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廳上，葉青凰對著幾張茫然難過的臉龐，認真而詳細地將事攤開來說，以免他們心裡有不好的想法。

到底是，他們可以怨恨三叔，卻不能怨恨，輩份、年紀、份擺在這裡。

可以心裡怨恨，但不能讓大家也去怨恨。

大家聽了都低下頭不說話，隻是臉上的委屈之意卻未消除。

“好了，趕寫字，每天都耽擱那麼多時間去賣桂花糕，在家再不好好讀書，可就廢了。”

葉子皓沉聲開口，直接趕人讀書，什麼解釋什麼安，一句也冇有。

大家默默抹乾眼睛，開始寫字。

最近葉子皓冇有力教他們新的東西，他們都是在寫字，複習過去所學。

陳飛匆匆忙忙挑了擔出門，今天因為這一場鬨騰，耽擱了他出門的時間。

“飛表哥！差不多時間就趕回家，剩下的咱們自家吃。”葉青凰去關院門時，叮囑了一句。

“好！”陳飛答應一聲，就大步走了。

葉青凰回到廳上也繼續繡花。

中午應小的們要求，又做了炸塊，讓大家吃了個開心，還剩下一隻便養著了。

晚上還有點剩菜，再煮掛麪吃，也能省下不時間。

葉子皓繼續睡覺，卻有些睡不著，微睜著眼看著葉青凰繡花。

葉青凰覺到了，轉過來探手他額頭，又去他頸間。

“我冇事。”葉子皓微微一笑，怕擔心。

“郎中隻能治你的病，其他的，得你自己想開些，嗯？”葉青凰卻湊近了低聲安。

“嗯。”葉子皓應了一聲，便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自己想開？這是他自己想開就能解決的事麼？

祖孫突然變了仇人，他做錯了什麼？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人罵不孝了！

幾天過去，不因他生病而消停，不因他沉默而冷靜，不因他名聲損而收手。

看著再次跑到門前罵他的曾經悉的老婦人，他隻覺心頭滴，痛到麻木。

冬月過去三天了，葉子皓的病仍然冇有好，清瘦、虛弱、易疲倦，是他的主要癥狀。

他總是讀不了一會兒的書就頭昏眼花，有時何時睡著的都不知道。

就像一個失了元氣的人，能早已不複以往。

葉青凰一邊細心照顧他、一邊抹淚。

寫了一封請假信，讓陳飛早上賣糕點時去縣學給葉子皓的師長楊先生。

在信中仔細寫明葉子皓近來的經曆和癥狀，郎中認為他是心病難醫，因而，要繼續請假，不能去縣學。

當天上午，楊先生就找到家中。

親眼看到十天前還神清氣朗、采綽爾的後生，此時瘦骨嶙峋、眼眶深陷、有氣無力的模樣，也是搖頭歎。

整個事件經過，除了葉重信登門解釋清楚，又有鄭先生為旁證，這幾天整個縣城都傳得沸沸揚揚了。

“我們幾個師長商量了一下，以你的學問和過往勤學克已的學習態度，一致通過決定，今年便讓你提前放假。”

“但年後你來上學，會給你單獨考試一場，以全麵檢測你的學習況，若你學習退步，明年你天天上學，若有進益，便維持現狀。”

“還有你不必擔心縣學同窗如何看你，這整件事中，你是無辜之人，同窗也多為你打抱不平，隻是我不允許他們來看你，以免擾你清靜。”

“你也不必擔心你三叔，學政司那邊已經收到我們的聯名信，不會為難你，如今我們更擔心的是你，能不能順利通過鄉試。”

葉子皓默默聽了，突然熱淚盈眶，深深一揖到地，聲音已是哽咽。

“讓師長們擔心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總之，你擔心的事都不是事，你若再不振作起來，就是師長們在擔心了。”

楊先生扶起葉子皓，歎氣地勸道，“你家的事，旁人說不了什麼，但你的前程，一定會為你護佑，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努力了。”

話已至此，葉子皓哪裡不明白？

“學生謹記師長教誨。”再次行禮，起時連忙去眼淚。

楊先生看他頹喪無神的目明亮了不，這才安心，喝了茶便告辭離開。

葉子皓連忙留飯，但被楊先生婉拒了，他回去還有課。

讓先生擔心到登門來安，葉子皓很是慚愧，送先生出門回來，窘地看著葉青凰。

“凰兒，我是不是很任？”

“嗯，你能找到問題，已經不錯了。”葉青凰點頭，煞有介事地說道。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葉子皓上前拉著葉青凰的手，一臉愧疚地看著。

“以前我想不明白，為何你那般明白事理，卻還要將自己陷這場悲傷裡，今天看到楊先生來，我才明白你的心藥在哪裡。”

葉青凰上前，抬手輕葉子皓瘦得硌手的臉龐，心疼地道：“對不起，我應該早些發現的。”

“是我不好。”葉子皓握住葉青凰的小手，微笑搖頭，眼淚又湧了出來。

“趕進屋，彆凍著了。”葉青凰連忙為他拭淚，牽了他進屋。

葉子皓在三叔慫恿搞出的這場鬨騰裡，確實寒了心，但他真正無法麵對的，是縣學師長和同窗，無法接那一雙雙打量的目、無法看見那一張張複雜的表。

他懼、他怕，他不敢去縣學，這無形的力在短短幾天裡就將他從心靈到神都垮了。

他知道自己膽怯而不敢說，他說不出口。

縣城裡那些人的閒言碎語他不怕，關起門不見人就能躲起來了，可是縣學遲早要去的，他難以麵對，病就越發重了。

葉青凰冇有發現這一點，隻知道他還沉浸在自己的心傷裡難以自拔，自己把自己給整病了無法上學，無奈之下才向師長請假。

冇想到，師長髮現了，親自登門安了葉子皓的心。

師長在擔心、同窗在關心，而且師長承諾了會護他前程，不會被不孝的帽子將他垮。

他擔心的事，師長說了都不是事兒，他的心豁然開朗，渾都輕鬆了不。

隻不過，元氣驟失，卻不是一朝補得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