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陣涼風吹過後，談西澤指間的煙很快就要燃到盡端，他來到垃圾桶旁，將煙頭摁滅在滿滿的白石米裏。

火星盡滅時，一聲誇張的哭聲撕破明空氣傳來。

響徹整條寂靜的街道。

這麽大靜？

談西澤眼梢微微一挑，目前，注意到賓利未關的車門，角以很小的弧度勾了一下，轉瞬消失。

小姑娘生怕他聽不見的哭聲。

鬼鬼的。

手機響了起來。

談西澤從西口袋裏取出手機，低頭一看，好友雲正打來的，無非是些紙醉金迷的邀約，開頭第一句話準是問他要不要過去喝酒消遣。

雲正浪含笑的聲音在一片嘈雜音樂聲裏傳來。

“過來喝酒啊？”

“有點事。”他單手袋，看著前方賓利淡淡道。

“什麽事兒啊？”

正準備開口，就聽雲正在那頭扯著嗓問：“舒可姿還纏著你的啊？你說怎麽就那麽死心眼，婚約都解除了，居然還這麽沒分寸，哪天真把你惹了可沒好果子吃。”

基于他和談西澤相多年的了解，他知道，談西澤只是看似溫和好說話，骨子裏卻有著拒人千裏外的冷和疏離，從不輕易怒，但真要計較起來就不會給人好下場。

“還好。”談西澤神難虞，瞧不出喜怒，“在看戲。”

“看戲？”

雲正來了興趣，講電話的地方都轉移到安靜，人聲變得格外清晰：“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好，誰的戲？”

空氣中小姑娘的哭聲愈發誇張。

聽著還真。

談西澤的嗓音慵懶：“未來奧斯卡影後的戲。”

雲正興趣更濃，正往下追問，他卻沒給這個機會，簡潔淡聲道：“先這樣。”

掛斷電話時，哭音在同一時間打住。

不哭了？

他擡眼，看見副駕車門并沒打開，舒可姿還在上面。

其實并不是宋覓哭到一半中途放棄，而是正哭得厲害的時候，肺裏湧來一陣強烈的意，直竄頭。

控制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

旁邊的舒可姿滿面怔然，看著趴在方向盤上一通猛咳的宋覓，已經完全忘記哭泣，而是以一種完全不可置信的語氣問出心深的疑。

“你是不是有病啊？”

宋覓騰出右手來，示意稍等，邊咳邊說：“等…咳咳咳……等我咳完再說！”

舒可姿：“……”

離當場咳死只差一毫米的時候，宋覓堪堪止住間意，擡起一張咳得通紅的臉，和舒可姿對上視線。

兩個人臉上都掛著淚痕，宋覓臉上更甚，可見哭得是有多麽真實。

還了妝，兩邊眼下掛著兩條長長的黑水痕。

四目相對。

沒有最尷尬，只有更尷尬。

宋覓哭得搭搭的，一噎一停地打破沉默：“你能下去嗎？讓我一個人靜會兒。”

“？”

舒可姿瞪大眼睛：“你真的有病吧！這是我未婚夫的車！”

“前未婚夫。”宋覓再次糾正。

舒可姿簡直被氣得頭疼，紅著眼怒道：“別廢話，你趕給我下去，今晚我等不到顯周，我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宋覓坐著不，直勾勾盯著舒可姿的臉。

“下去啊！”舒可姿聲音拔高，“你盯著我做什麽！”

“你……”

舒可姿皺眉：“我？”

“你為什麽不妝嗚嗚嗚嗚……”宋覓再次傷心地哭起來，“同是天涯淪落人，卻只有我一個人的妝花得這麽厲害。”

“……”

相較起來，舒可姿的妝面確實依舊無懈可擊，但的耐心已經完全告罄，但又不想太失千金儀態，只得忍著咬牙，近乎一字一頓地說：

“請、你、下、車。”

不達任務的宋覓怎麽可能會下車，只會哭得更厲害。

哭得要多慘有多慘，仰著一張被眼線暈髒掉的臉，放肆地嗚嗚泱泱哭著，一邊哭一邊說：“你沒有我慘，真的。”

舒可姿覺得這人腦子真的有病，但又想到另外一個可能。

“顯周派你來打發我的對嗎？”

“我跟你說——”宋覓完全沒聽到舒可姿在說什麽，完全沉浸在自我的悲傷世界裏，“今天是我和男朋友在一起一周年的日子，結果他劈了嗚嗚嗚嗚……”

“我跑外賣接到他的單，給他送和小三要用的避孕套！”

舒可姿：？

這麽抓馬的事是真實存在的嗎？

舒可姿承認這聽著的確慘，但還是打消不了等待談西澤的執念，盡管說法他給過，不止一回給過，但無法接。

他退婚的理由簡直算得上傷人，只給了三個字。

沒必要。

就三個字。

再沒有其他說辭。

真的很傷人。

在訂婚的兩年時間裏，兩人一起吃飯的次數寥寥，一只手都能數過來。沉迷其中，為他所有的任何一點沉迷淪陷，外貌，能力，財富背景等等。

沒有人不慕強，而他無疑是最好的那一個。

似乎除開對不來電以外，在他上挑不出任何病來。

直到突然的一天，收到他的退婚通知。

從此兩清無相幹。

那天，舒可姿在餐廳枯坐三個小時都沒能等到他出現，在那一刻才意識到，兩年的時間，對談西澤一點都不了解，甚至不清楚他半點的喜好或習慣。

“我家裏還欠著一千萬的債嗚嗚嗚……”人到傷心，腦子反而變得清晰，宋覓條理清楚地算著，“我每個月的工資到手五千塊，想要還掉所有的債務，需要我不吃不喝幹一百六十六年，所以在生活面前又算什麽呢？”

