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魔法』之線於斯斷裂
這是我『小學』時的回憶。
地點是米混凝土牆上明窗規則排布的校舍。
四樓盡頭的一間教室裡擺放著刻有塗的小學生用桌,正面理所當然有講桌和黑板各一個。橙的晚霞過側窗照進了室。明明是走馬燈,這裡的氛圍卻十分引人懷念。只是稍微被這種氛圍染,許多陳舊的回憶便浮上了水面。
在這種氛圍的牽下,我回想起了所有與這個場景相關的回憶。
在這段時期,我挫敗於妹妹的才能,被雙親視若『無』
考慮到我當時連一個朋友都沒有,這個時候的記憶理應是辛酸、苦的──本應如此,可這幅走馬燈(景)卻流溢彩。
在黃昏時刻的教室裡只剩下兩名學生。
是我和另一個孩子,一個容貌可、略帶茶的頭髮垂至肩膀的孩子。
我和面對著面,彼此熱淚盈眶。
年的我正在哭泣,那名孩子則握著我的手,笨拙而堅強地鼓勵道:
「──請、請不要哭了!從今以後,你不會再孤一人了!」
「⋯⋯嗯。我們今後要一直在一起。⋯⋯我想和你在一起。」
「好的。我不會從渦波君面前消失的⋯⋯今後『大家要在一起』。所以,請不要再哭了⋯⋯」
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不,說到底,這孩子是誰⋯⋯
我的朋友⋯⋯?不對,這張面孔,我記得是⋯⋯
──對了,是我的青梅竹馬啊。
應該⋯⋯是與我境遇相仿的財閥家的大小姐,雖然有些不諳世事,但與我不同,養了直率的品格。我約記得自己與見過不次面⋯⋯約記得曾多次施我以援手⋯⋯還約記得我們曾多次一起玩耍。
我此前為什麼會將忘了呢⋯⋯
即便記住每個同學的名字是強人所難,可我也沒有理由會將的名字忘在腦後啊⋯⋯
毋庸置疑,這是將我從絶的深淵中拯救出來的記憶。
是我時的一場漫長、艱苦的戰鬥終於迎來『結局』的一幕。
黃金般璀璨的年時期於此開始。
是了。
我曾有過一個青梅竹馬,我和──
剛想到這兒,教室的景突然消散如煙。
走馬燈只是將最低限度的事實擺在我眼前,隨後立刻駛了下一段記憶。
無關乎我的意志,走馬燈疾馳而過──
──繼『小學』之後,場景切換到了『高層公寓的一間屋子』──
這次的我較先前相比稍有長。
應該是我上中學時候的事。
地點是自己的家──那個滿是雨聲的房間。
在玻璃架構的起居室裡,我與父親迎面而立。
在這段時期,我在百般無奈之下放棄了自的可能。
所以這段記憶注定也是不堪回首──本應如此,然而明快的走馬燈(景)又一次在眼前穿梭而過。
起居室裡仍舊只有我和父親兩個人。
父親背對著雨點敲打下的窗戶,微笑著──看向了我。
我同樣向他報以笑容,拚命喊道:
「──父親,大家一起生活吧!我希大家能在一起!從今往後,永遠在一起!」
「嗯,是啊⋯⋯我也是這麼希的。如果以前就能這樣該多好⋯⋯我還有家人在啊。即便愚蠢如我,渦波──只要有你在⋯⋯」
簡直是匪夷所思。
我和父親含著淚相視而笑,以家人的份走上了和解的道路。
父親他居然對我正眼相看了⋯⋯?
豈止如此,他看上去甚至想衝過來將我擁。這一幕就好像長年來橫亙在家人之間的裂隙得到了彌合,一場悲劇迎來了完滿的『結局』
不、不可能⋯⋯
絶無可能⋯⋯!!
