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與雪松》 第62頁
只能抱起水壺,狠狠地灌進一大口冷茶,好沖散這些糟糕的遐想。
茶水的味纏在舌上,像那點不足為外人道的念頭,盤桓不去。
周五晚上,十點多了,把書放進包里,蓋好筆。
兩個生走過來,停在桌邊,小聲地討論:“哎,是這個吧,五一獻禮演話劇主角的?段真好,難怪選去演。”
另一個說:“對,聽說哲學院的研會主席在追。”
“真的假的?”
“真的,演出後他們一起走了。”
聽得程江雪驚恐地抬頭。
這二位里說的人,是嗎?
這都什麼時候傳出來的?
好能扯,坐一輛車出了校門,就是有關系了?
學校真是個怪陸離的容,里面盛放著形形的靈魂。
有些人如同儀上的齒,每一分每一秒都要計算著,用在學習上,用在社團上,用在一切對自己有用的事上。
而還有另一類人,就像壁上斑斕浮的斑,他們無不在。
據點呢,往往就是宿舍樓下,八卦滋生的走廊角落,或是茶店門口,三五群,注意力永遠向外,永遠有換不完的訊息,和獵犬般敏銳的嗅覺。
誰和誰又在一起了,某某老師出了丑事,哪個部門的幕最勁......這些碎片化的談資在他們口中快速通傳、加工、膨脹,至于事的本來面目,反而沒人去管了。
見事主就要站起來,兩個人又趕走了。
背著書包走回去的路上,程江雪接到媽媽的電話。
江枝意在那頭問:“小囡,這麼晚還在外面?”
“剛看完書。”程江雪說,“正在往宿舍走呢。”
江枝意又陸續代:“你們那里早晚溫差大,現在是不冷不熱的時候,記得多帶一件服,不要貪涼吃些生東西......”
程江雪不想聽了,笑著打斷:“媽媽,你對這里氣候蠻了解的,以前待過啊?”
按理說不至于,媽媽在江城長大,大學也在家門口上的,怎麼會跟京里有牽扯。
那頭停頓了幾秒,才道:“是你舅舅說的,他不是待了十來年嘛,我聽也聽會了呀。”
“哦。”
江枝意又問:“你們學校什麼時候放暑假?”
程江雪說:“沒這麼快,而且今年暑假我報了雅思班,不準備回去。”
“你還是想申請去劍橋讀研?”江枝意是了解兒的規劃的,也有點猶豫,“但你爸爸不會同意,你大學都在外地上,研究生更不得了,還想跑到英國去,他要氣出高的。”
那更好。
程江雪在心里念,但面上還是說:“又不一定能申上,錄取名額那麼。”
但試還是要試的。
江枝意向著兒,說:“媽媽支持你的想法,不過還是先對爸爸保,在家里也別聲張,省得還要花時間勸他,等申請上再通知他好了。”
不愧是端水大師江士。
“我也是這麼想的。”程江雪高興地說,“什麼事跟他一講,麻煩就來了。”
江枝意先跟串好供:“我就說你去實習了,你也記得這麼說。”
程江雪點點頭:“謝謝媽媽。”
“好了,早點休息。”
“嗯,你也是。”
還沒到寢室,卡上就轉進來十萬塊錢,是媽媽給匯的,附言是——“祝兒考試順利。”
程江雪鼻子有點酸,委屈像海水一樣慢慢淹上來,泡得心頭又又沉。
還好家里一直有媽媽理解,支持。
如果是程院長,他一定先潑上一盆冷水,對說:“你還要去劍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知道在牛劍讀人文社科力有多大嗎?生活上、語言上要克服些什麼難題我就不說了,單說學業,那里學習強度是非常高的,一周兩篇essay起步,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你每周至要讀□□本書,還不是短時間讀完就拉倒,你需要快速整理出容,并在寫作時準確表達出你個人鮮明的、有獨創觀點,也不能是前人翻來覆去寫過了的!永遠不考慮現實問題,總是腦袋一熱就做決定,你待在爸媽邊不好嗎?也省得我們擔心。”
就這麼走著,以至于撞上周覆時,一副快要哭出來,梨花沾雨的樣子。
“程江雪,你怎麼了?”周覆剛從教學樓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本大部頭,看起來重得能砸死人。
難怪他拎在手里,手背上青筋畢現。
這麼一看,他的手真的好大,手掌又寬。
程江雪抬起頭,懵懂地說:“我沒事啊。”
周覆出一指頭,彎了彎,在快要到眼瞼時又停住:“這里,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噢。”程江雪退後兩步,自己了。
周覆在後撤的作里皺了皺眉。
這大半個月來,就像消失了一樣,好像他們從沒認識過。
現在這副模樣出現,眼角懸著的那滴淚令他覺得刺目,也輕微的煩躁。
他把手收了回來:“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嗎?”
