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解語花前獻妙詩

曲終簾放，酒樓上彩聲如雷……

“當日只知玉樓舞，今日方知玉樓曲！玉樓姑娘這一曲，當是謝樓之絕唱也！下面該是‘歸良’了吧？”一名貴公子折扇一開，無限慨。

名辭樓，歸良家乃是慣例，名士、巨富均求之，即便是高，有時候也不能免俗，一個名作妾，昔日千萬人追捧的人，從此為他一人之玩，是何等有面子的一件事？

所以，今日的海寧樓，名流雲集。

人人爭搶昔日花魁。

那個貴公子第一個站出來：“小生謝東，願以百兩白銀為聘，請姑娘我謝家，我必真心待之。”

這話一出，滿樓轟然……

白銀百兩什麽概念？能夠買下十個黃花閨！一起步就這麽高的聘禮，這一下子斷了九人的夢想啊。

幾個人剛想開口，又坐下了，滿頭青筋竄……

一個商人模樣的人站起：“我願以300兩白銀為聘！”

300兩！靠！

另一人站起：“本人城東金樓東家，我正妻剛喪，我陳家，名為妾室，實為正妻。至于聘禮，500兩又如何？”

這話一出，那個出價300的商人臉陡然沉無比，前面價的謝東眼珠也鼓得老高……

拼錢就拼錢，你帶出個“正妻剛喪，讓玉樓正妻待遇”，讓別人怎麽玩？總不能為了納個妾，將正妻給弄死吧？

僵持只有片刻，左首第一位的張秀折扇輕輕一開：“胡鬧！玉樓姑娘一代花魁，何等份？豈是區區商人所能妄想的？……小生以千兩為聘，誠迎玉樓我張府！”

他的手輕輕一擡，掌中一張銀票，票面金額千兩。

滿樓安靜了。

幾個商人面面相覷，慢慢坐下。

謝東臉上風雲變幻，也慢慢坐下。

張秀下首的一個書生微微一笑：“張兄既然有此心意，兄弟們豈敢與你相爭？恭喜張兄！”

“恭喜張公子！”

“曲州第一秀納海寧第一花魁，真是文壇佳話也……”

“恭喜玉樓姑娘……”

一時之間，滿樓風向盡改，所有人都祝賀張秀和玉樓。包括前面跳出來出價的幾個商人以謝東在。

張秀出來，他們真不敢爭啊，張秀是誰？曲州第一秀，正兒八經的文道天才！他張家，還是朝堂實權高：兵部尚書，論人才，論地位，論財富，哪一樣人家都是頂尖

……

且不說樓中他人，個個都是大寫的服，珠簾之後，幾名青樓大家全都眼神迷離，如此風姿的曲州第一秀，隨手千金的豪邁風流，誰人能拒絕？

那個盛裝婦人笑了：“玉樓承蒙張公子看重，真是玉樓的福份啊，張公子，還請你親自掀開珠簾，將你的這份心意送到的手中……”

張秀微笑道：“玉樓往日多蒙媽媽關，小生日後還有重謝。”

盛裝婦人笑了一朵花：“如此老先行謝過了，張公子請……”

張秀手，掀開珠簾。

這就是辭樓歸良的最後一步，掀開珠簾，帶走花魁……

林蘇目擡起，剛好迎接上玉樓的眼神，也正看著他這邊。

這是一雙什麽樣的眼神？凄涼凄婉，他心頭突然浮起剛剛唱的那首曲：我心如月，求之不得……

玉樓目從他臉上移開，轉向張秀盈盈一禮：“承蒙張公子厚，然玉樓曾與人有約在先……抱歉不能侍奉公子左右。”

張秀臉上的微笑陡然僵。

全樓寂靜無聲，面面相覷，拒絕了！

居然拒絕了！

張家要名有名，要有，要錢有錢，張秀本人還是曲州第一秀……你知道你拒絕的是什麽嗎？

片刻後，張秀臉上的微笑重新浮現：“玉樓姑娘，你言有約在先，敢問是與何人有約？”

