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慕善來說,回到霖市,就好像回到了人間。
飛機降落在悉的停機坪。看著匆忙的旅客一臉平靜,看著霖市的夜溫而清冷,再沒有亞熱帶的熱難耐,也沒有一無際的罌粟赤紅如海,慕善長長松了口氣。
慕善還不能久坐,到了家中就被陳北堯打橫抱起,放在床上。想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父母打電話。
可這個電話打得不痛快。盡管陳北堯心細如發,去金三角前就給他們去過電話,謊稱慕善去國流。誰料一晃兩個月過去?
父母在那頭很不高興,母親甚至對陳北堯也頗有微詞——他們倆個都聯系不上。慕善哪裡能說真相,只能低聲認錯,又說了幾句調皮話哄母親開心。不過到底是獨生,母親很快笑起來,千叮萬囑慕善注意。
陳北堯一直在邊上聽著,大概有半個小時,忽的手跟慕善要電話。慕善剛說了個“小陳跟你們講話”,電話就被他拿去。他面帶笑容嗓音和,拿著電話就去了客廳。過了一會兒他走回房間,淡道:“你沒好,以後不要講太久。”
慕善一聽,有些好笑:昨晚說了半宿話,他也沒阻止。怎麼今天開始管這個了?
陳北堯看到眼中的調侃神,卻只是微微一笑,低聲哄道:“我去洗澡,你休息會。”
慕善手:“電話。”
陳北堯不:“給誰打?”
“公司同事。我‘消失’這麼久,還不知道什麼樣子。”
“不會。”陳北堯的頭發,“我一直讓劉銘揚看著你的公司。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打。”
慕善有點驚訝——他竟然連這個都想到了。劉銘揚是職業經理人,替盯著公司應該不會有問題。
第二天慕善醒了就給公司去了電話。聽到的聲音,大家都很高興,連聲問是不是去度月了或者是懷孕了。慕善問了公司近況,劉銘揚果真每天在的公司辦公,替裁決大小事項。慕善又好氣又好笑,道:“你們就這麼放心聽他的?”
那頭的員工驚訝道:“慕總,陳的書專門陪他過來的。而且陳還跟我們電話會議過,說咱們公司任何事,陳氏會鼎力相助。他說你不太舒服,讓大家安心幹。我們想陳氏這麼大的盤子,他又是你未婚夫——陳是這麼說的,我們怎麼還會懷疑?哈哈老大,你真的沒懷孕?大家都說是陳把你金屋藏了……”
慕善沉默片刻,笑著說只是生病了。又讓員工全部集合,跟他們簡短的電話會議。向所有人致歉,並說等好之後會早點打理公司事務。眾人都很關心,說過兩天來看。
掛了電話,慕善心裡很。忍不住想:當日況那麼危急,他竟然還能顧及到這些細節?都替他覺到累。
陳北堯恢複得較快,雖然沒回公司上班,白天卻幾乎全在書房辦公。吃午飯的時候,慕善忍不住多看他幾眼。他一回來就千頭萬緒,無數的電話要打,吃飯時都不能消停。好不容易放下電話,抬眸看到關切神,他微微一笑:“看我幹什麼?”
“你沒完全好,不要太累。”
兩人重逢以來,除了金三角的生死關頭,何時對他這麼溫關切過?陳北堯只覺得心頭一,想:這麼關心我,應該是不會離開了。
他點頭:“一些必須回複的電話。下午醫生來給你拆線,我關機陪你。”
慕善在曼穀已休養了一段時間,傷口恢複得不錯。下午省專家來了之後,替仔細檢查一番,又拆去繃帶。傷口已經痊愈,只是小腹上多了個永遠已無法除去的小疤。
專家囑咐陳北堯和慕善,的傷口還要觀察一段,不可以劇烈運,飲食仍需忌口。陳北堯把專家送出去,又仔仔細細問了十多分鐘,才回到房間。
他回房間時,慕善正掀開睡,怔怔看著那道還有些鮮紅的疤痕。笑笑:“我真沒想過,自己這輩子會中槍。”說出這句話時,心頭一怔——似乎以前也說過類似的話。是了,想起來了。曾經對葉微儂說過,從沒想過自己會有未年墮胎這樣的經曆。
好像這輩子所有離正軌的行為,都跟他有關。卻甘之若飴。
這些天,兩人相起來,卻一日甜過一日。白天陳北堯會去一趟公司,大部分時間在家理公務;慕善能坐的時間長了,就在書房陪著他,幫他理公司的事。
陳北堯十八歲起就過得昏天暗地;之前強迫慕善留在邊,慕善也沒給他什麼好臉。現在每天溫相對,紅袖添香。了有一杯暖茶;了跟一起吃清粥小菜;樣樣都是愜意無比。
有時不經意抬頭,看到已蜷在書房躺椅睡著,雪白的羊毯蓋在上,愈發襯得小小的臉宛如玉。他會默默看很久,一時竟忘了工作。
兩人心照不宣,從不提三年之約,也不提今後要怎麼走下去。陳北堯在步步為營中等待,慕善卻是在重新審視,審視他們的將來。
一轉眼半個月,近農曆新年。
李誠回老家過年了;周亞澤也帶甜甜回了香港。慕善有些猶豫——沒大好,走路還只能慢吞吞的,回家肯定逃不過父母的雙眼。跟陳北堯商量了一下,跟父母謊稱國的項目還沒結束,正月之後才能回家。父母雖想回家,但一想工作前途為重,加之之前剛回過家,倒也沒多說什麼。
三十這天,霖市下了一場小雪,整個城市銀裝素裹,幽靜又清新。陳北堯只留了本市的保鏢和一個廚子,到了中午的時候,也讓他們回家團年了。偌大的別墅,只剩他和慕善兩個。
別墅區人口度小,可中國人的傳統是很強大的。大清早開始,不斷有鞭炮聲響起。小區裡還好點,遠的聲響更是連綿不絕。倒令兩個人的屋子顯得並不空落,熱熱鬧鬧。
陳北堯在書房攤開紅紙,提起筆問慕善:“寫什麼?”
