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如霜月自窗欞, 在地板上鋪了半面華，仔細勾略出木窗上的雕花。

江陵安然端坐, 雙手捧著茶杯，用靈力溫熱茶水，待杯中之水溫熱後，不不慢的抿了幾口。

而這個過程中, 姬玉的目始終落在江陵上, 始終是一副見鬼的樣子。

江陵微微瞥頭, 放在茶杯, 瓷杯同桌面相撞，發出一聲脆響。

姬玉目便落在了江陵的茶杯上, 隨後不可抑制的掃向江陵的頸項、膛、繼續往下……

“你要看到什麼時候？”手肘抵著扶手, 手背撐著下, 江陵懶洋洋問道。

姬玉再度詢問, 聲音微：“你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如你所見。”江陵斬釘截鐵。

姬玉低下頭, 下一刻猛的抬頭，大概是扯疼了哪裡，整張臉扭曲了一下，齜牙咧問道：“那天在客棧的人, 是不是你？”

“是又怎麼樣？”江陵淡然極了。

“你！”姬玉開口說了一個字, 又沒聲音了。看江陵的目微妙極了。

現在腦子裡一團糟，先是想著前世陸宜修和謝安歌這對“神仙眷”, 又想到梅疏遠和“陸宜修”這副兩相悅的模樣……最後所有的場景都化為了一句話。

陸宜修是男的！

男的！男的！男的！

上輩子, 爭了一世, 結果的敵居然是個男人！

沒輸給人，輸給了男人……

這麼一想，姬玉竟然詭異的覺得好了些，仿佛前世的失敗，也不是那麼難接。

腦海裡糟糟的，轉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姬玉理不出頭緒，便又將目落在了江陵上。

剔除所有偏見，單單以一個人的目看“陸宜修”，姬玉恍然，突然發現，其實前世的謝安歌和如今的梅疏遠會喜歡“陸宜修”也不是沒道理。

可是接著又想起了客棧時那一幕，惱怒：“既然你是男子，為何要裝人？”

“你管我？”江陵挑眉，“我想怎麼穿就怎麼穿。”

“你簡直……”

“簡直什麼？”

姬玉呵斥：“簡直不要臉。”

修長的手指抵著額頭，江陵角上揚，低低笑了起來，笑聲歡愉而嘲諷。

在姬玉驚疑的目下，他起，手掌撐著桌面，居高臨下道：“穿個裝就不要臉了？”

稍稍停頓，江陵勾起了姬玉的下，聲線著人的意味：“小姑娘，那你自己前頭做的什麼？你做事之前，自己心裡頭沒有底嗎？”

“……”

江陵悠悠回歸座位，在他端起茶杯之時，他聽到了姬玉沉沉的聲音。

“我想做什麼，我就會去做什麼，不任何人桎梏。”

“然後把自己弄這副模樣？”江陵垂眸，淡淡啜了口茶水，“當然，你是魔修，就你平時接的觀念，估著覺得自己做的不錯。”

姬玉目怔怔，隨後回答：“我可沒學過什麼禮義廉恥，那些東西我也不需要。”

江陵起，背對著一明月，上籠著一層雪，可有可無的笑了笑。

那個笑容，仿佛在看一個熊孩子。

“隨你，我又不是你爹娘。”

隨後，轉踏出幾步，即將踏出門檻時，聲音淡淡傳來：“謝安歌的實力是不錯，但是想要憑一己之力在魔宮闖出一條道來，本就是異想天開。”

“他可是隨時會死。”手指過門框，袍拂過門檻，江陵沿著回廊行走，“幫不幫忙，看你。”

看似悠閑，實際上江陵一直關注謝安歌的況。

畢竟，男主角死了，江陵任務失敗，也活不。

在系統界面，謝安歌顯示傷後，江陵便決定出去瞧瞧，想辦法保住謝安歌一命，實在不行，他就去哄梅疏遠好了。

不得不說，梅疏遠非常好哄。

或者說，梅疏遠本就讓著江陵，事事都會適當的讓出一步，江陵也不會得寸進尺，因此兩人相時，非常舒服。

於涼亭中停下，江陵若有所察，向著一個方向看過去。

“轟——”

