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旗手
大聖都。
縱觀弗茨亞茨綿延千年的歷史,它的規模之大可謂絕無僅有。
我現在就置於它的街道之中,邁步前行。
前路昏暗。
一直以來照耀著城邑的『魔石線』的如今已無可尋。
大聖都繁榮的輝也與之同去。
不僅日常生活的生命線被切斷,就連弗茨亞茨城都落了敵人的魔掌。路上,沒來得及避難的國民臉上無不寫滿初次到的恐懼。這也難怪,因為這大聖都已有上百年與戰火無緣了。就算南北正在戰,他們也從來沒有想過戰火會燒到自己腳下。
穿過磚石鋪就的街市、走過司空見慣的拱橋、橫穿鐘塔和廳,在向弗茨亞茨城進發的途中雖然被組織避難的騎士攔下,但我一報上名號便得到了放行。
最後登上了弗茨亞茨城前的長坡,戰場的景象於是被陳列在了眼前。
弗茨亞茨城前的所有建築無一例外皆片瓦不存。目力所及之遍布跡、瀰漫於空中的味腥不堪聞。
無數頂帳篷拔地而起,取代了傾頹的房屋。從帳篷中傳來的傷員的聲不絕於耳。看來久久不能平息的戰鬥造的負擔已經超出了醫療能力的極限。
在這些帳篷前方的,是利用斷壁殘垣臨時壘的護牆,在那下面則是依靠魔法構築的陣地。
來到這里之後便再看不到面發青的普通民眾了。
寫在充斥於此的面孔上的盡是張和殺意。
既有全副武裝的騎士,也有著裝相對輕便的隸屬於公會的冒險者。為了這場戰鬥,弗茨亞茨不僅派出了正規軍,還僱傭了為數不的傭兵。
我一臉悵然地自其中走過,遠最前線的戰況。
環繞弗茨亞茨城的河流、橋樑、街道已盡數為——為『之理的盜竊者』的所吞噬。
不惟如此,即便是現在,那些仍在蠢著,意圖侵蝕到更遠的地方。
對此,騎士們排好了陣型,通過魔力的對抗竭力遏止的擴張。
無論是以魔力構的障壁、還是力布下的天羅地網,如此出的防線實在讓人很難想像是一日之功。
即便失去了『元老院』這一頭腦,軍隊這一的行卻依舊自如,這讓我再次認識到今天的弗茨亞茨確實是集以往千年的大之作。
但憾的是,發起侵略的敵人之兇惡同樣是前所未有。
並不誇張的說,這次遇到的敵人雖只有兩人,但其威脅卻在『北方聯盟』這一國家群之上。
首先、最棘手的一點就是數量。
為了對遏止擴張的作業進行干擾而發襲擊的『之人偶』簡直不可計數。
不過『之人偶』相較之下其實算好對付的。雖然質特殊,但終究是大聖都的士兵質量更高,在魔法護壁前的騎士們都能一對一輕鬆解決。
真正問題的是那些形狀詭異的『什麼東西』。
這些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怪們是憑藉其在視覺上的迫力便能令見者魂不附。
與此相應的,弗茨亞茨軍隊採取了徹底的遠距離作戰,且在任何況下都嚴守多對一的戰法。
拉開距離、以眾擊寡、規避白刃戰,只施以遠程打擊。
並且為了避免這些使用遠程魔法的士兵神崩潰,在他們後方還有同伴在一刻不停地釋放神魔法。再往後方則有為竭力避免被『什麼東西』拖近戰而下達指示的指揮。
作為應急對策而言值得肯定,但只是這樣並不足以打倒那些『什麼東西』。
削弱、並拖住它們的腳步,只此而已。
然而,這可謂微不足道的戰果卻要伴以劇烈的消耗。為了制一匹『什麼東西』就要投至十名銳,在那之中的大部分將不可避免地在心兩方面到致命的傷害。
這早已不是劃不劃算的問題了,戰況在一邊倒地惡化。任誰都看得出來,隨著時間的經過,防線將不斷後移,不消數日整個大聖都便將被吞沒。環顧周圍可以發現,幾乎所有的指揮對此都已有覺悟。
說到底,絕大多數士兵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和什麼作戰,他們不知道這場戰鬥因何而起,不知道怎樣才算贏得勝利,也不知道究竟要戰鬥到何時。
這場戰鬥最大的問題,恰恰在於對它究竟是不是戰爭的疑。
它既不是有識之士掀起的革命,也不是與他國的數銳作戰,而是更加不同的——未知的敵人。
是了,正是未知、是這樣就會給士氣以沉重的打擊,而士氣對軍隊而言是比恐懼、魔力、力都重要的。
說來可憐,其實第一天還在一個溫和的階段,真正的絕要從第二天開始。到了明天,今天犧牲的同伴就會為敵人,敵我戰力的差距由此將進一步拉大,然後第三天比第二天更甚、第四天比第三天更甚。一度拉開的差距將再也沒有機會彌補。
——此刻,我又看到了一名士兵即將在這場毫無希可言的戰鬥中殞命。
在應急搭建的護壁前方,是用魔法構的屏障,在那道屏障的前方,是士兵的戰場。
一名男士兵在遍布鮮的地面上奔走,接二連三地釋放著遠程魔法,卻在不意間被一匹迅速接近的『什麼東西』捕獲。
敵人展出臟般的手,驚懼狂的他因之發出了慘。
「——!!」
我衝了出去。
穿過斷壁殘垣和帳篷的間隙,越過戰壕與護牆,投於最前線,在空中發魔法:
「——『Light Rod』!!」
我製造出自己最擅長的武,為了讓戰斗在最前線的所有人都能看到而將閃耀著輝的它高高舉起,隨後藉助著陸的勢頭將之揮出。