慕善想來想去都是那些“辭舊歲送春來”,俗的不行,只得道:“隨你。”
陳北堯垂眸專注,一蹴而就。慕善湊過去一看,更俗:“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慕善臉“騰”的一熱,好笑道:“又不是結婚,哪有過年寫這個的!”
陳北堯輕描淡寫道:“想到就寫了。”
慕善繼續臉紅。
陳北堯單手把的腰一摟,站在書案前,心中竟然生出幾分豪氣,落筆道:“竹聲中辭舊歲,華燈影下看新人。”
把對聯好,兩人吃了晚飯,窩在沙發裡看春晚。雖然無趣,倒也能打發時間。只是看著看著,陳北堯就開始親。到後來昏天暗地,哪裡還顧得上電視?慕善被陳北堯抱在懷裡,每一手指、每一寸,都親了個遍。只是條件還不允許,兩人呼吸越來越重,卻也無法,只能這麼飲鴆止。慕善被他親得得有點找不到北,只覺得嚴冬的房間,卻熱得令人冒汗。
夜越來越深,煙火竹聲越來越響。陳北堯舒展、衫不整的靠在沙發上,慕善睡半褪,靠在他懷裡。巨大的落地窗外,璀璨的煙火如星,照亮墨黑的天空,花樣繁多如銀海玉樹。慕善忍不住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只覺得妙無比。
陳北堯懷裡落空,心念一道:“我們也去放。”
車庫裡多的是別人送的煙花,放在那裡只能長黴。陳北堯牽著慕善,自己搬了幾箱大的。別墅門口有大片私人空地,陳北堯將煙火放在大理石地面上,慕善躲到屋簷下。火線窸窸窣窣,“嘭”的一聲巨響,是圓形的笑臉煙火,在他們頭頂高空一盛開。
陳北堯又放了兩個,個個花樣不同。一個極為繁複致,就像在天空勾勒出金枝銀葉的瀑布;另一個禮花彈極為特別,紫的、紅的、一層套一層,一朵套一朵,像一片無邊無際的花海。
慕善看到意搖神馳。在這樣清冷的夜裡,看著陳北堯像個大男孩將煙火一個個點亮,然後跑回自己邊。這覺實在太溫暖。
他摟著的肩膀,坐在屋子的臺階上,一起抬頭看著煙火。慕善心也被他勾起,拿過他手裡的打火機:“我也要點。”
說這話時,語氣含笑,帶著幾分撒的意思。陳北堯在忽明忽暗的影裡看著,笑了:“你還不能跑,我不放心。”
“就一次,沒事的。醫生也讓我運恢複。”
陳北堯點頭,站起來,拿這個煙花,放到空地正中,然後走回旁。慕善頗為興的站起來,正要走過去,腰間卻是一,已被他打橫抱起。
“你……”
“我們一起點。”
“哪有這樣的?”慕善哭笑不得,轉眼已經被他報到煙花面前。他慢慢蹲下,慕善轉頭看著煙火,找到引線,有些小心翼翼將打火機靠近。引線“嗖”的一下竄燃了,慕善雙手摟住陳北堯的脖子,他三兩步沖回屋簷下,卻不肯放下來。
巨大的紅花朵在頭頂盛開,慕善親手點燃的煙火本沒機會看,因為陳北堯一低頭,就深深吻了上來。
周圍的煙火竹聲也更盛了,後虛掩的屋門裡,傳來春晚主持人激的聲音:“五、四、三、二、一!新年好!”
陳北堯的這才離開,沉黑的眸盯著慕善。慕善也怔怔看著他。他啞著嗓子道:“善善,三年不夠,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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