靈力撞擊，閣樓塌了半邊，石塊木屑落了一地。有人四奔逃，狼狽至極，所過之地，一片狼藉。

江陵通過系統給出來的平面圖，算是明白了局勢。

魔宮哪裡是能隨便闖闖的地方？

謝安歌先前能夠逃開，是因為發現他的守衛，既然驚了守衛，鎮守魔宮的幾個老怪便出手打算滅殺他。

畢竟魔宮剛剛換了新主子，就出現這種事，搞不好要算在他們頭上。

謝安歌非常謹慎，一開始繞過了一些陷阱，但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鞋，多晃幾下後，便被埋伏了，如今被的跑了一路。

而他逃跑的路線，正好避開了江陵兩人。

江陵抬手，正要出手時，耳邊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他一回頭，便瞧見了扶著牆走過來的姬玉。

姬玉傷的太重了，只能彎著腰，像個老太太一樣慢慢移過來，隨著腳步，上腥味濃重，像是傷口開裂了。

江陵淡淡一瞥後，便不再理會，直接一掌轟在了一爬滿花架的牆上，牆壁轟然倒塌，發出一聲巨響。

他是道修，隨著出手，自然有人發現了他。

便有一團黑雲，向著這一奔來。

江陵轉便走，經過回廊時，隨手提起了姬玉的，向著一邊奔去。

姬玉猛的被提起，一回頭，便瞧見剛剛所站的回廊屋簷倒塌，濺起一圈灰塵。

姬玉愣怔，眼中浮現複雜之。

前頭被“陸宜修”是男子的事實震驚，沒想太多，如今卻發現，陸宜修是真的打算幫他們。

“……你那麼喜歡謝安歌嗎？”姬玉沙啞的聲音在耳邊回。

喜歡到謝安歌求他幫忙，他便幫嗎？

江陵正巧跳過一面牆壁，笑道：“不喜歡，實際上，我可討厭這種爛好心的人了。”

“不是為了他，那你救我做什麼？”姬玉不解，臉上流出自嘲的笑容，“我這麼針對你。”

“沒什麼理由。”

姬玉卻堅持不懈，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難道你真的不在意？不在意我前頭對你的所作所為。”

江陵一邊制造混，一邊向著出口而去，姬玉卻絮絮叨叨念叨個不停。

這個虛弱模樣，一開口就開裂，便流淌而下，在舌尖留下腥味。

“為什麼救我？我辱罵你是個賤人，我暗中襲你，我劃破你的臉，我搶你的東西，搶你的人……”

到了後頭，話語甚至有些含糊不清。

江陵被念叨的有些煩了，哄孩子似得說道：“你長得好看啊。”

“……”

後沒了聲音，江陵也沒回頭，繼續轟開面前的障礙。

被他提著跑的姬玉瞪大了眼睛，眼中含著水霧，牙齒咬著瓣，輕微的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許久，方才呢喃：“抱歉……”

聲音太小，被風一吹就散，江陵本沒有聽清，歪了歪頭，出漂亮白淨的側臉來，詢問：“你說什麼？”

“……”

得不到回應，江陵也無所謂，卻敏銳的察覺到，姬玉垂下來的手不經意的抓住了他的角。

手指尖掐的泛白，似乎用盡了僅剩的力氣。

江陵先前比較輕松，因為都去追謝安歌了，但是隨著時間一久，便有人出時間來抓另一個“闖者”。

這個時候，反而是姬玉派上了用場。

在即將被人追上時，姬玉虛弱的聲音悶悶傳來：“往這邊走。”

手指頭向著一座清冷的大殿指去。

江陵沒有遲疑，直接走去。

“……不問為什麼嘛？”姬玉詢問。

“那你會拿自己小命開玩笑嗎？”江陵聲音清朗，著幾分灑自在，“被追上了，可沒人敢我，只有你會出事。”

姬玉默了默，在江陵穿過大殿時，才恍然：“原來，你一直是這個樣子啊……”

