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喬晶晶睡得意外地沉。

隔天便是大年三十。

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大亮，睜開眼，鼻子里先聞到了食的香氣，想起什麼，起床拉開臥室的門，果然，廚房那邊傳來了悉的嗓音，父母已經到了。

再怎麼忙，大年夜肯定是要一家人一起吃飯的。這些年回去過年的次數多，但是偶爾也有像今年這樣，因為有工作，父母過來團聚的。

走到廚房門口，父母看見，都是笑逐開，“起來啦，沒敢吵你。”

喬晶晶走過去抱住了喬媽媽。

喬媽媽有點驚訝，拍拍：“晶晶，怎麼了？忽然跟我撒。”

“沒什麼。”喬晶晶悶悶的聲音。

喬爸爸忙碌中瞅了們一眼，酸溜溜地：“你兒不一直都這樣？了吧？”

“嗯。”喬晶晶放開媽媽，“有什麼吃的？”

喬爸爸早就給燉著甜粥。喬晶晶在廚房的小桌子上一邊喝著粥，一邊聽父母在那為了年夜飯爭論。

“你怎麼把牛也從家里帶來了，這麼一大塊吃不掉。你花頭多點，但是每樣弄點的，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去了，晶晶又不吃飯的。”這是喬媽媽。

“年夜飯怎麼能，要有得剩才是好兆頭。”這是這幾年轉行研究廚藝的喬爸爸。

“迷信，浪費。”喬媽媽下結論。

喬晶晶抬起頭，“你們不跟我明天晚上一起走？”

明天在東方臺的演出大概□□點結束，還以為父母會等一起回鯨市的。

喬爸爸切著牛：“今年年初一晚上到我們家請客，早上回去準備起來。”

喬晶晶懊惱：“那還不如我今天回去吃年夜飯，省的你們跑來跑去了。”

喬媽媽說：“那你不是要跑來跑去，我們空，還是我們來，萬一路上堵了你趕不上節目就不好了。”

“哦。”喬晶晶沒再說什麼，捧著粥碗慢慢地喝著。

一碗溫熱的甜粥下肚，好像從心底開始妥帖暖和起來，空曠的屋子里，再度充滿了熱鬧的人間煙火氣息。

晚上的年夜飯辜負了喬媽媽的期待，菜是多，可是份量也太多。互相說了幾句吉祥話后，喬媽媽又開始念叨喬爸爸。

后來兩個人就一致勸喬晶晶多吃。

喬晶晶心里苦，也想多吃啊，但是想起明天演出時要穿的子，還是只能克制。

吃完年夜飯就開始看春晚，父母在沙發上坐著，喬晶晶陪他們坐了一會，一個人拿著手機坐在了落地窗邊。

心急的人已經開始發春節的祝福，而凌晨發過去的微信，卻一直無聲無息。

零點的時候，更多的祝福微信涌了進來。

每年都是復制著回復一下，今年卻好像忽然有了耐心，坐在窗邊打了無數條“祝你春節快樂”。

等到一切靜止，都沒放下手機，手指無意識地在微信頁面上往下劃著。等到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猛然站了起來。

如夢初醒般，復又覺得自己可笑起來。

年初一一大早喬爸喬媽就回去了，喬晶晶中午吃了點剩飯剩菜，下午比較早的去了場地彩排。

演出很順利。八點多結束后，喬晶晶換好服，帶著小朱離開了后臺。走在去車庫的路上，想到明天開始終于可以放幾天假，的心不由明快起來。

小朱的心似乎更好，抱著東西走得蹦蹦跳跳的，簡直按捺不住的雀躍，喬晶晶奇怪地問：“什麼事這麼高興？”

“啊沒有沒有。”小朱連忙搖頭否認，沒過三秒又一臉謎之微笑。

喬晶晶懶得再盤問。

不過等到了地下車庫，終于知道小朱一臉的興從何而來。

不遠，等著的車前，材修長的男人站在那里，微微靠著車，垂眸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大概聽見了的足音，他若有所覺地抬頭，目直直地朝來。

喬晶晶腳步一頓，然后穩穩地走過去。

于途站直了，看著走到車前，嗓音低沉地說：“你回鯨市，我來蹭個車。”

