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言辭風格突然為之一變,彷彿年輕了十歲。
銳利的目以及與年齡不符的活力,此人正是阿雷亞斯家的現任家主、芬里爾·阿雷亞斯。
和他寒暄過後,瀧為我解釋道:
「緹亞現在在阿雷亞斯家借宿。直接回到這裡會省事不。」
瀧在聯合國各都設有『Connection』,這次就是從中選擇了最合適的場所。不過我還是覺得最好提前說一聲。
要與相當於緹亞監護人的老者見面,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故此,我深深低下頭,十分生疏地問候道:
「那、那個……緹亞勞您關照了,非常謝。芬里爾·阿雷亞斯閣下……」
誰料我謙遜的態度反倒令芬里爾誠惶誠恐地俯首道:
「始祖大人……!您這樣過謙我反倒不好辦了。您可是我們信仰的萊文教『始祖』,也是阿雷亞斯家奉為典範的『劍聖』。還請抬起頭來。」
「哪裡哪裡……!該說我是作弊好呢,還是說是不同世界的人好呢……總之我是不值得被你們喚為『始祖』和『劍聖』的,所以直呼名字就好了!也不必用這麼恭敬的語氣和我說話……!」
「——像這樣讓始祖大人為難,是上了年紀的我為數不多的樂事。所以我不能聽從您的要求,還請多多包涵。」
「誒?怎麼這樣……?」
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在拿我找樂子,意識到這點,我出了困擾的神。
如此這般的,在我試著扮演一個『理想』的英雄時,緹亞叱責道:
「渦波,就算他是長者,你也不用這麼畢恭畢敬的哦!阿雷亞斯老爺子自己說了不用這樣,你就放輕鬆好了!」
「沒錯,正是如此。我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這種東西在別的場所就夠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芬里爾是這樣的人了。他和祖先諾文·阿雷亞斯一樣,都是修練狂人、不習慣貴族間的應酬——與其說是不習慣,倒不如說是已經厭煩了吧。只要稍稍對他上的魔力使用『過去視』,我就能明白個差不多。
而與我一樣對此心知肚明的瀧,則用十分好的笑容向芬里爾要起了禮。
「那麼老爺爺,我難得來一次,就沒有什麼表示嗎?我可是你視如己出的可孫輩的朋友哦?」
「哈哈,哎呀,瀧小妹妹很懂嘛。那就把我今天帶在上的這把名劍給你好了。」
「……唉。劍嗎,也行吧。我之後去給它賣掉好了。」
「你真是不得了啊……收到大貴族的家主送的禮,居然能當著面嘆氣……」
「經常有人這麼說。」
接過芬里爾佩劍的滝給出了他想要的回應。
氛圍一派祥和之際,遠突然傳來喊聲。
「渦、波、大、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AAAAAAAAAAAAAAAA——!!!!」
一個穿著熠熠生輝的禮服的金發雙馬尾,正以不合上裝扮的作狂奔而來。邊跑邊丟掉了頭上的帽子和麵紗,亮出了面紗下的勻稱五。
「渦波大人,您來了啊!我芙蘭琉萊等這一天等得好苦!——阿雷亞斯卿!既然渦波大人來了,那倒是知會我一聲啊!像這樣單獨會面可太卑鄙了!這可不是紳士該有的行徑!」
「哈哈,連你也這樣嗎。最近在我邊的淨是無拘無束的傢伙,我這心境就像是回到了年輕那會兒一樣……」
芙蘭琉萊·赫勒比勒夏因的登場,讓芬里爾由衷地到了高興。
與此相對,芙蘭琉萊在盡抱怨過一番之後,像連珠炮一樣沖我搭話道:
「算了,我沒時間管你這個薄寡義的傢伙!——渦波大人!您來得正好!我最近正在阿雷亞斯家研習劍……拜託了,能否請作為現任『劍聖』的您指點我一番呢!我們馬上就來吧!今天、就在這兒!求您了!!」
雖然上穿著貴族的正裝,但芙蘭琉萊仍然不忘隨攜帶佩劍。掛在腰間的劍,水準毫不比瀧方才接過的那把名劍遜。
在阿雷亞斯家練劍的事應該不假,不過看上去學員並非只有一個,有些傷心的緹亞加了我們的對話:
「誒、芙蘭……今天不是約好要和我進行特訓的嗎……」
在這之前,好像跟緹亞有約了。
然而芙蘭琉萊毫不在乎,又開足馬力說起了緹亞的不是。我一直就覺得,實在是個自我中心到連太都得圍著轉的孩子。
「我還想說呢,緹亞!你跟渦波大人一起去迷宮了對吧!都不跟我這個摯友聯絡一下!太過分了!我們的友難道只有這種程度嗎!?」
「不是、我是去了沒錯……但是你沒法跟我們一起到迷宮深層不是嗎,所以就算我告訴你也沒意義啊。以前我聽萊納說,你頂多就能到二十層來著。」
