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狂風捲著雪吹來,讓人都有些站立不穩,屠舒瀚急忙說道:“微臣該死,竟然就讓皇上站在這裡說話。還請皇上帳。”
裴元灝“嗯”了一聲,又回頭對我說道:“跟朕過來吧。”
然後便帶著人朝裡走去。
其木格原本還要扶著我過去,這個時候過來了一個侍從,對他說道:“兄弟這一路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其木格停了一下,倒也並不多說話,跟我招呼了一聲,便往另一邊,他們安頓人馬的地方走去,而我則被那個侍從扶著一路往前走,覺到眼前出現了一片,再走進去,風雪就都被阻攔在外。
裡面大概燒了好幾個火盆,我都能聽見火焰燃燒的時候發出的嗶嗶啵啵的聲音,一走進來就像是走到了春天裡,暖意融融,我被他們扶著做到了一張凳子上,裴元灝也坐到了上面。
看這個形,是暫時不休息的。
接連又有幾個士兵進來回裴元灝和屠舒瀚的話,將兵之事我聽不太懂,坐在這裡就有些尷尬,幸好立刻又有人奉上了熱茶,我捧著喝了兩口,裡的寒氣也散了不。
不過,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就沒有靜了。
甚至,他們也不閒聊——大戰在即,當然也是不應當閒聊的,可是這麼幹坐著,又是做什麼?
不是要攻打勝京嗎?
我心裡還想著,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凌的腳步聲和馬蹄聲,應該是騎兵。
他們越走越近,一直走到了大帳前,約莫有十來個個騎兵牽著馬過來向裴元灝跪拜行禮,然後等候大將軍下令。屠舒瀚向裴元灝告罪後,便走到大帳門口,對著那些人說道:“你們要做的事,都清楚了嗎?”
那些人齊聲道:“都明白了。”
“很好,記住,今夜你們的任務就是去下令,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只等到了之後就立刻下令發攻勢,不得有誤。”
“是!”
“若有片刻的延誤,壞了今夜的大事,本將軍一律按軍法置,還要奏請皇上,誅你們九族!”
“是!”
那些人齊聲迴應,然後屠舒瀚一聲令下,他們便翻上馬,疾馳而去。
我的眉頭微微一蹙——剛剛不是已經派出一隊人馬說是要去下令的了嗎?怎麼這一回,又派出一隊人馬去了?
他到底安排了些什麼?
這時,裴元灝在旁邊說道:“你累了嗎?”
我回頭對著他:“啊,還好。”
“若累了,先閉目養養神吧。”
“嗯。”
看起來今晚是真的不可能好好休息的,他都沒有讓我回去睡覺,我也的確有些累了,雖然心裡的疑甚多,也知道屠舒瀚不可能來跟我解釋什麼,便索低著頭,閉目養一會兒神。
雖說不好休息,但到底是累了,這一靜下來,不一會兒,就開始打瞌睡了。
一條氈子輕輕的蓋在了我的膝蓋上。
我模糊的擡起頭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卻聽見外面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和馬蹄聲。
這一次的聲音聽起來,人數要一些,不過七八個騎兵,也是上前來請安候命,屠舒瀚說道:“你們立刻出發吧,本將軍的話你們要牢記,若誤了時辰,軍法置。”
“是!”
那些人齊聲應了,又騎馬離開了。
這一回,我神了起來。
我的覺到,屠舒瀚應該是在勝京城外佈下了他的兵馬,但不是布在這一點上,而是布了好幾個點,若我沒有猜錯,裴元灝之前應該是和鐵面王約定,今夜同時從勝京的東西兩個方向對其發進攻。
但看屠舒瀚下令的樣子,他應該不是隻打一個點,而是同時打好幾個點。
這樣一來,會對勝京造聲勢浩大的進攻,這種況下,也許進攻都是其次,但造的震懾力,卻是無以倫比。
我知道,勝京不好打,尤其是裴元灝跟鐵騎王易位而,他不可能像當年奪嫡的時候那樣,真的殺個天翻地覆流河,鐵面王也不會允許,所以,用這樣的方法應該是眼下看來最好的。
只是——
他們面對的,可是什!