正因為這種事從未發生,我才一直是孤獨的。正因為無人出援手,我才會變那樣。明明如此,可如果眼前的景屬實,那豈不是──
──當我在心中如此喊之時,走馬燈已經來到了下一幕──
如同清場一般,它連稍作回味的時間也不留給我。這一次,我被趕到了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
在現代日本的都市中,這樣的風景已不復可尋,所以這裡顯然是異世界的某。
而在此的還是兩個人。
這次的我大約高中生年紀,雖然穿著異世界風格的服飾,但看起來和現在的我幾無二致。在我面前,有一位長得很像拉緹婭拉,但材更為小的孩子。
他們恐怕是千年前的我和聖人緹婭拉吧,就好像已經注定了那樣,又是兩個人獨。
置於陌生森林的兩人況危急。聖人緹婭拉的傷勢尤其嚴重,只是好像還沒到無藥可救的程度,兩人正在使用魔法療傷。
看來這也是某場慘烈戰鬥的『結局』
過了戰鬥的緹婭拉倚靠著一棵大樹,若有所悟地喃喃道:
「──啊啊,所以⋯⋯所・以・嗎。所以,滝姐才會將它推給我啊⋯⋯將・師・父・的・理⋯⋯也就是說,滝姐、在某人完這個任務之前,會一直⋯⋯?那樣的話⋯⋯那豈不是──」
「緹婭拉!別說話了!還是趕快治療要!我們不是決定了要一起活下去的嗎!?與其考慮這次的事,還不如先好好考慮怎麼活下去!!」
我斷定此種況不容多話,趕強調治療的迫。看到我嚴肅的神態,聖人緹婭拉點頭道:
「嗯,我明白⋯⋯師父,我終於明白了啊⋯⋯」
用力點點頭,出了悲傷的笑容。
年則為了救拚命編織魔法。
看上去,這是兩人在千年前的一場旅途的結局。
這恐怕也是某個重要的句點。
極為重要──
──就這樣,三份『結局』被擺到了我眼前。
走馬燈到此結束。
於是我又踏上了歸途,回到如今的自己置的『結局』中。
就好像是要我將這四個結局好好思量一番,在剎那的時間之旅結束後,我回到了弗茨亞茨城的四十五層──
◆◆◆
意識回歸了,可這並不能改變我彈不得、只能匍匐在地的現狀。
走馬燈持續的時間真的很短暫,至還沒有長到讓我的流盡。
不過,拉古涅的站位發生了些許變化。
在能看到我面孔的位置上,拉古涅死死地盯著我,面鐵青。
張大了,滿臉訝異,仿彿看到了一個比『怪』還可怖的東西,並因之心驚膽。
不過我也是同一副表。
別說鐵青了,我肯定跟死人一樣面如土。
在眼前飛馳而過的走馬燈──在察覺到其中的真意之後,我僅存的那點兒氣也幾乎流失殆盡。
我本能地理解到:比起拉古涅,比起自己的死亡,剛才看到的那些『結局』要重要得多。
所以我急切地鞭策起了因自覺必死而萬念俱灰的大腦。
我領會到,自己絶不能就此沉眠。
將所見的『結局』用線勾勒在一起,結果描繪出了一幅極為醜陋的圖案。
最後再將這一回的『結局』、將自己的死亡也連其中,真相便漸漸浮出了水面──揭開了這個世界幕後的面紗。
──隨著真相的廓越來越清晰,惟有彌留之際才終於得以擁有的短暫清醒使我漸漸領會了一切。
無數的詞語在我的腦海中盤旋。
環環相扣的真相一連串地揭開了它們背後的安排。
──『原來的世界』『技能』『???』『相川滝』──『緹婭拉的再誕』『神聖魔法』『弗茨亞茨國』『萊文教』──『緹婭拉與莉帕』『魔法的』『魔石線』『魔石人類』──『千年後的世界奉還陣』『同帕林庫的問答』『提案的玄機』『立足於既知的臺詞』──『三位使徒』『理的盜竊者』『相川渦波與諾斯菲』『不老不死』──