的挑釁，大概從來沒有被他放在心上過。這個人活得自由自在，肆意風流，又沒心沒肺極了，人間百態於他來說，仿佛是一場微不足道的遊戲。

只有偶爾一兩個人，才能讓他駐足。

然而，偏偏是這樣的人，才更讓人好奇，忍不住上去試探試探，想知道自己能不能讓他駐留……

追著兩人而來的人，在經過大殿時，姬玉回頭，啟了什麼陣法，瞬間將人攔住，給人留下了息時間。

出口近在眼前，江陵從屋簷輕飄飄落下，踏上了一片花園，見到了渾破破爛爛的謝安歌。

這裡生著一叢叢荊棘花，帶著尖刺的荊棘花上，如火的荊棘花開的正盛。

謝安歌還穿著江陵的袍，袍一角被尖刺勾起，扯過裳時，手臂上出現一排被尖刺傷口。見到兩人時，眉眼間卻流出了驚喜之意。

江陵松開了姬玉的服，姬玉便自己站穩，長風吹過，瑟瑟，仿佛隨時會跌倒一般。

“多謝。”

“……陸宜修！”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前者是面激之的謝安歌，後者卻是姬玉。

姬玉沉著面容，著江陵。

謝安歌還以為姬玉又要說出什麼難聽的話，微微蹙眉，趕忙道：“玉姑娘，這一次是宜修幫了我們，我們欠一條命。”

“我知道。”姬玉開口，“梅疏遠能對師門出手，絕非善類，你放走了我們，他真的不會怪你？”

江陵笑了笑，不甚在意。

姬玉又道：“不如，你跟我們一起走。”

“不必了。”江陵直接拒絕，他抱著手臂，神清淡，“我放走你們只是小事，我要是自己跟著跑了，疏遠才會真的發脾氣。”

“……”

“別耽誤時間。”江陵涼涼開口。

姬玉低頭，也不知道怎麼想，嗯了一聲後，左搖右晃的向著謝安歌走去。

江陵不在看他們兩個，便去瞧後頭的人。盡管姬玉利用自己對魔宮的了解，給守衛增加了不麻煩，但是鎮守魔宮之人也不是吃素的，竟然以蠻力突破陣法，攜著騰騰殺意而來。

“宿主，你未婚夫在那裡！”

未婚夫？

梅疏遠……

江陵舌尖念過這個名字後，抬頭，遙遙去，看到了一璀璨至極的明月。

有人站在飛簷之上，背對著銀月，向著這邊來。如霜如雪的月勾略出那人的形，修長拔，溫潤風華。

九天之風吹來，的長發落在裳上，袂飛揚。

那人抬起了手，手心握住了一把長劍，劍如秋水，在月下，映出雪亮華，長劍所指方向，正是……謝安歌！

江陵眉心一跳，匆匆開口：“謝安歌，讓開……”

劍尖轉了一個方向，指向了江陵。

長劍擲出，如夜隕流星，飛弛而來。

江陵微微睜大眼睛，還沒來得及念出梅疏遠的名字，口便一陣疼痛。

勁風襲來，江陵被巨力掀翻，整個人向後跌去，撞了荊棘花叢中。長劍便刺穿了他的心髒，將他釘死在荊棘花叢中。

濺了一地，同荊棘花瓣混在一起。

江陵失重，手腳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眼前一陣陣發黑，他勉強睜開了眼睛。

昏暗之中，什麼東西都是模模糊糊的，他看到了一道人影緩步走來。

“青荷……”

聲音抖的不像話，仿佛要哭了，江陵還是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

是梅疏遠的聲音。

這個時候來幹嘛，殺了人就走好了，那樣就不會讓他看到自己這個樣子了……

江陵七八糟一通想。

恍然之中，他看清楚了梅疏遠的面容。清碧的眸子中蒙上了水霧，和細致的眉眼間是不可思議之。

他整個人都在抖。

江陵闔上雙眸，徹底陷黑暗之中。

“江陵？”梅疏遠輕喚，念出了這個齒間纏繞許久的名字。

天地俱靜，無人回應。

他明白了什麼，抬手捂住了臉，聲呢喃：“第三次，這是你第三次拋棄我了。”

溫潤的眉眼逐漸染上瘋狂執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