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著銅鏡裡自己看不到的自己，淡淡的笑了一下：“所有讓它長大的一切，連同這顆種子，都是你給的。”

他的手猛地一，然後放開了我。

我覺到他著我後背的膛也離開了，過了許久，一個低啞得幾乎陌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是我讓你恨我的？”

“……”

“我做了那麼多事，希能留住你，希能給我們兩未來，希你能我。”

“……”

“可是，我卻讓你恨我。”

“……”

“我卻讓你恨我……”

我木然的坐在那裡，聽著他的嗓音越來越低沉，甚至到最後，嚨沙啞得發不出聲來，而我的心裡毫無波，只是覺到他又一次慢慢的俯下來，手環抱住了我，那膛，比之前似乎更冷了一些。

尤其是——他的心跳。

我好像，已經覺不到他的心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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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格外的深沉。

我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到牀上去睡下的，是自己走過去的？還是在昏沉當中被他報過去的？

我都忘了。

只記得早上起來，覺到眼前都有了芒的時候，也同時立刻覺到有一道目在看著我。

那種覺，從深夜的夢境裡就有。

我忍不住轉過頭去，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但還是循著那種覺去，就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你醒了。”

裴元修！

他就在牀邊？

他是離開了再來的，還是在這裡一直呆著？

我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而他卻好像本看不到我臉上的表似得，俯下，聲說道：“起來吃一點東西吧，你睡了好久。”

“……”

原本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或者出一點孱弱的樣子，但畢竟是不如前了，更何況又是個瞎子，很多時候，不由己——子是由不得自己任的。

我坐起來，立刻有幾個宮進來服侍我梳洗，聽著外面的靜，我大概猜測到已經快要到中午了，的確是睡了很久。

梳洗完畢之後，就有人送來了飯菜。

聽著他們將碗碟放到桌上的聲音，放了很久，想來也是擺了滿滿一桌的飯菜，噴香的味道立刻就在這個原本質樸的房間傳開了，他帶著我坐到桌邊，然後將飯碗和筷子送到我的手裡。

“吃一點東西。”

“……”

我的嚨微微的梗了一下。

這個時候，過去已經淡忘了的記憶一下子像水一樣涌了上來，我突然想起當初還在金陵那艘船上的時候，他曾經爲了我吃飯，在我面前不聲的殺掉那些人。

現在，又是這樣溫和的口氣，雖然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要做什麼，但那種悉的覺還是從心裡蔓延到了四肢五。

我握著筷子的手僵了一下。

我雖然看不見，但別人卻能看的到，更何況是他，也許我臉上一分一毫的表波都會被他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裡，他沉默了一下，夾起一點菜來放到我的碗裡。

“別害怕。”

“……”

“我，我不會再傷害你，也不會再你。”

“……”

“你別害怕我。”

“……”

我沉默了一下，也沒有說什麼，低頭一口一口的吃掉了碗裡的東西。

一頓飯吃得非常的安靜，連一點聲息都沒有，他夾了什麼東西到我碗裡，我都平靜的吃下去，幸好，他也並沒有要求我吃得更多，在塞了大半碗飯之後，他終於放下了碗筷。

有人進來收拾了桌上的碗碟，又送了熱茶上來。

我喝了一口茶，纔將積在口的那些飯菜都送了下去，微微的鬆了口氣，然後，就聽著外面的風吹著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這裡好安靜。

可是，接下來呢？

吃了飯之後，又是要做什麼？

我只知道他讓其木格來擄走我，讓邪侯奇來護送我，卻還沒有認真的考慮過，他抓我回到這裡，到底是要做什麼。

如果說，要用我威脅裴元灝，或者威脅江南，西川的兵馬——

他也不是個孩子了，當然應該知道在這種大事面前，一個人，兩個人，甚至一羣人的命，都不算什麼。

沒有人真的會在天下大勢的面前，顧惜一個輕盈。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擡起頭來，就聽見他說道：“走吧。”

“……？”我愣了一下，然後說道：“幹什麼？”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過來抓著我的胳膊將我扶了起來，我抵不過他的力氣，也實在沒有必要跟他犟這個，便也站起來，他便扶著我往外走去。