記憶與推理如流水般溢出,無休無止。
縱使我本人本不想得出結論,最終卻還是不由己地抵達了盡頭。
──我得到了一個『推測』
當然,那不過是推測而已。
沒有得到證實。
或有可能的真相。
純粹是可能。
終究只是未來的一種。
可是在心底的某,我約間已將它認作了唯一的答案。不管怎麼說,我的『魔法』畢竟是觀測過去和未來的魔法。
所以,我終於還是察覺到了。
──察覺到了相川渦波(我)人生的『真相』
一察覺到那過分稽的真相,自心底湧現的恐懼便讓我栗不已。
即便四肢被廢、命懸一線、只能像蛆蟲一樣在地上蠕,不聲的慟哭還是無可遏制地衝出了嚨。
「──A゛AAa────、──、────、──────!!──、──────、────────────────────!!!!────────────────────、───!!!!」
哀嘆。
就像是要將唾、胃、腑臓、靈魂,將一切盡數嘔出般的哀嘆。
慟哭漸漸變為,漸漸變為嗚咽,嗚咽漸漸變為啜泣,可是卻跟不上這個過程。我的腹部和肺部都開了,並且就連用嚨發聲的力氣也沒有。
事已至此,其它許多困擾已久的問題的答案也呼之出。
比如滝的病無法治癒的原因,聖人緹婭拉放棄的原因,使徒之主諾伊不肯來到地上的原因。
可就算察覺得到,我也已經無能為力了。
我已是山窮水盡。即便我的生命力真的像怪一樣頑強,這背離人類的茍活也終究有其極限。
視野已然模糊不清。
眼球被染鮮紅,無法發揮應有的機能,可我卻在那模糊一片的紅中發現了目標的廓。
那是拉緹婭拉。
只要再爬一小段距離,我就能及拉緹婭拉了。
赤紅的視野漸漸稀薄。
淚水不停自雙目溢出。
我們實在是太可笑了,那種可鄙與懊惱使我淚流不止。
我一面哭泣,一面目不轉睛地看著拉緹婭拉。
──這時,又一個問題浮上了腦海。
莫非,拉緹婭拉早就知道了嗎⋯⋯?
所以,・才・會・那・麼⋯⋯
令人絶的推測又多了一個,我因這種可能泣如雨下。
不止是拉緹婭拉的問題。
迄今以來,我們的相遇也好,旅途也好,回憶也好,戰鬥也好,一切的一切都是──
一切果真如拉古涅所說。
我現在非常理解想上臺宰了演員的心。
也非常理解想要幫助充當推進劇的『舞臺裝置』的拉緹婭拉和諾斯菲的心。
正因如此,拉古涅才選擇了這個時機。
恐怕已經知道諾斯菲的死會為一切的開端了吧,所以才想在諾斯菲消失之前決出勝負。
「──啊、a、啊啊A啊啊⋯⋯父、父親大人⋯⋯都是我的錯⋯⋯──」
伴著耳鳴,我聽到了諾斯菲的聲音。
與我在地上蠕著想要接近拉緹婭拉一樣,也想要接近我。仍癱坐在地的終於理解了現狀,將抖的手向了匍匐在地的我。
看到的舉,我最後的生命之火被點燃了。
明明心臟已經不再跳,我本應失去生機的卻因這份熱量而恢復了一點力氣。
我將殘存的左手向了諾斯菲,試圖將「這絶對不是諾斯菲的錯」留作言──
「a、a⋯⋯諾、諾斯──菲⋯⋯和拉、緹婭──拉一起、────!!」
在此途中,寒凜凜的劍刃由視野上方劈落。
我僅剩的左手唰的一下便被切斷了。
魔力之劍自空中飛來,並且數量不止一把。
十餘把劍襲向了我,不止切斷了我的手臂,還切斷了我的雙腳,此外另有五把劍刺穿了我的軀,打斷了我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