目標是即將奪走一名士兵生命的『什麼東西』。
「——『Light Arrow』!!」
在擊中它那令人大倒胃口的軀的一剎那,我在武的前端釋放了另一道魔法。
『什麼東西』於是像氣泡一樣崩解,沒了池之中。看來就算是『之理的盜竊者』兇惡的眷屬,終究無法抵『之理的盜竊者』全力的一擊。
這樣總算是保住了自己作為『理的盜竊者』的臉面,接著我同方才命懸一線的男士兵搭話道:
「已經沒事了,你安全了。」
「聖、聖大人……?」
我的登場讓他渾發抖。
是因為免於喪命的心安?還是為我的而目眩?我不清楚理由為何,但他真的抖得厲害,幾乎要跌倒在地。
接著,因為我的登場,戰斗在最前線的士兵們面為之一變。
「聖大人……?是聖大人。聖大人回來了……」
「為什麼、會在這裡……?」
「什……?不是被綁架了嗎……?」
雖然只有片刻,但紛的戰場確實靜止了。
到『Light Arrow』魔力的奔流,『之人偶』擺好架勢嚴陣以待。那『什麼東西』的注意力也從眼前的敵人轉移到了我上。理所當然的,弗茨亞茨所有士兵的目都為夜戰中突然降臨的芒所吸引。
一如當初的計劃,我以嫻的手法鼓舞眾人道:
「已於此刻來臨。接下來,我將引導大家前進……」
首先要緩緩地、平和地,讓我的聲音傳及他們耳邊。
這第一句話只要能聽到的人聽到就足矣。
「聖大人!得救了……!!請您像之前一樣救治大家!後方還有大量傷員急需治療……!」
「不、不對!請先修復城的『魔石線』!」
「啊啊!請用您的力量救救我們!用您的力量,消滅這些可憎的怪!!」
於是附近的士兵們便向我乞求了起來。
他們的聲音會傳達給更遠的士兵,希將由此傳播開來。
現在整個戰場想必都在對我手中輝耀的做一廂願的揣測。
在無休無止的戰鬥中瀕臨極限的士兵的心靈已然將我這與明朗相去甚遠的當作了『神聖的』加以尊崇。
而這正是我最想要的效果。
「聖大人!我們等您的等了好久了!!」
「啊啊!!若是諾斯菲大人的、定能解決這些污穢的!!」
「是諾斯菲大人!諾斯菲大人來了——」
其中甚至有士兵一邊呼喚我的名字一邊做祈禱。
聖的份本是我為了迎擊父親大人而準備的一張手牌,不料卻在這種時候發揮了莫大的效果。雖然時間不長,但我在大聖都治療不治之癥的行似乎收效頗。說起來,我還通過『魔石線』對整個弗茨亞茨進行了魅來著。
雖說是自己所為,但我還是皺了皺眉。曾讓我的朋友緹緹不由己的那種『期待』,如今重重地在了我的上。
「大家冷靜一下……沒錯,正是這樣,已經不要了……」
然而,我笑著接納了它。
跟緹緹不一樣,我已經是大人了。
我已然放棄做一個好孩子,不管是怎樣的惡事我現在都做得出來。所以我無意老老實實地回應這份期待,以至於被其拖垮。我要像個大人一樣,去利用它為自己服務。
「——魔法『Light』!『Light Field』!『之旗(Nosfy·Flag)』!!」
用魔力編織出一張巨大的布,並令其盡可能地輝燦爛。
以前只是依照安排而舉起的這面旗幟,如今被我以自己的意志高舉。
與此同時,之結界迅速膨脹,對混戰中的敵人的作進行妨礙。
我傾儘自己所剩不多的魔力,爭取到了許演講的時間。
當然,這當中還包括了有神干涉作用的『Light Mind』、以及自費的魅的魔力。我要為了我的目的縱己方士兵的心靈。
「——沒錯!!我在這裡!我就在這裡,與你們並肩作戰!所以還請不要放棄!無論如何,你們的心都不能屈服!!」
我首先要做的,是叱責那些祈禱的士兵。
言外之意是告訴他們,如果有祈禱的功夫,還不如為我而戰。
「聽好了嗎!?這世上絕無靠祈禱獲得拯救的道理!只要祈禱就能得救,不存在那種好事!只有你自己!用你自己的力量、不斷向前!唯有前進!才是在這地獄中唯一的救贖!!」
在戰場中合上雙掌的士兵們聽了這話渾一。他們回到了只靠祈禱終究無濟於事的現實之中,繼而面容扭曲。
「在這個世界裡,祈禱不會給你們任何好!甚至有人會利用、嘲笑、玩弄、榨你們的祈禱,並以之為樂!!若是想活下去的話,那便絕不可祈禱!握你們的雙拳,邁你們的雙,用你們的靈魂,去和命運戰鬥!戰鬥是你們求存的唯一途徑!!是人活於世的正當方式!!」
這番激勵固然正確,但確實流於庸俗。
當然了,聽到我這普普通通的叱責,期待奇蹟降臨的士兵的神不免有些失落。
「沒錯,憑藉每一個人的力量才能開拓命運……所以我能做到的,只是為你們提供一點助力罷了……只能讓照亮將手向我的你們……我只能在這條昏黑的夜路上,給你們一點微弱的……——!!」
這番激勵能作用於百人,恐怕就算很好了。
言詞這種東西,在戰場上往往沒有任何意義。
我明白的。
不過相對的,我的『』可以傳及所有——傳及萬人。
就算我的聲音和姿無從傳達,唯有這份『』——可以播撒到整個戰場上,喚起『奇蹟』。
是了,『奇蹟之』。
這是我作為聖立於人前的基礎,也是奪取臨近瓦解的軍隊主導權的絕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