京城的冬天雖然風雪加，但也有好的地方，就是當太出來的時候，整個天地都顯得格外的敞亮。

一走出去，我就覺得自己好像都要覆命了一般。

眼前明亮的芒給人一種溫暖的覺，事實上，冬日的也的確溫暖無比，他牽著我的胳膊，慢慢的往前走著，兩邊的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還有一些積在葉子上的雪沫被吹下來，落到臉上，的。

我只是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兒。

走了一會兒，覺到這條路已經要走完了，他卻又帶著我拐了個彎，又繞了回去。

我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做什麼？”

他說道：“我只是帶你出來散散步。”

“……”

“飯後走一走，對好一些。”

“……”

“你呆會兒再休息一下。”

“……”

我有點猜不他要做什麼，吃飯，散佈，又休息的……這豈不是那些老頭老太太的日子了？

而且，他一直在這裡陪著我，難道不用去理他的朝政嗎？

我心裡雖然有疑，但也並不發問，畢竟眼睛看不見之後，對他，對周圍的許多人和事我都是完全沒有把握的，纔剛剛到這裡第二天，還需要弄清楚的況纔好。

他帶著我又走了回去，然後，真的讓我躺下休息了一會兒，臥榻擺在窗邊，窗戶打開著，雖然有一點風吹進來，但是吹不散屋的暖意，再加上照在臉上，非常舒服的覺，我還真的睡了一會兒。

一覺醒來，就聽見一個人走進來，對著裴元修說道：“皇上。”

終於聽到有別的人來了。

不過，這個稱呼倒是讓我怔忪了一下，纔回過神來——自從來到這裡開始，我跟他都是單獨相，沒有第三個人出現在我們之間，而他的態度，也幾乎一如從前，以至於我都有些忘記，他已經登基爲帝這個事實了。

裴元修道：“進來把。”

“是。”

我的眉頭微微的了一下，再仔細辨認一下，那個人的聲音很陌生，應該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人，年紀應該很大，至都在六十歲左右，而且走進來的腳步聲很輕，顯然是非常的小心翼翼的。

他走進來，到裴元修面前行了禮，裴元修才說道：“給看看。”

我還有些茫然，不知道到底要發生什麼，就聽見那個人說道：“煩請小姐將手出來。”

我皺起眉頭：“做什麼？”

裴元修溫的聲音立刻在耳邊響起：“你不用怕，張太醫只是來給你看一看。”

太醫……

他讓太醫來，給我看病？

我有些遲疑，而那個太醫又小心的請了我一次，我想了想，將手出去。

一個枕墊在我的手腕下，手上又覆了一張薄薄的帕，這位太醫小心翼翼的給我診了半天的脈，過了許久，才收回手去：“有勞了。”

然後，又說道：“得罪了。”

我坐著沒，覺到他湊過來，翻看了我的眼皮，又細細的檢查了幾個地方，然後才退開。

我平靜的坐著，倒是他的氣息微微的有些抖，轉頭對著旁邊的裴元修說道：“皇上，微臣——微臣想借一步說話。”

裴元修想了想，起跟著他走了出去。

我聽著外面的風吹著竹葉沙沙的聲音，但是兩個人可能走到比較遠的地方纔說話，我即使聽覺靈敏，也什麼都聽不到。

過了好一會兒，裴元修纔回來。

他的腳步比剛剛更沉重了一些，走回到我面前，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說道：“沒什麼。”

“……”

其實，我並沒有問他。

而且我知道，他剛剛一定得到了自己完全不想要的答案。

我更知道，那個大夫一定告訴他，我的上並沒有明顯的病癥，臟也沒有什麼損傷，所以我的白頭和目盲，是他力不能及的。

果然，他在說了那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後，沉默了一會兒，又低聲說道：“我會給你想辦法的。”

我平靜的一不，連眼皮都沒有一下。

不過，接下來的好幾天，他就真的應了他的話，每天都陪著我在這裡吃飯，散佈，休息，過一兩天會有一個不同的大夫來給我看診，有的時候，也會有人給我施針，或者開一些藥方，他都會哄著我喝下去。

這種日子，雖然是我之前沒有意料到的，也在意料之外，更讓我到疑。

他，不是已經登基爲帝了嗎？

可是這幾天，他一直待在這裡陪著我，幾乎沒有離開過。

他難道，不用去理他的政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