“一定要說嗎?話很長。”程江雪紅著眼尾抬眸。
周覆笑,臉上一貫的溫和:“那正好,我今天有很多時間。”
心頭一,之前筑起來的堤壩,充其量是個遇水即化的土坯,只是聽見他的聲音,就悄無聲息地下去一截。
剩下的也快守不住了,就要被沖垮。
程江雪垂下眼,看見一小塊月落在他鞋面上,在風里晃。
忽然笑了,笑自己蒼白的決心。
周覆也不催促,耐心地問了句:“又笑起來了?”
為了不顯得自己太被,程江雪提議說:“嗯,但是坐一天了,我想走一走。”
“可以。”周覆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先行。
程江雪點頭,慢慢地往前走。
周覆并排跟著,隔著幾寸恰到好的距離。
兩個人的腳步都緩了,在風里幾乎聽不見聲音。
起初,程江雪沒想好怎麼說,沉默了一陣。
但在周覆邊沉默,從來不覺得尷尬。
因為知道,不管什麼時候開口,他都會耐心地等下去。
不必急著用言語去填補空缺。
場空曠,塑膠跑道在白天被烘烤過後,殘余著微微的熱度。
“學長,你知道帕特里克懷特這個人嗎?”程江雪問。
周覆在他的知識系里搜尋了一下,無果。
他笑著搖頭:“沒有,他是做什麼的?”
程江雪看向他,月下,鮮溫和的一張臉。
說:“1973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但問起來,除了我的同學,邊人幾乎都沒聽過。看吧,同樣是捧回了諾獎,也未必個個譽全球。”
周覆以為這是興趣所在,他說:“相對來說,文學是自主比較大的專業,從本科開始,研究方向基本都有的選擇。”
“對,你說的是一方面。”程江雪也認可外界的評價,說,“拿我們的選修課來說,的確沒人我們研究安妮誒爾諾,老師也沒說非討論鮑迪倫不可,但最後課堂作業和期末論文寫出來,差不多都會撞到一起,知道為什麼嗎?”
聽到這里,周覆不難分析出原因了。
他說:“大家的思路早就被框死了,誰得的獎項多就寫誰,誰的人氣高就拆解誰。看似選擇很多,其實該走的路,只有那麼幾條。”
他很聰明,也很擅長傾聽,跟他這麼走在一起說話,讓程江雪覺得放松。
嗯了一聲,低頭說:“下面就是你剛才問的原因,選專業只是我被支配的人生的一道影,我爸爸活了一道律令,看起來給了我很多自主的機會,但都必須在他的管轄統治。”
這是程秋塘理解的正統父,用他那種不容置疑的,不風的方式,就像修剪花木,必須切掉一切不合理的枝椏,最後才能得到一盆“像樣”的作品。
“所以,剛才他又命令你什麼了?”周覆問。
程江雪不屑又倔強地笑了下:“他命令我,我才不會難呢,像敗給了他一樣。”
很難得見到這一面,韌里藏了不服輸的勁兒。
周覆定定地看著:“那是為什麼?”
程江雪吸了吸氣:“是我媽媽,不管我要做什麼,都不會掃我的興。我知道,心里比我爸還舍不得我去英國,是全世界最想我留在邊的人。但什麼也沒說,還幫我想辦法。”
他懂了,側過臉對說:“往往是這樣,對抗不會使人弱,才會。”
是,一晚上的愁悶全凝結在這句話上。
程江雪猛地抬起頭,真真切切地看向他。
夜深了,天空只剩一抹灰藍。
月從雲層里出來,冷清地澆了周覆一,把他的眉眼都映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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