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落也想到醫院去，親耳聽一聽馮玉梅的供述，心中也有諸多疑點，想向求證。

但他知道，姚夏有句話說得沒錯。

速則不達。

自己表現得太過迫切，反而會被姚夏懷疑自己的機。

與其如此，不如“自由行”。

反正他想要參與這個案子，最終的目的也是花麻地，或者說，花麻地的人。

眼下他也沒心思考慮這些，因為推車已經要了他半條命。

如果是城市道路，還輕松一些。

阿勝所在的古城村，就在花麻地東邊，隔著兩條村子。

這里的村子都比較小，直線距離估計也就幾公里，但村道彎彎繞繞，路況又不好，道路泥濘，污水橫流，兩邊居民還不斷利用籬笆或者圍墻之類的來侵占道路。

好不容易終于是到了阿勝老表家的修車鋪，許落也是直翻白眼。

阿勝的老表人稱老三，確實在修車鋪打過工，但這個店鋪主營是送桶裝自來水，賣五金配件，順便修車，換電池，反正是啥活都接。

面包車丟在車里，老三又了村里幾個人來，圍著車子一通轉悠，商量對策，最後把車子拆了個七零八落，裝不回去了……

打了大半天電話，一堆零件也不知道往哪里塞，干脆就先拎了一桶散裝白酒，煮了幾個菜，先喝起來再說。

許落本想著車修好了，阿勝能當自己的司機。

現在倒好，車沒修好，自己也走不了。

許落是個滴酒不沾的格，這些人也都不敢勉強，只是時不時敲敲邊鼓勸一勸。

但他們漸漸喝大了，開始大舌頭吹水（吹牛），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

許落本來就有著自己的目的，現在耳熱酒酣，就是最好的機會。

許落打開手機的相冊，展示了一張照片，問他們認不認識里面的人。

阿勝見過這張照片，接了手機主向狐朋狗友打聽，畢竟他答應過，要幫許落找人。

照片有些模糊，像是扣扣空間里保存了好多年的那種。

這是一張畢業照，拍得本來就糊，許落要找的那個人留著有點殺馬特的發型，遮住了半邊臉，只有舉起酒杯的手上，一個刺青特別的顯眼。

“這團文是什麼？”

許落想起記憶中那個人，口回答說：“是個字。”

“明白了，許警也是咱們之類的人？”

許落沒有直接回答：“為什麼這麼說？”

老三嘿嘿一笑，嘖嘖了兩聲：“這是新場妹對吧？”

許落頓時明白他想說什麼了。

新場妹其實是一種歧視的蔑稱。

新場原本是個小地方，二三十年前接收了不水庫移民。

這些移民多有些“水土不服”，生計有些沒著落，也為了能融當地，所以移民的人紛紛嫁給本地人。

但也因為生計問題，們會索要高額的彩禮，而因為諸多原因，新場的人漸漸變了“水楊花”那種刻板印象。

本地人都說，娶個盲婆都不要娶新場妹，市里一些娛樂場所，也到都是新場妹，出軌之類的花邊新聞也從來沒過。

總之，新場妹漸漸就了這麼一個印象。

他們開始吹噓自己跟各種新場妹的風流韻事，完全把許落找人的事拋諸腦後。

而且他們開始取笑阿勝做個樂子。

從他們的話語中，許落也得知了阿勝的世。

這黃也不容易。

因為他的母親就是個新場妹。

阿勝父親是個吃喝嫖賭的貨，小手也不是很干凈，生了阿勝沒多久就坐牢去了，母親沉迷打麻將，底限越來越低，起初只是跟男人勾勾搭搭以償還賭債，最後還是失足，跑廣東去了。

這些人醉著酒，滿臉邪地說著什麼“老公老公，我在廣東，白天睡覺，晚上做工，一天幾百，輕松松松”之類的話。

阿勝只是陪著笑，多有些卑微。

許落甚至一度在他上看到了“樹先生”的影子。

因為全村都同姓，算是宗族兄弟，阿勝也就在這種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但又絕不讓他死的狀態下長大。

一通取笑之後，他們甚至開起了許落的玩笑，說許落要找的指不定就是阿勝的媽，阿勝說不定就是許落的兒子。

許落看他們越來越不像話，也沒能給許落帶來什麼線索，臉就難看了起來。

幾個人見許落要生氣，才不敢放肆。

老三說，當地人的風氣就是這樣，那些混社會的閑散青年，神小伙一般會刺一個“忍”字，而神小妹則是“”字，這樣的特征實在太普通了。

說完，他們還向許落展示了自己的文，除了紋“忍”字，其他部位也有紋數字的，一般是“45”，“27”之類的，據說是打牌九最大的牌面組合，反正各式各樣的都有。

又坐了一會兒，來了個戴著大金鏈的所謂堂哥，幾個人用撲克牌“打針”（一種博彩），阿勝輸得慘，但已經喝不下了，就開始耍頭，結果那位暴脾氣的堂哥直接將酒潑在了阿勝的臉上。

看到阿勝辱，許落也不能坐視不管，起來制止，帶著阿勝回去了。

阿勝的家是土房，極其破舊，但你要說家徒四壁又算不上，因為他家里有發燒友級別的音響設備，還有配置上萬的臺式電腦用來打游戲。

阿勝開了音樂，向許落吹噓他的音響。

“高音甜，中音準，低音勁，一句講曬（講完），通！”

這就是阿勝的原話。

吹起他這套音響，他仿佛就是全村首富。

照片上的人沒線索，許落也不想多呆，借了阿勝的鬼火托車，就趁著黑夜回到了花麻地。

李飛到底是怎麼死的，技偵的同事更加專業，也不需要許落心太多。

他想做的，是調查李特。

許落知道他一定會回來，也一定會完十年前沒有完的事，但這個事跟馮玉梅李飛的案子有沒有牽扯，李特為什麼對馮玉梅如此熱心，他必須查清楚。

此時的花麻地傳來吆五喝六的吵鬧，村里人都在聚眾酗酒，猜碼聲傳出老遠，空氣中彌散著一子燃燒紙錢和檀香的氣味，令人心口發悶。

眼前的村廟黑燈瞎火，著一子森之。

許落曾聽過一個說法，破廟里的那些神像，會被別的東西占據，李代桃僵來人間的煙火，所以很多時候，你本不知道自己拜的是神還是鬼。

許落是警察，是堅定的唯主義者，他不信這些，更不能讓程文君被塑神像，供奉在這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