瓔一般，儲瓔提起子，轉撒就跑，那跑步的速度令楓亭整個人都僵住了。

“殿、殿下…………又跑了！”

“你今日不沉穩。”車簾後傳來陸聿衡冷冷的聲音，“罰思過一日。”

楓亭這才像是被猛地澆了盆冷水，立刻恢複了往常的模樣，朝著車簾後跪下，“屬下知錯。”

車簾被另一位侍從不不慢掀起，這位侍從名為流泉，與楓亭長得稍有不同，卻大相似，只是目前目更冷些。

“殿下，儲姑娘跑向的前方是死路。”

陸聿衡不不慢下了馬車。

其他侍從立刻將每個可能有尋常百姓出沒的角落都搜羅了一遍，隨即守住了所有的出口。

躲在馬車下邊的元寶被搜出來的時候已經站不穩，仿佛天都要塌了，一邊哭一邊輕聲嘟囔著“小姐快逃”。

而此時另一邊……儲瓔跑到死胡同的時候心都涼了半截，仰頭看著比自己高出許多的牆面，咬了咬牙，開始手腳并用地往上爬。

的手剛剛上去擺出了類似于青蛙的姿勢，便聽到後傳來一聲悉的冷笑聲。

儲瓔後背發涼，立刻轉過，果然是陸聿衡。

天已黑，他的影卻十分清晰，且在緩緩向近。

來得這麽快？

的視線率先在陸聿衡的腰間轉了一圈，果然，他帶了隨配劍。

他真的是來殺的。

儲瓔咽了口唾沫，然後的視線又隨著他的腰間繞了一圈。

這廝人品一般，長得倒是無可挑剔，這腰窄的，顯得肩膀稍寬卻不突兀，加上他修長的形和一雙長，是完的型。

儲瓔研究過畫本子裏的男子，畫出來的也沒他這種好看，這樣的子，穿上裳好看，了裳應該是另外一種景。

當儲瓔的目隨著他的腰間轉到第三圈半的時候，陸聿衡已經到了的跟前。

他冷冷盯著飄忽的目，正要開口，儲瓔忽然拎著礙事的子和大氅，一閃從他的側竄了出去。

還未跑出兩步，便覺到耳邊傳來“嗡”一聲劍鳴。

儲瓔本沒看清陸聿衡是怎麽的，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冷汗已經快下來了，發現自己鼻尖距離劍鋒只有一寸距離，劍鋒的寒照得的眼睛生疼。

“鬧夠了嗎？”陸聿衡語氣很差。

他修長的手指隨意擒著劍柄，劍鋒便穩穩停在的面頰前。

陸聿衡瞇眼看著如今的模樣，發散，原本幹淨的大氅上也蹭上了剛剛牆面上的灰，黑一塊白一塊的，一，就出大氅裏頭的裏衫，相當不雅。

稍稍一靠近，上那甜膩的香氣就鑽進他的鼻尖，跟之前那種甜味不一樣，這種更膩，是他最討厭的味道。

陸聿衡稍稍後退一步，眼中微微出嫌惡之。

“何統。”

二人對視，沉默了半晌，儲瓔見他這麽嫌棄自己，心中又氣又惱。

可是見他似乎沒有馬上殺的意思，還是嘗試著開口道，“殿下，天化日，刀劍的，不好吧？”

陸聿衡冷眼看著。

“哪來的天，哪來的化日。”

儲瓔知道完了，他的意思是，這月黑風高殺人夜。

這次真的要死了。

儲瓔忽然覺得特別想哭，自己也沒過幾天好日子，就遇到這樣的下場，想當初還不如就留在村裏殺豬。

“行吧行吧，你殺了我也行。”儲瓔沒脾氣了。

“不過你在殺我之前，要答應我一個要求，如果不答應，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儲瓔也不看他現在什麽表，只揪著自己的裳委屈地接著說。

“我死了之後，你不能對我爹娘手，當然還有我的哥哥，還有我的丫鬟元寶，你知道的，就是外面臉圓圓很可的那個，如果跑掉了當我沒說，還有車夫老李，他們都是好人。”

“還有啊，長寧村的豆腐我每年都要去祭掃的，無兒無，只有我了，窮了一輩子，臨死前我答應過，做鬼的時候讓做最富的鬼，所以每年我都會給燒很多很多紙錢，你知道長寧村怎麽走嗎？”

儲瓔擡頭看向陸聿衡，卻發覺陸聿衡用一種極其微妙的表看著。

第一次知道，陸聿衡還能出這種表來，跟他尋常的樣子相比稍稍生了些，好歹像個活人了。

不過出這種表，應該距離殺了也不遠了。

“說完了？”他的聲音幾乎從嚨裏出來，比往日低沉許多。

“還沒呢。”儲瓔咬了咬，“不過我不敢說了，怕你覺得我麻煩，最後連紙錢也不去燒。”

陸聿衡出三分冷笑，似乎覺得極其荒謬，“你也知道麻煩？”

“……”儲瓔也不知道怎麽回，想了半天才說，“你不殺我，我就可以自己做了，你就不麻煩。”

“誰說我要殺你。”陸聿衡緩緩收起劍，冷冷看著，“你到底在跑什麽？”

“你要殺我，我才跑啊。”儲瓔也覺得他不可理喻，“你不殺我，你拿著劍追我做什麽？”

“……”陸聿衡忽然理解了一向冷靜的楓亭今日為何一反常態。

他緩緩闔眼，讓自己冷靜一會兒。

見他如此，儲瓔以為有機會，便緩緩側又想走，沒想到剛邁出一步，陸聿衡便仿佛額頭上長了眼睛似的，將劍準地擋在的面前。

“讓你走了？”他語氣不善。

儲瓔撇了撇，退回了原位。

不過令儲瓔沒想到的是，陸聿衡居然緩緩收起了劍。

長劍鞘，發出極為悅耳的一聲輕響，儲瓔覺得這個聲音仿佛是給腦袋加固用的，脖子上的東西瞬間穩當了許多。

陸聿衡已經不想再浪費任何時間，他很快便恢複了往常的狀態，如今面容清冷，眼神明淨，疏離又無。

“找你，自然是有話要說。”

“儲國公府雖有爵位，但儲懷謙并非居高位，你哥哥儲昭瑜剛朝堂，在翰林院，對朝廷紛爭毫無招架之力，你儲家如今在朝中式微，宛如刀俎上的魚。”

這是威。

“如今朝中局勢混，危險橫生，這次婚事已無法扭轉，從今日開始，你需得謹言慎行，凡事有所顧忌，三思後行。”

這是引導。

“你若做得到，便能護好儲國公府，日後在朝中，儲家也能有一席之地。”

這是利。

陸聿衡幾乎是第一次這麽耐心跟人解釋什麽，他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十足的簡單易懂，方方面面都有所涵蓋，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能聽懂他說的是何意。

說完這些，他看向儲瓔，儲瓔也正看他，澄澈的大眼睛裏，三分恍惚，三分分神，三分迷茫，還有一分困倦。

陸聿衡睫了，冷聲問，“聽懂了嗎？”

儲瓔眨著眼睛看著他，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不懂，所以要做什麽來著？”

儲瓔剛說完這句，覺陸聿衡就像一塊被掉在地上的玉佩一般，以一種非常漂亮的模樣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