「就算是這樣你也該告訴我!明明我都做好跟上你們的準備了!」
「就是因為這樣啊……我就猜到會這樣,所以才不跟你說的……」
從這段對話聽來,兩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締結了親的關係。而且親到了被稱為摯友的水平。
有種時間兀自流逝,唯我一人被棄在後的覺——不管比起這個,我有更在意的問題。
我按捺不住好奇,介了兩人的談笑。
「芙蘭琉萊,那個——」
「——!怎麼了嗎!?渦波大人!!」
芙蘭琉萊反應得比誰都快,用雙手握住了我的手。
「啊,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就是發現,你的口癖改過來了啊……」
「啊啊,是說這個!其實我不是很想改的,但周圍的人都說很奇怪,我也很無奈……正好我也覺得自己應該再穩重一些了,所以藉此機會就改過來了!」
「這樣啊……也是,不能總是那樣下去啊……」
莫名的到不捨。儘管到最後我也沒有習慣芙蘭琉萊的大小姐口癖……但絕對說不上討厭。是了,我並不討厭啊。
我正有些惆悵之際,芙蘭琉萊增強了手上的力道,重新邀請我說:
「先不說這個,渦波大人!劍的指導、您意下如何——」
「所以就說不行了。芙蘭,你就先用我將就將就吧。渦波可是一個人做前衛堅持到了八十一層啊。剛才已經決定好要他回去休息了。」
緹亞的無心之言驚得芙蘭琉萊和芬里爾目瞪口呆。
「八、八十一層……!?雖、雖然我知道緹亞是不會說謊的……!」
「八十……!?我記得格連那小子才到了三十層附近來著……!?」
在聯合國這邊的認識中,十層之後就是怪的世界了。
到了二十層以後,便是英雄的領域。
而我們抵達的層數在那三倍之上,知曉了這件事的芬里爾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渦波大人,非常抱歉。我有些任了。」
說著,芙蘭琉萊後退一步。好像彼此心的距離也被拉開,我為了彌補而上前說道:
「沒關係的,稍微指導一下劍並不費事……」
「不必了!就像平時那樣,我會拿阿雷亞斯卿將就的!仔細一想的話,以我的基礎,還不夠讓渦波大人指導!還請渦波大人以自己的目的為要,多多保重自己!」
芙蘭琉萊站到芬里爾邊,一臉不甘。
另一邊的大貴族家主則苦笑道:
「拿我將就啊……我說,能讓我指導劍可是相當榮的事好嗎?你要不是赫勒比勒夏因家的才,那連見我一面都難啊?」
阿雷亞斯家是聯合國四大貴族之一。
因為這個世界的王族話語權不高,所以作為四大貴族的家主,他算是屈指可數的權力者。
也正因為芙蘭琉萊即使在芬里爾面前也不會畏首畏尾,才能為緹亞的好友吧。一般人面對緹亞時總會聯想到使徒西斯,以至於不能正常和流。
…………
說起來,西·斯·已經……
已經不在了嗎……
「芙蘭!我們該走了!為了變強,一秒鐘都不能浪費!」
「真有乾勁啊,緹亞……那走吧。啊,阿雷亞斯卿也過來一下。」
「雖然是我說放輕鬆相的,但你們能不能稍微尊敬尊敬我這個老師啊……」
於是乎,三人去往了庭院一隅的平地,那裡應該就是阿雷亞斯家的劍練習場了吧。分別之際,三人各自向我們道別「再見啦,渦波、瀧!」「兩位以後再見。」「失禮了。始祖大人、瀧大人。」
途中,緹亞與芙蘭琉萊開心地談笑,而芬里爾則像家中的長輩一樣旁觀二人的互。雖然沒有緣關係,但他們的關係十分親融洽。
目送三人離開之後,瀧牽著我的手去往庭院的出口。
「那麼我們也回去吧,回到我們的歸宿。」
「嗯,是啊……」
這邊是兩人並肩而行。
不過四大貴族家的宅邸規模實在是夠大,要離開沒那麼簡單。在優雅的庭園中漫步時,遠傳來了清朗的旋律。
這一次是不同於鈴聲的悠揚音。
「……?這是豎琴嗎。不過,還混了奇妙的樂在裡面啊。」
瀧剛點出樂的名字,我們便在遼闊的庭園中發現了演奏的樂團。樂團並沒有演奏整支曲子,而是將同一段旋律不斷重複。據水準推測,他們應該是阿雷亞斯家門下的樂團。現在應該是在為之後的演出做練習吧。
眺著樂團演奏的景,我們兩人邊走邊聊。
「很悅耳啊,不比我們的世界差。豎琴先不說,裡面竟然還有三味線,是千年前的我們……不,是拜締造了聯合國基的緹婭拉所賜嗎?」
「原因在我們上,但推廣開來的想必是緹婭拉吧。不過,緹婭拉像這樣將日本文化也兼容進來,搞得彷彿是回到了原來的世界一樣。這阿雷亞斯家的宅邸,簡直就是歐洲的旅遊名勝啊。三味線姑且不論。」
「你這麼一說,確實……」
阿雷亞斯家的庭院有很強的西洋風格。向遠方,能看到充滿古風的宅邸,在介紹世界產的電視節目裡,經常會看到類似的景。
