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7章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
陳槐安著眼前的眾人,沉默不語。
寒舟的傷,寧氏、秦肅的憤懣無奈,秦秋的焦急迫切,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刀子,狠狠地割在陳槐安的心上!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最後關頭,居然出了這麼大的岔子!
可悲!
可笑!
又可歎!
陳槐安仰麵長歎了一聲,不免,心中苦難言。
他手裡還有後招,但,此刻卻難以施展。
皇帝之前許諾了他,可以答允他一個合合理的要求,此刻若是皇帝在此,放他進考場,倒是合合理。
可那桌上的香,已經燒到了儘頭,香火忽明忽暗,眼看著,便要滅了。
從雲墨軒趕到皇城,向皇帝求,再等到皇帝的口諭傳回這邊,來去說,三個時辰。
這場大考,又怎麼可能等他三個時辰?
雲墨軒門前,薛公公著桌上的香徹底燃儘,聽聞雲墨軒中,大考開始的鐘聲響起,終是出了無奈之。
薛公公走上前來,拍了拍陳槐安的肩頭,無奈道:“陳公子,看來今次的大考,你是趕不上了。等下次吧。”
“等下次?”
陳槐安頓是苦笑起來。
當真,隻能止步於此,灰溜溜的回去,再等來年了麼?
就這麼回去了,如何對得起陛下的關照?如何對得起那些個對他滿懷期待的長輩們?
如何對得起秦家府上的人?
就這麼回去了,還有何麵與秦秋談婚論嫁?有何麵,去回想之前說過的那些豪言壯誌?!
想到此,陳槐安不由玉芬難填!
“槐安,算了吧……”
秦秋扯了扯他的袖,低聲道,“沒關係的,今年考不了,等來年便是了,倒也正好閒下來,你我……先回府上,正好商討一下親的事,你看如何?”
“是啊槐安,沒關係的,我們都知道,你不缺文才,不缺韜略!隻是天公不作,咱們回去,回去安排一下你和秋的婚事,沖沖喜,便過去了!”
寧氏亦是在一旁安道。
聽得這些話,陳槐安非但是冇有好半分,反倒,愈發憤慨!
忽而,陳槐安一抬頭,著雲墨軒雪白的院牆,眼中一閃!
“不急!不急著回去!給我筆墨!”
寧氏和秦肅母子二人皆是一愣。
考場都進不去,還要筆墨作甚?
秦秋卻是瞧見了陳槐安的目,立刻反應過來!
“你是想……在雲墨軒的院牆上題詩?”
秦秋指了指雲墨軒的院牆,低聲問道。
“對!”
陳槐安猛地站起來,“春闈會考上的所有詩文,皆會傳播出去,既然早晚都要公之於眾,在哪裡寫都一樣!”
說著,陳槐安便是將懇求的目,投向了薛公公。
薛公公著陳槐安那滿眼的鬥誌,沉默了片刻,終是點了點頭。
他常年在皇帝邊伺候著,早就不止一次地聽皇帝說起過陳槐安。
今日陳槐安進不了考場,也是人頗為憾,院牆題詩,未嘗不可。
這些詩文能否算作陳槐安的考卷,能否作為春闈會考的績,還要兩說。但,即便是薛公公,也不願看見如此年,躊躇滿誌地來,失魂落魄地走。
倒不如,讓他儘地揮灑文才!
“你隻管寫!我給你研墨!”
秦秋亦是來了鬥誌,取出陳槐安的墨塊硯臺,立刻開始為陳槐安研墨!
陳槐安轉過,朝著寧氏一抱拳:“嶽母大人,勞您先將寒舟送去醫館診治,今日,請允許小婿任一回!”
“好,好!你這侍衛,我一定平安送到醫館去!你放心的寫!讓大傢夥都看看你的文才!”
寧氏連連點頭,趕忙與秦肅一起,攙扶著寒舟,便朝醫館去!
四下裡,人群的目,紛紛朝著陳槐安投遞了過來!
春闈會考,當街題詩,這樣的形,古往今來,從未有人見過!
但,人們卻也充滿了期待!
秦家府上的陳槐安,揹著“廢婿”之名,忍了六年,今朝,正是洗刷汙名之日!
是名揚天下,還是黯然傾頹,立見分曉!
陳槐安取出筆來,在秦秋親手捧著的硯臺裡,填飽了墨,大步走向雲墨軒的院牆!
“我陳槐安,冇什麼大的本事,但我有泱泱天朝,五千年傳下來的底蘊!有古往今來,數之不儘的先賢!比詩文多寡,這天下,無人比得過我!”
“晚輩今日鬥膽,借列位先賢的詩文洗刷汙名!往後餘生,定將先賢們的大智慧發揚大,絕不負列位先賢的盛名!”
心頭敬拜了一聲,陳槐安便是抬起筆來,在那雪白的院牆上,揮灑筆墨!
從詩仙李白,到詩聖杜甫!
從詩王白居易,到詩鬼李賀!
自提筆的那一刻,陳槐安寫字的手,便未曾有過片刻的停歇!那些個流芳百世的詩文,寫罷一篇,立刻又是一篇!四周圍看之人,還冇從上一篇的妙筆中回過神來,已然又是新的絕句,躍然牆麵之上!
陳槐安一刻不停地寫,秦秋便跟在一旁,一刻不停地研墨!
越是跟在陳槐安後,秦秋臉上的驚詫之,便越是明顯!
人們都知道,春闈會考,比的是詩文的多寡和優劣!
彆的考生,大抵都會選自己擅長的題目,格式來寫,每首詩之間,差彆不會太大,往往一個題目,一副平仄,便要寫上數首,直到寫不出了,才換彆的題目。
但陳槐安,此刻寫下的詩文,竟是每一首每一篇,都截然不同!
上一篇還是“舉頭明月,低頭思故鄉”,下一篇便是“白日依山儘,黃河海流”!
上一刻還是“無邊落木蕭蕭下”的愴然,下一刻便是“二十四橋明月夜”的絕!
詩文滾滾,如浪一般!雲墨軒四麵院牆,一時間比麻麻的詩文所沾滿!
以至於到了後來,薛公公都被驚到了,趕忙來了雲墨軒的先生們,將陳槐安寫下的詩文紛紛抄錄下來,快馬加鞭,送到皇城中去!
直到日薄西山時,雲墨軒的四麵院牆,幾乎已經被寫滿!
陳槐安寫到哪裡,人群便急忙跟到哪裡!越看,越是驚得口不能言!
秦秋手中的墨塊,已是磨得乾乾淨淨!
陳槐安手裡的筆,亦是禿了筆鋒!
抬眼了一眼漸落的夕,陳槐安便知,這場會考,要結束了。
眼前牆麵,還剩下一塊空白。
“槐安,已經冇墨了……我去幫你找找?”
秦秋嚥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話音重了些,便會打斷了陳槐安的思緒!
“不必了,最後一首,寫完,便也該回去了。”
陳槐安擺了擺手,將手裡已經禿了大半的筆隨手一扔。
繼而一口咬破了指尖,就這指尖滲出的,在牆上的最後一塊空白,洋洋灑灑地寫下——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