喬晶晶沉默了一下，轉頭問小朱：“他什麼時候打電話給你的？”

“昨天下午。”回答的是于途。

小朱在旁邊笑得一臉傻白甜。

喬晶晶幾乎可以想象昨天小朱接到電話是多麼的興高采烈，然后配合他瞞著給一個“驚喜”，畢竟什麼都不知道，話說回來，就算小朱知道什麼，大概于途也有辦法說。

司機下車來幫們拿東西，喬晶晶一言不發地拉開了后座的門。今天開的是一輛SUV，小朱跑到另一邊也要上車，喬晶晶阻止：“你不用跟我去了，多陪你媽媽幾天。”

小朱是單親家庭，媽媽早就接到上海，所以年也是在上海過的。

小朱說：“沒關系啊，我明天跟司機師傅一起回來，我跟我媽說了。”

晶晶瞪了一眼，小朱舉手，“好吧好吧，那我不跟去了。回頭我跟師傅一起去接你啊，你自己收拾東西老丟三落四。”

于途忽然說：“司機師傅也不用送我們了。”

大家都是一愣，喬晶晶看向他。

于途：“我來開車。”

喬晶晶雖然不想和他說話，此刻卻是忍不住：“你有駕照？”

“有。”于途說，“有時候我們單位要做一些外場環境考察，會去一些極端環境，沙漠雪地之類的，我都開過，普通高速你可以放心。”

他說著從口袋里拿出錢包，打開取出一本證件遞給喬晶晶。“我的駕照。”

于途坐在駕駛座上，汽車緩緩地開出了地下車庫。

車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喬晶晶坐在了后座，手里拿著于途的駕駛證——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鬼迷心竅地把他的駕駛證接了過來，現在拿也不是，還，似乎也很奇怪。

把目投向了車窗外五十的街景，車里安靜得過分，過了一會，于途開口說：“晶晶，幫我開下導航。”

喬晶晶看著外面沒，輕輕地說：“你連路都不認識，搶司機的活做什麼？”

于途沒再說話，沉默地開著車。喬晶晶的心卻被他攪得不再安寧，片刻后，問，“你為什麼會在這里？不用回家過年嗎？”

“我早上從鯨市過來的。如果昨天不是除夕，我昨天就來了。”于途的聲音也很輕，“晶晶，我急了。”

喬晶晶心弦一，忍不住朝他看去。然而從的角度卻只能看見他繃的下顎，握著方向盤的手似乎格外用力。

好一會兒，喬晶晶說：“我睡一會。”

“好。”

喬晶晶頭靠在后座的玻璃上，其實毫無睡意，甚至沒有假裝睡覺。所謂“睡一會”不過是保持沉默的禮貌托詞，彼此心知肚明。

汽車駛離了五十的都市，行駛在單調的高速公路上。高速上沒有路燈，車里一片昏暗，只有在和對面的車匯而過時，才照進來片刻亮。

而每次這片刻亮亮起來的時候，喬晶晶都會從迷思中驚醒一下。

低頭打開了他的駕駛證。

上面的照片英而清峻。

他說他急了……

“啪”地合上了證件。

不知過了多久，汽車離開了高速，開進了高速服務區的彎道，喬晶晶微微一，于途立刻察覺了，簡短地解釋：“加油。”

師傅居然沒加滿油？

往前面儀表盤看了一下，并不太看得懂。儀表盤上的時間顯示到鯨市大概還需要一個小時，猶豫了一下，不太自在地說：“我去下洗手間。”

于途調轉了下方向，“好。”

于途把車停在了公共洗手間旁邊的一個角落。

喬晶晶戴上口罩下車。等從洗手間出來，卻見于途背對著站在公共區域洗手的地方，好像在等。

腳步緩了一下，于途適時地回頭，淡淡地解釋：“太晚了，不太放心。”

喬晶晶“嗯”了一聲，兩人一起往車那邊走。

時值隆冬深夜，又是年初一，服務區里沒什麼人，四周空曠而安靜，好像都能聽見旁邊的人呼吸的聲音。

于途走在邊，的羽絨服偶爾會到他的大，無端生出一令人遐想的曖昧。喬晶晶往邊上讓了讓，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到了車前，喬晶晶依舊往后座走去，然而手才扶上門把手，一只男人的手掌卻突然橫過來，用力地按在了車門上。