當年東州那一戰,直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常慶戰死,黃爺陷落,都是什一人之力,雖然裴元灝手裡有那一批佛郎機火炮,看起來似乎力量懸殊,但戰場上的事真的難說,瞬息萬變,屠舒瀚要跟什對戰,誰勝誰負,爲未可知。
想到這裡,我更清醒了一些,也不由的跟著張了起來。
旁邊的裴元灝大概是把我臉上的表都看得一清二楚的,他突然湊過來低聲說道:“你不用害怕。”
突然在耳邊響起的聲音讓我在凳子上彈了一下,他又接著說道:“也不用張。”
“……”
“這一仗,我們已經準備萬全。”
“……”
“朕不會輸。”
“……”
“更不能輸。”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聲說道:“希老天保佑。”
接下來的時間,過得很慢。
大戰來臨之前,所有的人的心都是複雜的,繃的,整個營地裡除了間或響起一兩聲健馬的長嘶,還有風捲裹著冰雪吹過的聲音,其他的時候安靜得連一聲息咳嗽都聽不到,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了一般,靜靜的等待著。
我放在膝蓋上的兩隻手,也不由自主的握,掌心全都是冷汗。
就在我鬆開五指,把掌心的在膝蓋上想要去汗水的時候,突然聽到旁邊忽的一聲,是屠舒瀚站起來了了。
我立刻擡頭轉向他那邊。
看不到他的人,但是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沉重而急促的從大帳走到了外面,似乎在門口停了一下,然後又轉走進來,一直走到了我和裴元灝的面前。
“皇上,時辰快到了,微臣也要率軍出發了。”
他也要出發?
連他都要親自上陣?
我愣了一下,纔回想起之前在吉祥村的時候,趙雲就說過,屠舒瀚打仗特別的狠,從不含糊,顯然,他也不是一個坐在大帳裡等消息的人。
我和裴元灝都站起來,裴元灝對他說道:“朕會在此地,等候卿的好消息。”
“謝皇上!”
說完這句話,屠舒瀚便轉,大步的走了出去。
外面似乎早就有一支隊伍在等待著,這個時候他一出去,上馬背便飛馳而去,我聽見馬蹄聲漸漸的遠去,頓時,周圍就只剩下風聲了。
我終於忍不住,輕聲說道:“陛下。”
裴元灝轉頭對著我,說道:“怎麼了?”
“……”
了他之後,我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將兵之事我是真的不懂,等消息就好了,但不知爲什麼,我的心裡卻突然有一種不安的緒涌了上來。
裴元灝見我眉心皺的樣子,又問了一句:“到底怎麼了?”
我想了想,說道:“我之前曾經請求皇上——”
“黃天霸,對嗎?”
“是的。”
“朕已經吩咐下去了。”
“……”
“只要能拿下勝京,不管是誰,見到他都必須以禮相待。”
聽見他這麼說,我的心裡稍微的平靜了一點下來,才猛然發現,原來一直以來我心裡的不安,都是因爲黃天霸。
他在那座城中,到底現在是何種景況,又會面對其他幾大天王怎樣的爲難,我都難以想象,只希今夜這一仗之後,他可以徹底的解。
這樣一來,我也就一分牽掛了。
就這樣,我們又等了半個時辰。
就算邊沒有計時的人,草原上也沒有人來打梆子,我也大概知曉,已經快到子時了。
我聽見裴元灝站起來,對我說道:“輕盈,你陪朕出去。”
“……”
我沒有問他出去做什麼,依言起,他牽著我的手腕慢慢的往外走去,覺到寒氣一陣一陣的襲來,終於走到了大帳的門口,外面一片黑暗,我的眼前自然也是一點都覺不到。
我以爲他讓我走到這裡,是因爲外面會發生什麼,可是等了一會兒,什麼都沒發生。
反倒是風吹得我的手指很快就涼了。
裴元灝突然說道:“有些無趣。”
“……”
這話我不知道該怎麼接。
總不能人家在前面打仗,你在這裡擺戲臺子唱戲,纔算有趣吧。
似乎覺到了我心裡的奚落,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突然說道:“不如,朕念一首詩給你聽吧。”
“……”
前面在打仗,他在這裡唸詩?
我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他已經自顧自的低聲念道:“上邪!我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我的眉頭一皺,下意識的就把手臂從他的手裡了回來。
他沒有說話,但我能覺到他轉頭看向了我。
我輕聲道:“陛下。”
他沉默了一下,只淡淡的笑了一下,說道:“寫這首詩的人,心的決絕,只怕不亞於你。”
“……”
“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
“冬雷震震,夏雨雪……”
就在這時,我和他都驚了一下。
不爲別的,這個時候,在遠,突然傳來了一陣隆隆的巨響,如同驚雷一般,在這片廣袤無垠的雪原上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