“此事與公子無關，不敢勞公子下問。玉樓再謝公子垂，還公子諒。”玉樓深深一禮，退回原位。

酒樓死一般的寂靜。

衆人也曾聽過傳言，玉樓與林家公子說不清道不明，難道是真的？

可是今日的林家，已經破敗。

與關系說不清楚的那個人，甚至都沒有過來。

這種況下，居然拒絕了張秀，拒絕了全天下人所能找到的最好歸宿……

那個盛裝婦人臉微變，節目有點主持不下去了，求助的目投向張秀，然而張秀冷著臉本沒看。

的目移向玉樓，玉樓此刻也自低頭垂坐，也沒有看。

空氣似乎已經完全凝固。

終于，盛裝婦人勉強出笑容：“世人言人各有志，既然玉樓姑娘自有決斷，那……進下一個章程吧，有請我玉香樓‘玉頭牌’般若姑娘……”玉頭牌，青樓的第一頭牌，原來是玉樓，現在玉樓退了，新任頭牌就是接替玉樓。

右側珠簾拉起，衆人眼前大亮。

右側珠簾更一些，開始的時候，衆人也看不清裏面是什麽，此刻一拉開，一青春活力撲面而來，九個拜伏于地，將中間一個絕映襯一朵花心。

那個慢慢擡頭，傾國傾城之姿立刻征服全場。

明眸一轉，滿室春。

九個慢慢擡頭，與此同時，中心那個輕盈而起，整個過程，就如同一朵鮮花盛開，充滿。

，就是般若，二九芳齡，正是人一生中最的年紀。

輕盈地向著衆人一禮：“小子般若，為各位才子獻舞一曲，此舞名為‘輕’，只公子能記下般若著輕的模樣……”

伴隨著這一禮，後的九個也同時盈盈下拜，依然是一朵鮮花模樣，只不過，這朵花兒此刻有了無邊的。

不過，說的話……

輕舞？

衆人有些吃驚……

林蘇旁邊有人低語：“這輕舞，不就是玉樓姑娘昔日的名舞嗎？這麽做，是不是有些失禮？”

今日新老花魁替，新花魁可以表演自己的拿手戲，征服觀衆，但偏偏選擇剛剛離任的花魁的名作，這下有意思了。

傳遞的信號就是：有信心比老花魁舞得更好！要踩老花魁而上位！

舞開場，般若姿曼妙而奔放，全上下如無骨，但偏偏順暢如，伴隨著空靈的古箏，靈的眼神時而幽怨，時而喜悅，明明毫不骨，偏偏又演繹出了蝕人骨髓的那子銷魂……

林蘇聽著耳邊的議論，心有所，目移向左側的玉樓，玉樓無悲無喜，平靜微笑。

舞畢，滿場雷。

曲州十秀的喝彩尤其熱烈，在他們的帶下，滿樓的氣氛直達白熱化，全面超越剛才玉樓的《謝樓曲》。

張秀站起，走向右側：“般若姑娘這一舞，才是真正的輕舞，小生見到如此妙舞，真正三生有幸……白銀兩千兩，聊表心意。”

雙手呈上兩千兩銀票。

曲州八秀齊聲喝彩，酒樓都快翻天了……

下方衆人個個臉有異常，這信號也太明顯了……

張秀剛剛被玉樓姑娘拒絕，立刻就反擊，這一反擊力度之大，下本錢之足，無與倫比。他說般若的輕舞才是真正的輕舞，一句話就否定了玉樓的名才藝，象他這等份的名士，一句話出口，基本就給輕舞定了。