說完這些，宋覓用眼風小心地瞄著旁邊人，發現還是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那只好放大招了。

今晚這筆錢一定要賺到。

對不起了。

“還有一件事！”宋覓暗攢一口氣，用超級心酸難忍的語氣哭訴道，“渣男還把艾滋傳染給我了，天殺的他簡直是個……”

“什麽！”

舒可姿直接打斷，語氣震驚：“你有艾滋？！”

宋覓眨眨淚汪汪的眼睛，用無辜的語氣帶著哭音聲道：“你不用怕，像我們這樣單純說話是不會染艾滋的。”

說完，還想試著手去舒可姿。

看著宋覓來的手，舒可姿如臨大敵，像是看見什麽變異怪，嚇得直接整個人往後靠，在車門上。

“你別我！”

宋覓沒收手，而是變本加厲地一點一點過去：“艾滋病只會通過、母嬰、還有傳播的，我這樣你是不會的，你不要怕好嗎？”

——咔噠。

隨著一聲利落的開門聲，等宋覓看過去的時候，舒可姿已經踩著高跟鞋站在路邊了，拎著手裏的包跺著腳指著宋覓罵：“你真的是個神經病！你不要再讓我遇見你，否則和你沒完！”

“……”

人高跟鞋帶著怒意的蹬蹬聲逐漸遠去。

完達目的。

很好。

是時候下車找金主結賬了。

宋覓長長呼一口氣平複心，畢竟剛剛的洶湧悲傷都是真的，但總不能哭喪著個臉去找金主爸爸討錢吧？

兩分鐘後，宋覓擡腳下車，完全忘記自己現在臉上的妝已不樣子。

活的鬼妝。

而滿腦子都是那筆即將得到的不菲報酬。

宋覓輕輕把賓利的車門關上，生怕磕著著半點算頭上。

關好車門後，回頭，舉目向剛剛男人所在的梧桐樹位置。

那裏空無一人。

人呢？

正當疑的時候，就聽到旁邊傳來一聲低沉悅耳的男聲，并非全無溫度的語氣，其中參著幾慵懶玩味，就簡簡單單說了三個字。

“在找我？”

宋覓下意識轉頭看去。

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的路邊，就站在副駕的車門正前方，材高挑拔，隔著一輛車的距離與對上目，姿容清絕。

月淺照，給他的眉眼灑渡一層霧金。

覺得，這男人真的怎麽看都好看。

仿佛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其他任何東西都只能淪為陪襯，包括月，梧桐樹，天上的星星，也包括眼前這輛價格驚人的連號賓利。

這些的這些，都在他面前失了。

怪不得前未婚妻要死死糾纏呢。

宋覓心想。

隔好半晌，宋覓的意識回籠，想起自己是下車要錢的，而不是欣賞金主爸爸值的。

即便心非常認可金主爸爸的值。

因為在不停在心裏喊金主爸爸，導致宋覓一個瓢後直球式開口道：“我已經把您的前未婚妻哭走了，所以報酬這方面，金主爸爸您……”

話音戛然瞬止。

一聲金主爸爸，喊得極其自然流暢。

毫無痕跡。

“？”

宋覓整個人當場是石化掉。

臥槽。

啊啊啊啊啊啊啊！

剛剛脆生生的那一聲是喊出口的嗎？

是嗎？？？

直接噎住，講不出話來。

太尷尬了吧嗚嗚嗚！

一下就覺得這個地球村都沒有的容了。

談西澤慣于喜怒不顯，臉上沒什麽表，目平靜溫和地看著宋覓，在看，也在端詳著。

此時在他眼裏的宋覓，臉上吊著兩道黑黑的彎曲水痕，從眼下一直到下，上口紅有些褪，深一淺一的紅度不一樣，偏偏小姑娘生得乖巧，這樣看著倒有幾分憨。

任誰來看都會直接笑出聲來，模樣不可謂不稽。

良久後，談西澤單手揣進口袋，眉梢一挑顯出幾分風流來，嗓音慵懶地重複的話。

“金主爸爸？”

宋覓沒本事在他的沉寂目裏做到鎮靜自若，張地咽了一口嗓子，抿了抿，尷尬地說：“我剛剛喊的是……”

頓了頓，想到車上人喊的顯周，于是趕接上：“我喊的是顯先生，您聽錯了。”

這一下倒真給談西澤整笑了。

“小姑娘。”他角稍稍彎出淺笑的弧度，“你覺得我是個傻子？”

“……”

“好吧，我承認。”耷眉拉眼，喪喪道，“我喊的就是金主爸爸，抱歉顯先生，我知道這樣很唐突。”

“是很唐突。”

“？”

完了完了。

宋覓手心裏一下冷汗都冒出來，他不會生氣不給錢吧？

那不是白哭一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