「那孩子將我們告訴的一切都留在了這個世界上啊……千年前那段漫長的旅程,看來並不是徒勞。」
「千年前的漫長旅程……我說,瀧。緹婭拉經常聽我們講述異世界的事嗎?」
「是啊,對那些非常興趣。旅途中,哥哥你應該也沒給講吧。」
然而如今的我對那些並沒有印象。
緹婭拉都問了我些什麼,我又告訴了什麼呢……
歸途中,我不停地詢問瀧:
「……瀧,緹婭拉是個怎麼樣的人?」
「可能是之前一直躺在病榻上的反作用吧,是個非常活潑——不如說,是個很鬧騰的孩子。不過拜所賜,總是有不樂子。」
「那麼……緹婭拉和我們是怎樣的關係?」
「哥哥你被稱作了師父來著。你們在一起研習魔法,而我和則是摯友。」
「除了異世界的話題之外,你還記得跟緹婭拉聊過別的什麼嗎?」
「……就算你這麼問,我就只是和聊了孩子間的話題罷了。」
「那麼,緹婭拉一千年前為什麼會陪在我們邊——」
我接連不斷的問題讓瀧漸漸變了臉。
等到我們離開阿雷亞斯家的宅邸,抵達借宿的旅店時,不願再作答的瀧搖了搖頭。
「……唉,哥哥。比起問我,你不是有更好的方法嗎?現在的哥哥只要用『過去視』看一下就都明白了不是麼?通過這片大地,閱覽緹婭拉的人生。」
取而代之的,向我示以更好的解決方式。
『過去視』、亦即次元魔法《次元決戰演算『前日譚』》。
「誒……?我可以看嗎……?」
對這個方法,我多有些抵。
因為它違背了人之常理,會侵害太多人的私。
「反正都是千年前的事了。而且還是早就作古的人。為了悼念而回顧的人生,這有什麼不好呢。」
瀧輕描淡寫地表示,只要心懷悼念便沒關係。
「最重要的是,如·果·是·現·在、在·這·裡·的·話——緹婭拉的事你可以了解個一清二楚。反過來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哦,哥哥。」
一而再再而三地作出強調,甚至有要我務必這麼做的意思。
「可是……」
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
儘管我現在已經甩掉了許多不安,可唯有這件事,我還是到了躊躇。現在、在這裡、回憶緹婭拉的經歷真的合適嗎……
察覺到我心中想法的瀧半開玩笑地說:
「看你這表……是打算看緹婭拉的樣子嗎?難道說,你是為了這個而猶豫?」
「怎、怎麼可能……幹出那種事,我只會難好嗎。」
「也是呢,畢竟哥哥是個紳士啊。……也可以說是窩囊廢就是了。」
「……算了,我不問你緹婭拉的事了。我會一個人去回憶的。」
繼續對話只會被一邊倒地調侃,我轉前往自己的房間。
「嗯,這樣就好。比起讓我告訴你,還是自己親眼去看更準確。」
「……是啊,第三者的話難免會摻雜偏見。」
我對瀧的說法表示了贊同。
「那麼哥哥,到了晚餐時間我再去找你。」
「嗯,到時候見。」
互相道過別後,我們回到了各自的房間。
又回到了早上醒來時看到的——既談不上整潔,也說不上是骯髒的房間。
我立馬來到了房間中央,為啟大魔法而開始編織式。在房間中央展開次元屬的魔力,將魔法陣在空中描繪出來。魔法陣像生一般蠢、拓展、增,滲到旅店下方的地面。
目的很明確。
我並非是要閱覽曾經活在這片大陸上的『緹婭拉·弗茨亞茨』的人生。
『過去視』作用的對象並非我和瀧談話的中心人。
地點正合適。
這裡是聯合國,而且恐怕是一千年前的『世界奉還陣』的中心。
也就是說,這裡是千年前的各國所在的場所。
我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些國家當中的一個、弗茨亞茨。
魔法的真正鵠的是『相川渦波』以及『相川瀧』。這兩個『異邦人』。
一千年前,我和瀧是如何被召喚到這個異世界的,又是如何在弗茨亞茨與緹婭拉邂逅的——自那之後,我和滝都做了什麼——我想看的是這些東西。
不為瀧的話語所迷,我覺得這才是自己真正該做的。
「就讓我來確認一下好了……——次元魔法《次元決戰演算『前日譚』》。」
在魔法陣的增下,整個房間佈滿了文字,魔力散發的芒讓我眼前的世界漸趨模糊。
——『過去視』的發功了。
意識從現在所在的次元被帶往了過去所在的次元。
我要開始看了。
看那被群山環繞的小國弗茨亞茨。
看那些活在千年前的關鍵人。
『相川渦波』。
『相川瀧』。
『使徒西斯』。
『使徒迪普拉庫拉』。
『使徒勒伽西』。
『緹婭拉·弗茨亞茨』。
這六人的邂逅。
故事最開始的起點。
我要從這裡開始,重新審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