他給玉樓送千兩銀票，現在翻倍送給般若，這當然也是當面扇玉樓的耳。

玉樓雖然恬靜知，但也臉微變，珠簾之，難以坐定。

而般若滿臉通紅，妙目流，聲而謝，後的九個同時仰，若無骨地用自拱擁般若，般若今日的開場迎來完的結局…

那個盛裝婦人笑開了花，帶著一隊娘出來：“現在是辭樓宴最後一個章程，有請各位才子盡飲杯中葡萄酒，給兩代花魁獻詩，持上一朵解語花，送上一段風月……”

後的們同時側，每人手中都是數枝絹花，絹花平攤掌中，們段曼妙無倫，是一幅任君采摘的模樣……

宴會高時刻到了。

辭樓宴，最核心的環節，就是獻詩。

這是文人的表現時刻。

各位文人紛紛托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林蘇目也移向面前的酒杯，托起來，喝了一口……

這一口喝下去，他的腮幫子鼓了起來……

我靠！這是酒？

真不是醋？或者酸梅湯？

張秀還是第一個站了起來，走向右側，拿起一枝解語花，遞給般若……

“張公子！”般若臉蛋紅無限，接過解語花，眼波如水猶如酒醉，花後的容更比花。

張秀拿起旁邊托盤裏的筆，寫下一首詩，旁邊的盛裝婦高聲念道：“春江春水海寧樓，輕一舞半日休，不信人間真絕，般若從此冠曲州……公子說了般若冠曲州，今後可得常來捧場……”

全場大嘩，喝彩一片……

般若臉蛋更紅，眼中如同要滴下來……

又一人上前，取下解語花，遞給般若，下方起哄：“晉公子……”

此人也是曲州十秀之一，詩雲：

“輕影樓上舞，花香花解語……”

妙！同樣無數人喝彩。

又是一人，依然將解語花送與般若，伴隨著一首詩……

轉眼間，十三人獻詩，般若懷抱一大抱解語花，而玉樓這邊，一無所獲，玉樓後的五個青樓大家對視一眼，陸續起離開，玉樓宛若未覺，靜靜地坐著，保持微笑……

半個時辰過去，送花的、獻詩的終于告一段落，般若面前已經是一片花的海洋，而玉樓那邊，依舊一朵花也沒有，依然在微笑，但如果更細心些，或能看到藏在眼角的一份孤寂。

張秀臉上有一殘忍的笑容，你這賤人，給臉不要臉，我就讓你知道，什麽世道！

他的折扇輕輕一開，上面“斯是文風”四字顯現，慢慢轉過頭來，看著林蘇：“林三公子，參加宴會你還真的只是吃吃白食麽？”

“嗯？”話題終于扯到他頭上了，林蘇歪著腦袋看他。

旁邊的晉公子也是折扇打開：“林三公子，今日雖是辭樓宴，主旨還是文人詩會，參加者需寫詩一首，你吃也吃飽了，這就回去吧，讓你那個‘一病了之’的兄長寫首詩湊個熱鬧。”

“一病了之”四個字一出，哄堂大笑……

林蘇也笑了：“寫詩麽？那倒不用回去！我兄長委托我帶過來了……”

哦？滿樓的人全都不出聲了，大家都不傻，都知道今日宴會的主角雖然明面上是玉樓，其實還有兩個暗主角，一個是般若，般若是知府大人力捧的。第二個就是林家，林家是張家想踩的。

林家派出一個窩囊廢三公子，衆人直嘆這是一步好棋，足以讓他們積蓄力量打出去的拳頭，全都打到棉花裏。

因為他可以什麽都不接招，他是個廢他怕誰？

但誰想到，這三公子居然接招了，這豈不是天都快亮了，臨時撒泡尿在床上？

林蘇慢慢站起，所有人的目全都聚集在他上……

林蘇拿起一朵解語花，般若有些糾結，都不知道該不該給這個人鞠躬，如果對他同樣禮遇，會不會惹惱張公子呢？

如果不給他必要的禮遇，又多有些損傷自己的花魁風度……

林蘇從面前過去了！

過去了！

走到了玉樓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