凜冽的男子氣息頓時將籠罩。

喬晶晶心頭猛跳一下，沒有彈，半晌，于途抑暗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真的沒有意義了嗎？”

喬晶晶目定定地看著他按在車門上的手。

“你為什麼要給我寫信，回答那些問題？你后悔了嗎？因為我以前那麼傻，讓你了？”

喬晶晶低聲說：“我不要這樣的，于途。”

于途眸中閃過一意，“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喬晶晶抿住。

“這些天，我每天寫信到很晚，可是從來不覺得累，躊躇滿志，很多期待，以為你收到會開心。晶晶，會這麼想，我的智商是不是降到負數了？”

他的聲音地，“我這輩子做過的蠢事大概全都給你了。”

“但是，我也想不到其他辦法了。”他輕聲說，“不是因為看見聊天記錄才后悔，我早就后悔了，只是不敢承認。”

“后來我出差，在沙漠里待了一個月，我以為我還在掙扎，可是有一天我發現，我掙扎的時間太了，大部分時間我都在想，我該怎麼挽回你。”

“甚至開始怪你。”

怪？

喬晶晶終于轉頭看他。

于途緩緩地抬起手，摘下了的口罩，目溫而苦，“怪你為什麼要這麼快來問我，如果再給我點時間，我自己就跟自己投降了，那時候讓我來問你多好。”

明明知道不該被他帶著走的，可是喬晶晶卻控制不住自己地問：“問什麼？”

“問，‘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空氣仿佛凝滯。

兩兩相對，于途注視著，認真地、慎重地又問了一遍：“晶晶，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喬晶晶看著他，抑制不住地眼睛酸。

眼前的這個人，喜歡得太久，太久了，中間一度釋然過，可是卻那麼輕易地卷土重來。

他上有一切喜歡的東西，他定義了對一個人的理解。

拒絕得掉他嗎？

心里知道，很難很難，可是這樣的認知卻讓那麼的委屈和難過。

沉默了好久好久，喬晶晶低下頭，低落的聲音。“我有點愿意，但是這樣說，心里又不開心。”

一瞬間于途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碎了，尖銳的刺痛一下子穿了四肢百骸，他再也克制不住地用力把攬在懷中。

“對不起。”

一時間什麼智商商都化作灰燼，面對懷中委屈之極的孩子，他只覺到心如麻，束手無策。

他把抱得更了些，在耳邊喃喃重復著。“對不起。”

喬晶晶沒有掙扎，任由他把抱在懷里，臉頰在他的大領子上。覺得自己太弱了，可是現在有點不想思考。

“我不要找一個，我喜歡他，比他喜歡我的多的人。”說。

“這個理由不立。”于途說，“我沒有。”

“有的。”指控他，“你說我們不合適。”

“那是因為考慮到了一些很俗氣的原因，比如說，收。”于途有些艱地說，“比如說，我能給你什麼，有沒有時間照顧好你。”

“我也沒時間照顧你。”喬晶晶說，“真的喜歡一個人會很沖，不會猶豫掙扎，不會想那麼多。”

“那我大概和你不太一樣，我想的太多了，你想不到的多。”

“還有哪些？”

“大概，快想完一輩子了。”

喬晶晶在他懷里安靜了一會，固執地說：“反正比我。”

于途心中心疼的緒彌漫。

“那這樣好不好。”他低頭，“你告訴我的一個計算方法。怎麼計算多，然后我來補上，但是你不能連你的計算公式都不告訴我。”

喬晶晶眨了下眼，有點懵，計算公式是什麼鬼？

為什麼他們的對話中會忽然出現這個？

懵了一會，“……你又欺負我。”

于途：“……”

他立刻說：“我錯了。”

“我沒有答應你。”

于途嘆氣：“我知道。”

過了一會。

喬晶晶低聲說：“我冷了。”

“那我們上車，但是你坐前面來好不好？”于途幾乎是在哄了，“幫我開著導航，剩下的路我真的不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